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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那只是一个影子从高空急速坠落而下,声音才是让温煦毛骨悚然的元凶。

或许,这辈子温煦也忘不了这个声音。

人之初到底是性本善还是性本恶,至今也没个定论。但人性中的良善在温煦身上被充分地体现了出来。他知道,不能靠近,不能参与,但是,有些东西是与生俱来的,不单单指温煦,也泛指所有人。

在听见那恐怖的声音同时,他的脚本能地大步踏出去,明明知道杨俊已经死亡,跑过去有能看到什么呢?是血泊,还是……

温煦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他什么都没有想。

花鑫急忙追上两步,抓住他的衣领,就在这时,两个人突然凭空消失。

偌大的工地里,回荡着廖文文惊恐悲哀的哭喊声。

温煦好像被人狠狠推倒在地上,摔了个结结实实。花鑫紧跟着走上来,单手抓住温煦的胳膊,拉着他站起身。温煦的脸色很白,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不见半分血色。

花鑫吐了口气,看向温煦的眼神意义不明:“我们只能旁观,不能参与。这一条,你打算什么时候记在心里?”

好像丢了魂儿的青年耷拉着肩膀,对花鑫的提醒,无言可对。

杨俊已经死了,死在2013年12月12日的深夜。事实就是事实,他改变不了什么。

温煦颓废的状态直接影响了花鑫,花老板很不喜欢这样。

“第一次难免会痛一点,以后就好了。”花鑫看似正经的胡言乱语。

温煦实在无心理会他的胡言乱语,脸扭到一边,拒绝被安慰似得。

花鑫上前搭着他的肩膀,朝着门口走:“我快饿疯了,去小区对面那家酒店吃吧。”

温煦一生不吭地跟着花鑫走出一楼的客厅,走到庭院。今夜,满天的星斗璀璨似锦,院子里的绿植飘来清香,悦耳的虫鸣低低呢喃,一阵夜风吹来,惬意舒爽。地狱人间的差别不过与此。

温煦的混乱的状态好了一些,但神情还是有些怏怏的。

过了马路,到了海皇酒店的门口,有人上来迎接,温煦就像只耷拉着耳朵的小狗,跟在花鑫身边,走进酒店。

落了座,服务生端上来用银色小盏盛好的洗手水,放在桌子上。熏过香的帕子,被摆放在银色的小碟子里,看上去精致又干净。花鑫洗了洗手指,擦过了手,一边翻开菜牌,一边说:“真可惜,这家酒店没有塑料桌布,不然的话,你就可以用牙签玩戳戳乐了,相信我,对排解负面情绪很有用的。”

温煦苦笑。

花鑫琢磨着,这孩子还能有点反应估计没什么大事,就是冲击太大,过一会儿就好了。

很快,美食摆上桌,花鑫打开汤盅的盖子,开始喝汤。有了美食,助手已经完全不重要了。

其实,温煦也很饿,只是没胃口吃东西。花鑫用筷子敲敲他的碟子:“不吃饱没力气查案,多少吃点东西。”

温煦慢吞吞地拿起筷子,还没夹到一点菜,忽然问道:“老板,你第一次是什么样子?”

花鑫闻言一愣:“我的第一次?好像是16那年吧。”

“那么小?”

“不小了,青春期嘛。”

温煦的精神终于来了,白了花鑫一眼:“我是问你第一次看到人死在面前的时候,不是问你别的!”

花鑫指了指汤盅:“把汤喝了就告诉你。看着我干嘛?喝汤!”

温煦跟应付差事似地拿起汤勺,舀了一口鲜汤送到嘴里,浓郁的味道刺激着味蕾,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温煦忍不住把整个汤盅都捧了起来,一勺接一勺地送进嘴里,逐渐的,食欲被勾了出来,温暖与愉快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因为一盅汤回到了他的心里。

很快一盅汤见底,温煦擦擦嘴,扭头看着花鑫——喝完了,能说了吗?

花鑫笑道:“看我又不能填饱肚子,边吃边说。”

温煦拿起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块儿嫩嫩的牛肉。花鑫那边也开始讲述他的第一次:“我第一次是在海里。当时那个人的身上绑了根绳子,本来是逃命用的,不小心缠到船底的螺旋桨上了。我是眼看着他被螺旋桨绞死的。太快了,眼睛都跟不上那个人被绞碎的速度。断肢和尸块儿就飘在我身边……”

“别,别说了!”温煦捂着嘴,及时制止了花鑫的下文。

“这就受不了了?”花鑫一脸坏笑,“我还没说后来打捞尸体的时候……”

“停!”温煦立刻叫停,“换个话题。你看着那人死了,就没啥感触?”

花鑫失笑:“怎么可能没有呢?我当时就想,这孙子总算死了!”

