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说,这本书到底是真是假,我祖他们也没搞清楚么?”我抱着手摸着下巴问奶奶。
奶奶拍拍腿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外祖说不管是真是假都无所谓,按他的说法,他是习武之人,没有你曾祖那些酸腐情怀。你曾祖虽然也不纠结,但走之前还是把书留给了你爷爷,说如果后辈有大学问能翻译这本书,或是找到能人翻译这本书,翻译之后烧给他看看。我和你爷爷是没这本事,家里也就你一个大学生,虽然当兵去了,好歹也算是读书人,就交给你了。“
我极其郁闷,拿着书向奶奶挥了挥,“那我先放着,到时候传给我儿子,好歹也算是文物啊。“
“你先找个媳妇,生个儿子再说吧。“奶奶头也不回。
我撇撇嘴,溜达到车边,把书丢进后备箱,心想,白马他们应该能找到人翻译吧,到时候拿给他们看看。正琢磨着,一辆黑色的奔驰C180带着一阵的烟尘在我面前刹住,我微微眯着眼睛嘀咕,是哪个瓜娃子为了个奔驰标买这么个破车,要动力没动力、要配置没配置、要空间没空间的。一个墨镜小胖子从驾驶位艰难地卡下来,朝着我笑,“哥!“
“靠,你小子又胖了,中午跑哪去了,这么现在才来!”我走过去,一把捏住他那胖乎乎的脸,揉着。
“哥!哥!别整我了,被他们看见了还以为你当几年兵饥不择食呢!“胖子无力地反抗。
这墨镜小胖子叫苏林,是我堂弟,二叔的儿子,因为我们这一代人都是独生子女,所以堂的、表的兄弟姊妹都跟亲生的一样。
“好吧,饶了你,这么现在才来,不怕爷爷捶你咩?“我意犹未尽地拍拍苏林那充满弹性的脸。
“买东西啊。“苏林打开后备箱,”晚上给祖祖烧的香啦、纸啦、鞭炮啦什么的,昨天大伯去接你,小叔不知道跑哪去了,我爸就在这忙活一天,忙昏了头,忘了买。“
“嗯,正常,这事从来都是我爸在操办,让二叔忙忙也好。“我帮他关上后备箱。
苏林提着两大包东西,走到我车边,咦了一声,咂咂嘴“哥,这是哪个****暴发户回来了,还开卡宴?“
我飞起一脚踹他屁股上,“你哥我的!你******才是****!”
“哎呀!”苏林拍拍屁股,回头幽怨地看着我,“哥,早知道当兵这么有钱,当初我也应该去当兵啊。”
“滚,老子借朋友的,你哥穷光蛋一个!”我接过苏林手上的一包东西,和他并排走着,“说正经的,你小子刚从学校出来2年多,就开奔驰啦?混得不错嘛,什么生意啊?”
“呵呵,你也知道我小时候贪玩,练武的时候打不过你,读书的时候成绩也没你好,高考的时候总分还没你综合一科分高,读的学校也就是个成教,出来根本找不到工作。混了几年出来,凭我爸的关系,跟着一个道上的老大混,现在在一家投资公司当项目经理。”
“不错啊,什么投资公司,放高利贷吧。”进了屋,我放下东西,丢给苏林一支烟。苏林摆摆手,“戒了,看了一次朋友做手术,怕了。”说完把烟还给我,又说,“那叫民间借贷,有文化不?”
我点上烟,找了个地方坐下,“怕锤子,我都死过一次的人了,但是我警告你哈,伤天害理的事不能做,不然我到时候收拾你。”
”不会的,啥能干,啥不能干,我还是能分辨的。”苏林把东西整了整,到了杯茶牛饮。
我笑着看苏林,这小子现在确实比学校时成熟多了,不再是那个在学校里仗着学了几天武术就到处惹事的混世魔王。“唉,告诉你个秘密。”我朝着苏林挑挑眉毛。
“啥子?”
“你晓得祖祖和外祖以前是做什么的不?”我觉得有必要挑起苏林的好奇心。
“晓得啊,嗨袍哥的嘛,外祖还是老大,牛逼得很。”苏林一边嗑瓜子一边说。
我一愣,他小子怎么知道,为什么家里的这些事,我以前从来都没听说过,“我日,你怎么知道的?我是不是亲生的哦!”
