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湿热的巴蜀盆地里,每天能够用清凉的井水洗澡,对于一个王府里出来的郡主来说,只能勉强算是苦中作乐。
幸而赵书影这个郡主,自打踏入江湖后便朴素的惯了,身上也没有太多郡主的毛病,如今所求也就是每天能够洗两次澡而已。
当然,清凉的井水若是在湿热的空气中耽搁的久了,不免就会染上暑气。
赵书影也知道自己所求甚少,可若是连这一点都不能满足,那她就真是生气了。
尤其马铮不仅姗姗来迟,还带着三个其貌不扬的“穷酸”回来,赵书影当时就没给马铮好脸色看。
“怎么,小小年纪你就学会呼朋引伴了?哦,还是一群狐朋狗友啊!”
赵书影眼神何其毒辣,岂会认不出王子安三人就是那日在酒楼上撞过面的?只不过既然马铮能够将人带回来,证明双方已经“化干戈为玉帛”。
马铮要交什么样的朋友,赵书影并不想干扰,只要不影响她对马铮的研究,另外一个就是不能影响到她洗澡。
伸手在水桶里微微一触,赵书影便皱起眉头,压根不理睬王子安三人在那边见礼,道:“水都热了还洗什么澡啊?重新去挑吧,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对于赵书影的挑剔,马铮几乎已经习惯了,耸耸肩膀就准备将水倒进水缸里,然后再去挑水,却不成想王子安伸手将其拦住,“黄扯你等等!今日我们助你重振夫纲!”
此话一出,马铮当即张大嘴巴,两眼惊悚。
他知道,这事完不了了!
改个名字,赵书影或许会配合,这女人有时候聪明的跟人似的,可“夫纲”这两字里面,含义就太深刻了,尤其是还要“重振”,这问题就严重的——跟走火入魔似的。
果然,赵书影一听那王子安所说,整个人顿时就僵硬了,不是死的僵硬了,而是被吓到了。
一双美眸透射出来冰冷的光华,在满脸正气的王子安和一脸尴尬的马铮之间来回扫荡,王子安还不觉得有什么,毕竟赵书影的确是美的冒泡,这样的美人,脾气方面自然应该放宽要求,否则根本配不上她的容貌。
但马铮就有些难受了,幸好他灵机一动,转身将王子安拖住,侧脸冲赵书影挤眉弄眼,“玩笑,这就是个天大的玩笑而已,我们去挑水,挑水了!”
“等等!”
赵书影开口,本就不想离开的王子安也摔开马铮,“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让女人骑到头上?”
“是啊是啊,我倒是想让她骑到我身上,可那容易嘛?哥们你还是悠着点吧,我是死不了,但不敢保证明年今日会不会是你们的忌日,惹火了这位姑奶奶,你们剩下的时间,怕是不多了。”
心中如是想着,马铮干脆也不管了,冲赵书影道:“都是读书人,你下手轻点。”
“轻点?”
赵书影或许本是想要动手的,不过女人总有女人的傲气,尤其是像她这样的女人,要是事事都被人料到,她还怎么高傲的起来呢?
所以马铮这样一说,赵书影心头就有了别的打算。
“这位王......”
“子安!”
抬头挺胸,王子安一副“牺牲我一个,幸福黄扯兄”造型,自报家门。
“还有我,邓文才!”
“我,刘虎定!”
“接下来你们要说啥?”
赵书影倒是被三个年轻读书人的举动弄的有些诧异了,接下来的戏码,是不是该她这个大魔头一剑削去三人的脑袋,才符合他们英勇就义的姿态?
“算了,没意思,你赶紧把这三个疯子弄走,趁我没有真正发火之前。”
还是天气热,赵书影实在不愿意为三个疯子动气,动用真气。
“子安兄,这边来,我有首诗,想让诸位帮我斧正一下。”
马铮是真怕赵书影拔剑,只不过他拎着水桶的模样,跟诗歌好像完全不搭调。
不过王子安等人毕竟年轻,心中向往的便是诗词歌赋,这些才是正道,不仅是他们的前程,同时也是他们毕生的追求。
所以一听到有诗,注意力自然也就转移过去,跟着马铮走出屋子,四人站在院中,却是没半点声音。
诗呢?
是啊,马铮也是头疼的紧。上辈子作为一个中国人,他当然没有少接触诗词歌赋,否则也不会还记得《滕王阁赋》这么难背的东西。
只是要让他突然剽窃一首应景的,却也不那么容易。
屋子里,赵书影也支起耳朵。
她醉心于武术不假,但毕竟生活在这个时代,受到时代的熏陶,多少还是有些这方面的品味。更何况,要作诗的人是马铮,这就很不容易了,至少赵书影不认为,一个马家坞堡打柴出生的小子,还会作诗?
所以赵书影很好奇,她甚至在心中暗暗决定,若马铮真的会作诗,今后......今后下手轻点。
“有了!”
马铮脸上苦涩尽去,当然这两个带有严重歧义的字,他不会说处声来。
“三位兄长请听。”
“好!”
“烽火照西京,心中自不平。牙璋辞凤阙,铁骑绕龙城。雪暗凋旗画,风多杂鼓声。宁为百夫长,胜作一书生。”
这首《从军行》,此时倒是应景的很。
比说王子安三人听后,脸色古怪,就连屋中赵书影,也是暗暗喝彩!
可不是应景么?马铮算是百夫长,而且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翼卫将军,正好又是出自天水城,边军里面杀过敌,为国家流过血。
而王子安等人呢?
标准的书生,要说为国家的贡献,怕就只有“拉动内需”,说直白了就是纯粹的消费人群,跟马铮这种能文能武的“英杰”自然就不能比了。
从这个意思去理解,王子安三人的脸色难看,也就情有可原。
“没想到黄扯你竟然还有从军的心思,唉,可惜我们三人自幼身体谦弱,又没能学过武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就是就是,我祖上虽然是将军,可真没有传下来半点武功,当真是......当真是......”邓文才一个劲儿的扼腕,马铮心中又好奇起来,问道:
“文才兄,你一直说祖上祖上,请问你祖上究竟是?”
“啊,黄扯你还不知道吧?文才的祖上可是顶顶有名的邓太尉啊!”
“太尉?姓邓?”
马铮脑子里闪过一个名字,不由得多看了满脸雀斑的邓文才两眼,心道:不会吧,难道是他?
屋中的赵书影也是微微一愣,她也想到此人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