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束温暖的阳光穿过云层拥抱大地,整个城市慢慢苏醒,所有关于夜晚的腐烂肮脏都悄然退场,留给人们宁静祥和的假象。
活着的人们,陆陆续续从温暖安逸的被窝中爬起,骂骂咧咧地抱怨着开始新一天的生活。殊不知,他们所不满的今天,却是昨天死去的人永远到不了的明天。
汐颜冲了一杯速溶咖啡,在沙发上坐下。略有些晦暗的皮肤和重重的黑眼圈,都充分说明了她昨晚睡眠质量的糟糕。喝了一口咖啡,她把杯子放在茶几上,拿起遥控器,心不在焉地换了几个台,脑子里想的却是昨晚发生的事。是幻觉么?真实感却那么强烈。
“下面播报一则新闻:今天早上7点整,协阳区早起晨练的吴先生在小区的中心的花坛发现一名女尸,死者全身赤*裸,跪坐在花坛中央,呈祈祷少女的姿势。目前已经在C市13个区里发现13具这样的尸体,经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均为凌晨一点。警方初步判断可能是宗教狂热分子所为,请广大市民朋友们……”
思绪被打断,她抬起头。电视里的女主播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公式化,画面变换,赤*裸的少女跪坐着,身体的重点部位打了马赛克,全身被鲜血染红,就像披着一件红色的嫁衣。那少女低垂着头,闭着眼,除开那浑身的鲜血和苍白的脸色,真的就像是---一个在虔诚祈祷着的少女。
好像被一个爪子在心上轻轻挠了一下,心脏骤然紧缩,久违的不安浮上心头,空气中像是有死亡腐烂的味道在悄无声息地漫开。
汐颜习惯性地皱眉,拿起遥控器换台。
可是……这是什么情况?!所有电视台像是约定好的般---繁花似锦,花团锦簇,中间跪坐着一抹血红的身影,画面诡异非常。
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要跳出胸口,她的全身都笼罩在一种莫名的恐惧中。
按键的手不住颤抖,她索性扔了遥控器,走到电视机前蹲下,试图直接拔掉插头。
然而没等汐颜拔下插头,镜头迅速拉近,少女的脸在她眼前放大。那紧闭的双眼突然睁开,她转过头,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伸出那沾满血的手像是要伸出屏幕。
何汐颜条件反射地往后仰,摔坐在地上,身体因为害怕本能地往后移。那只手却没有像预想中地伸出来,只是在屏幕上写着字。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甚至不敢用力呼吸,视线却不自觉跟着那手移动,最后屏幕上留下了血淋淋的四个字:我回来了。
然后屏幕自动变黑,只剩下中间的一个小白点慢慢熄灭。
何汐颜不自觉咬紧下唇,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屏幕,身体止不住地颤抖。脑子里嗡声不断,少女诡异的笑脸不断盘旋、放大,背脊一阵发凉。
良久,她慢慢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她摸到茶几上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里几乎带了哭腔:“喂,越洺。”
越洺是在半小时后到的。
接到汐颜的电话他便马不停蹄地赶来了,走的时候太着急,甚至忘了带钥匙。急急拍了几下门唤“汐颜”,没有人应,他的心顿时沉到了底,顾不得多想,直接踹开了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风吹得窗帘鼓起,茶几上的笔记本一页页快速翻过,发出“哗哗”的声音,旁边的咖啡已然冰凉。
他一边找一边喊。
“汐颜。”
“汐颜,你在哪儿?”他提高了声量,走进卧室。
“汐颜,我是越洺,你在吗?”
突然想起什么,他走到衣柜前,一把拉开。果然……他松了一口气。继而是无比的心疼。
他的姑娘蜷在衣柜里,抱着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那么小,充满戒备,没有安全感到了极点。他轻声唤:“汐颜,我是越洺,别怕,我来了。”
原本蜷着的女孩终于有了动静,她慢慢抬起头,两只眼睛又红又肿,脸上大片还没干涸的泪渍。那一瞬,他的心便也像是泡在了泪罐子里,苦涩得厉害。
他想起初见她时,那是在她父母的葬礼上。隔着漫天雨帘,他远远地看着她,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哭得昏天黑地,直到最后亲戚们都走了,她还抱着冰冷的墓碑死活不肯离开。画面跟记忆中某个场景重叠,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也不知怎么就走到了她面前,鬼使神差地说出了那句:
“愿意跟我走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用红肿的眼睛看着他。长久的沉默,她似乎在用自己的方式判断他,而他竟然就那么耐心地陪着她,等她的答案。终于,她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他的。肉肉的小手,却冰凉得吓人。
她很长一段时间不愿意说话。就像现在这样,把自己关在衣柜里,缩成小小的一团,然后偷偷哭泣。
他好不容易才把她拉回阳光里……可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越洺把汐颜抱出来,下意识就要拍着她的背哄她。心里先是微微一怔,自己什么时候竟然做得这么顺手了?随即有些好笑,手上的动作越发温柔。
好一会儿,汐颜渐渐缓过来,慢慢把昨晚的梦和今天的事告诉越洺。他一边听着,眉头不自觉慢慢蹙紧,听到后来却有些恍惚了,以至于汐颜说完了都不知道。
“你说,我的梦跟这个案件会不会有什么联系?我是不是也该报警啊?”她戳戳他的胳膊,又重复了一遍。有他在身边,她向来是无畏的,先前的恐惧很快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汐颜想,如果她昨天没有突然想回爸妈的老宅住,如果她没有坚持要一个人回来,如果越洺在身边,就算这些都照常发生,她大概也不会觉得害怕吧。
越洺回过神来,说:“你觉得警察会信吗?”
“这倒也是。”汐颜点点头,又有些苦恼,“那怎么办啊?”突然想起什么,又赶紧看向越洺巴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现在确定一定以及肯定,那不是幻觉!”
越洺摸摸她的头,微微一笑:“我知道。”说完望向窗外,那里天空湛蓝,几只不知名的飞鸟慢慢飞过。
终于,还是来了啊。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