苏林吐掉一片瓜子壳,一脸无所谓地说,“哎呀,哥你郁闷个啥,别说你不知道,我大伯知道的也不算多。祖祖是想让你们家洗白,苏家的后人不能都混社会,至少在官面上得有人,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筐筐头,这个道理都不懂咩。”
“那我和我爸就是祖祖放在另外个筐筐头的俩鸡蛋?”我一头的黑线。
“嗯,是哒,你这个比喻很形象。”苏林看都不看我,一边点着头一边在果盘里找花生。
我扑过去把苏林摁在沙发上拍脸,“形象个毛!你才是鸡蛋,你这脸就是个大鸡蛋!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不然我把你打成个鹅蛋!”
苏林挣扎了一下就放弃了,举手投降,“好好好,我说,我说。”
苏林说,按当时外祖给我二叔的说法,解放后,所有的会道门组织都散了,袍哥也不例外,特别是以前的那些浑水袍哥,因为伤天害理的事情干多了,该枪毙的枪毙,该坐牢的坐牢,剩下的基本上都是些清水袍哥,而长期的太平年月,让老一辈的人们都逐渐满足于安逸的日子,只留下些过去的回忆和曾经的关系,江湖也就淡了。
就算像外祖这样的枭雄,后来也只是一个在家闲来无事教授几个外孙练武强身的老头而已。本来按曾祖和外祖的想法,袍哥的事到他们这一辈就截止了,那些往事,他们甚至连爷爷都没告诉,只有奶奶在外祖醉酒时听过一些,但天不遂人意,家里出了二叔这么个混世魔王。
那时候还是改革开放初期,思潮涌动,胆子大的人都在跃跃欲试。二叔年轻时就属于胆大包天的类型,闯了一次祸,虽然在二叔的整个闯祸生涯中不算最大的一次,但在那个年代也不算小了。当时我父亲刚从战场上下来,还处于消沉期,爷爷只是一个严肃的老好人,认识的人一个巴掌就能数完,三姑、小叔更是还在念书,最后是外祖动用了曾经的一些关系才摆平了事。
二叔知道来龙去脉后,就开始缠着外祖,而外祖也看不清这社会今后会如何发展,就索性将过去的关系网交给了二叔。二叔也争气,关系网被他用得出神入化,做起了更大的生意,也闯出了更大的祸,这也是苏林知道这些的原因。
听完,我陷入了沉思,我突然发现我曾经的一个想法可能需要苏林帮助,我正想着,苏林说道:“哥,你这一年多在干什么啊?我只听说去年你从部队退了,然后就没了消息。”
我想了想,“苏林,你先回答我,现在还有袍哥这个组织么?二叔的关系网现在能到什么程度?现在有些什么生意?”
“呵呵,袍哥早就没了,留下来的都是些老关系,如果把外祖他们算作第一代的话,我爸应该算第二代,爷爷他们这一辈已经把青春都交给了国家。生意的话,比较杂,主要还是合法的,现在主要集中在房地产方面,工程、借贷等等,延伸出去的饮食、娱乐业更多,都是些附属产业了。当然,也有些不成器的子弟暗地里在做些浑水生意。分公司的话,主要还是集中在川北、成都一带,你问这个干什么,想入股?”苏林认真地看着我说。
“入毛,我给你个名字,有空帮我留心一下。”我找来纸笔,写了两个字递给苏林。“从五号方面查,相信整个四川有五号的人屈指可数,最好还有他的来源、渠道。”
苏林结果看看,皱起眉头,“野猪?好洋盘的名字。为什么查这个人?”
我挠挠头,“和我退伍前最后一次任务有关,如果我的消息没错的话,他应该知道一个我正在找的地方。”
“没了?”苏林摊着手说。
“没了,知道太多会有人请你喝茶的。”我嘻嘻笑着,伸手摸苏林的胖脸。
苏林嫌弃地拍开我的手,“还以为有故事听呢,没意思。”
“你先帮我找到这个人,如果你找不到,就请二叔去找,故事有机会再说,你先忙吧,我去河边溜达溜达。”说完,我起身出门。
之后的两天,我一直都处于吃、睡、吹牛、吃、睡、吹牛的状态,农村的空气质量确实比城市好得多,连空气中弥漫的牛粪味道我都觉得是一种另类的清香。
曾祖的祭礼完了之后,我要去成都,苏林正好也要去成都谈个合同,就顺道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