方峥跟墙角打了一晚上的地铺,巴图和老猫比着赛的吹呼噜,就跟两位三线歌手在台上飙高音似的,那嗓子都嚎破音儿了。
第二天方峥顶着黑眼圈问候了二位歌手,以及他们的家人。
奇怪的是老猫跟巴图这俩人完全不受噪音的影响,一个个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脸上的皱纹都睡没了。
关于昨天的事,他们商榷了老半天,也没总结出个所以然,连个报警的地儿都没有。方峥一大早就跑去柜台跟那老黑哥告状,老黑歌瞥他一眼,说:“我知道了。”
“然后呢?”方峥追问:“你不是说这地方跟总统地堡一样安全,谁也甭想使用暴力,你这话说的可不太靠谱啊。”
老黑哥搓了搓下巴上灰白的胡茬子,沉声道:“守夜人会处理这件事,肯定还你们公道。”
“守夜人?守夜人是谁?”方峥心里一动,他曾在“世纪大厦”里听说过这个名字,是马三爷临死前告诉他的。那么也就是说,这个“守夜人”应该是马三爷的手下,至于他究竟是骡子是马,那就不得而知了。
“守夜人就是守夜人。”老黑哥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方峥仍不死心:“他是干嘛的?”
“杀人的!”老黑哥说完后便不再搭理他。
这时来了个黑头发蓝眼睛的人,用中文跟老黑哥交谈,意思是要退房。
方峥又支吾了几句,人家完全把他当成空气,他只好悻悻然地回去了。
八点整大家准时在餐厅集合,方峥把谈话内容重复了一遍。老猫听后点着头说:“你这傻小子,还真去找人家打小报告啦。用问题回答问题,这是物业的拿手绝活儿,以后可别在为这种事情浪费时间了,问了也是白问。”
方峥懒得理他,这人天生就是阴谋论者,还把物业套到大堂经理身上,典型的歪理邪说。但那老黑哥真的是大堂经理吗?
一伙人吃过带有莫斯科风情的早餐后,化整为零,分别行动。冉冉也想参加,但方峥坚决反对,这次连一直迁就她的巴图也没帮她说话,怀揣着一颗冒险之心的冉冉只好回屋里睡大觉了。
方峥跟巴图一块溜达了一圈儿,除去几个暗门之外,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普陀饭店貌似真的是间中国风情的酒店而已,只不过没有招牌和服务员,普通人并不知道有它的存在。
二人来到地下一层的酒吧,舞池里几名近乎全*裸的俄罗斯姑娘在钢管上爬来爬去,方峥顿时想到了小时候看过的《西游记》,孙悟空穿着虎皮小短裙,棍子玩的比她们好多了。
满脸通红的俄国男人在卡座里酗酒,一大早晨就喝得双眼发直,国内的酒虫子跟他们比起来还真是不太够看。方峥跟巴图随便挑了个圆桌,大体情况他们已经摸清了,剩下的就看老猫和戚寒玉能不能有所发现了。
他们刚坐下,凳子还没坐热呢,就靠过来两个人。一高一矮,全是黑头发的黄种人,矮的那个满脸堆笑,道:“中国人?”
“嗯。”巴图点了下头,没有多言。
方峥心里发冷,暗中踢了一下巴图,示意他要小心。因为他看见那高个男人的脸上有一条扭曲的疤痕,从眼角延伸到下巴,如同趴在他脸上吸血的蜈蚣。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昨天晚上袭击他们的那两个猴崽子。
“犯的什么事?”矮个男人拎着啤酒,放在方峥和巴图面前。
巴图冷冷地盯着他,半个字也没说。
“哦……你看我这人。”矮个男人无奈地摇摇头,说:“我叫丘田,你们应该听出来了,我是台湾的。”他拍了拍疤脸男的肩膀,介绍道:“这是阿泰。”
阿泰缩着肩膀说:“在国内待不下去了,所以跑这来避避风头,你们呢?”