温煦举着筷子的手卡在半空中,看着自家老板脸上顽劣的笑,都愣住了。

花鑫喝了口茶,说:“那就是个畜生,坏事最绝,他不死天理不容!我不觉得恶心,也不觉得可怕,我只举得,老天还是有眼的。所以呢,你要同情死者,也要完全了解这个人值不值得人同情。”

杨俊只得同情吗?钱文东值得同情吗?温煦根本不知道。

思及至此,温煦的手放下了筷子,沉沉地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是同情,就是……”

“我知道。”花鑫打断了温煦的自白,脸色有几分严正,“按照程序来走,你这样的新手应该去做心理疏导。”

“为什么?”温煦并不觉得自己已经糟糕到那种地步。

花鑫说:“目击一场跳楼自杀之后的人会有不同程度的心理创伤。”

温煦嗫喏地说:“我觉得还好。”

“人心都是肉长的,没有谁在那种场合下可以若无其事地走开。”

温煦的眼睛直直地看着花鑫,眼神中的含义在明显不过。花鑫拿起筷子,敲了敲他的碗边儿:“吃饭吧。”

话题就此结束了吗?温煦还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但显然,花鑫已经不想再继续讨论下去。

“我去厕所。”温煦起身说。

看着温煦急匆匆那样,花鑫抬手叫来服务生,要了两瓶啤酒。

虽然花鑫说话总是三六不靠,但有一句话说到了温煦的心理“你要完全了解这个人值不值得同情”。

他不知道杨俊是否值得同情,而要弄清楚这一点,必须查下去,差个水落石出!想到这里,温煦打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算是清醒了不少,心情似乎也比方才又好了些。

温煦惦记着赶紧吃完饭好回家,又打起几分精神来。走出卫生间门的时候,迎面而来一位老先生,温煦还礼貌地给推了会儿门,得来老先生一声谢谢。

随后,温煦朝着就餐大厅走去。走着走着,忽然怔住了。

花鑫还在吃盐焗大虾,喝着啤酒,温煦一路跑着回到他身边,带着一股风。没等他开口问几句,就见温煦的脸色惨白惨白的。

“你又怎么了?”花鑫问道。

温煦使劲咽了口唾沫,声音压得很低很低:“你能确定现在是哪一年吗?”

“哈?”

“我刚才看着个老头儿,我记得,那老头是个慈善家,去年过世的时候电视台还报道过。”

花鑫猛地愣住了!急忙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旧电子表,温煦也赶紧凑上去看。

电子表的年份显示的是:2012年07月07日。

温煦紧紧抓住花鑫的手腕:“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没有回到2016年啊?时间轴出错了?”

“不,时间轴不可能出错。”花鑫肯定地说,“你别吵,让我想想。”

从进入监理会到现在,花鑫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甚至都没听其他调查员说起过这种情况。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没有回到正确的时间2016年,反而到了2012年?

时间轴不可能出错,这一点花鑫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那么,如此肯定了这一点,就只剩下一种可能性!

“还没结束。”花鑫的声音低低沉沉,口气严肃。

温煦一愣:“什么还没结束?”

“这一次的时间旅行还没结束。”

温煦抓耳挠腮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凑到花鑫面前,急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但是为什么啊?”

“不,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花鑫缓缓挑高了视线,打量了一眼周围,“围绕着杨俊和程双林的调查,还没结束。”

这一回,温煦懂了。

时间轴将他们抛到了2012年,因为这里有跟杨俊、程双林案件密切相关的线索!

但是……

温煦问道:“老板,每次回到过去时间只能停留90分钟,我们已经用完了啊。”

花鑫又低头看了眼电子表,忽然扬声叫来了专门为他们服务的服务生,“把单子给我看看。”

服务生没有多问,直接拿出单子给了花鑫,花鑫摆摆手,打发了服务生。

打印出来的单子上显示,服务生给他们下单的时间是22:10,花鑫自言自语地嘀咕起来:“现在的时间是22:50,就是说,吃饭聊天用了40分钟,算上从家里走到这大约需要的十五分钟,点菜的五分钟,我们已经用掉了六十分钟的时间。如果我没估计错误,我们应该在23:20被时间轴送回2016年。”

温煦眨了眨眼睛,“这么说,我们这是还没回家就被丢出来了?”

话糙理不糙。花鑫点点头,说:“在离开2013年12月12日的那几秒中内,时间轴又重启了,把我们带到2012年。相同的,在这里我们也有九十分钟的时间。”

温煦当即怒了:“时间轴也太不靠谱了,倒是提前打个招呼啊,这不是白白浪费了六十分钟。”说着说着,温煦又发现了不合理的地方,“不对吧。按照时间抽的规律,应该把咱俩放在事件发生地的周围,距离不会远。可刚才咱俩回家了,家附近能有什么事?

花鑫的目光再一次扫过周围的人与物。漂亮的女人举着酒杯,正在跟对面的男人聊着什么;秃头的中年男人大声讲着电话,引来旁边一桌的女士不满的瞪视;年轻的服务生端着托盘,匆匆走过;邻桌的男人扬声叫着再来两瓶啤酒;远处的迎宾小姐笑颜如花,带着几位客人走近就餐大厅。

花鑫的眼睛定格在前方,目光灼灼。

“温煦,看那边。”花鑫微微昂了昂下巴,朝着门口示意。

温煦转头一看,愣了几秒,紧跟着差点喊出声来,多亏了花鑫及时抓住他的手腕!

温煦低下头,拿起餐巾挡着半张脸,朝着花鑫瞪大了眼睛:“那个,是不是钱文东?”

花鑫恢复了自然状态,拿起酒杯,浅浅地抿了一口,说了声:“是他。”

“到底怎么回事啊?”温煦彻底混乱了。

花鑫没回答温煦的问题,用余光观察钱文东一行人。

钱文东大概只有一米七的身高,有点瘦,脸色很红润,一身穿戴都是名牌,走在最前面,一脸的春风得意。在他身边有三个女孩儿两个年轻男人。出来鬼混的标配。

这些人就在距离花鑫这一桌不远的地方坐下了,服务生上去放下菜牌,钱文东搂着个女孩儿,得意洋洋地说:“随便点,宵夜我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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