“萍水相逢……”巴图没有动他们递过来的啤酒,沉着嗓子说:“打听那么多干啥?”
阿泰夸张地笑了两声,脸上的疤痕泛着红光,阴森地说:“怎么,问问都不行?都是中国人,出门在外互相照应照应。”
“放屁!”巴图猛一拍桌子,这哥们的爱国情怀已经快突破天际了,一听几个台巴子还敢自称中国人,这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确实是中国人,而且他这气生的完全没有由来。
“好好好……”
丘田一把将阿泰拉开,笑着向后退了好几步,颔着下巴说:“对不起各位,是我们冒失了。都是来庙里烧香躲难的,别烧出火气,再会。”边说边拉着一脸狰狞的阿泰走出了酒吧。
巴图呼吃呼吃地喘着粗气,拳头握得青筋乱跳。方峥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因为有几种情况是深入骨髓的,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一种是宗教,为了我的神,我宁愿牺牲全世界。还有一种就是巴图现在的状态。
“我去撒泡尿,你在这等等我。”
方峥想了想,还是留巴图一个人冷静冷静吧,这家伙简直就是头犀牛,而且还有个开关,一碰就爆发的犀牛。
方峥从舞池边绕了过去,几名俄罗斯小姐对他敞开胸怀,虽然语言不通,但方峥也明白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方峥只能客气地拒绝,随手把几张人民币塞进她们带有蕾丝边的内衣里。
方峥快步转到走廊内,简陋的WC标志在头顶闪烁,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坏掉了。迎面一股尿骚味,方峥皱了皱鼻子,推开厕所的门。
只见阿泰和丘田正站在里面,似是在等人。
方峥愣了愣,三人大眼瞪小眼,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在男厕里发傻。
洗手盆里的水龙头“嘀嗒……嘀嗒”地漏水,墙边一滩呕吐物散发着酸臭味,暗黄色的灯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丘田对方峥笑了笑,反手将门锁住,随后说:“我们是先生的人!”
方峥眯起眼睛,仍然没有说话,他手中攥着一张小纸条,上边写了一行字:应祝大鼎,诚峙中承。三分钟后厕所见。
这张字条是阿泰激怒巴图时,丘田暗中塞进他手中的。
“你不信我?”阿泰眼神深邃,如同二大爷要给光棍困难户介绍黄花大闺女般热切。
方峥清了清嗓子,问道:“昨天拿枪的打我的人是你们?”
“是!”
“晚上放毒气的也是你们?”
“是!”
方峥笑了:“那让我如何相信你们?”
丘田刚要说话,就让阿泰拦住,说:“如果我要杀你,你早就死了,不是吗?”说着他把手放进口袋,里面明显有枪支的轮廓。
“你威胁我?”方峥耸着肩膀。
“不……”阿泰摇头道:“我只是说明一下眼前的情况。”
“也有道理。”方峥相信对方的话,如果他们想要自己死,那么他早死了。
“先生说东西在你那里,交给我。”阿泰突然上前一步,声音都有些颤抖。
又陷入了沉默,方峥死死地盯着阿泰和丘田,冷汗早已湿透了他的后背。
足足过了两分钟,方峥才开口道:“对不起,我只对先生负责。”说着便转身向外走去。
“站住!”
丘田突然大喝一声,抬手抓在方峥的肩膀上。方峥沉肩拧腰,一条胳膊架在他的腋下,反手将他勒在胸前,如铁钳般的手掌已经扼住了丘田的脖子。
见丘田被制,阿泰立刻慌了神,急忙道:“放开他,我们没有恶意。”虽然他只说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但那股由心而发的紧张却是真实的。
方峥看了看阿泰,又瞧了瞧丘田,只觉得一阵恶寒。他在丘田腰上一推,将因为窒息而憋得满脸通红的丘田放开,沉声道:“你们不要再来找我了,与我接头的人只有先生。”
方峥叹了口气,打开门离开了这满是污秽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