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明度听到哨音时，筷子上正夹着一块鸡肉。
这年头不是家家户户天天都有鸡可以吃，事实上在没有科学避免鸡瘟的手段之前，大规模密集饲养鸡群很容易导致鸡群大量死亡，加之饲养家禽只能使用普通粮食，生长周期漫长，也只有祁家这种一方豪强方才能够经常吃到。
作为豪强之家，警戒方面自然不可或缺，譬如那哨音，最开始是被马铮一棍打死的护卫临死吹响短促一声，但在这方面严格训练过的祁家护卫，随后就纷纷吹响哨子。
所以祁明度才会在距离后院遥远的饭桌边上听到哨声。
相比起其他人在哨声一响后就放下筷子，祁明度却显得不慌不忙，只是微微停顿后，又继续将那块肌肉放入口中，咀嚼咽下，这才开口道：“哨音短促，来的并不是朝廷势力，仅仅是一些宵小，大家不用紧张，继续吃饭。”
“可是爹爹，万一......”
“万一什么？”
眼神扫向说话的幺儿，祁明度皱眉道：“让你练武你不好好练，如今还不入流，贼人来了你能做什么？护卫拿不住挡不下的，你就能挡住拿下，真要是护卫都死光了，你也就是个送人头的！”
被祁明度如此抢白，那面色发白的幺儿也不敢再开口，低下头继续刨饭，却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其他人有幺儿珠玉之前，当然不会再去触霉头，只有祁明度正妻祁邹氏放下碗筷，招呼两个丫鬟过来搀扶她起身。
“我要去地藏门口守着。”
“不准去！”
祁明度猛地一拍筷子，“你那不是去守门，是给别人引路！要走你就回你房间去！”
说到此处，祁明度终究还是忍不住站起来，他这一动，满桌子人也不敢再坐着，纷纷随之起身，两个身材高大的护卫当即站到祁明度身边，将祁明度拱卫起来。
“走，我们去看看。你们都留在这里，另外，一炷香时间后哨声不息，报官！”
祁明度并不愿意此时就去报官。
这年头，讲究一个自食其力。作为嘉定城中的豪强之家，若是连一些宵小都无法自行摆平，至少证明祁家的护卫力量不行，而请不到武功高强的护卫，那就证明势力和财力各方面都不行。
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世界任何时候，都是如此复杂。
书房里，马铮的喝问并没有让那护卫退缩，或者应该说这个护卫本身职责就是护卫祁明度的书房，即便这个书房里没有藏宝，但光是摆在明面上的那些陈设，就已经足抵好几户普通家庭。
诗人有云“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马铮虽没有普济天下的雄心壮志，但对于一个将书房打造的奢华无比的家伙，也着实不会有半点好感。
长棍施展开来，难免是磕磕碰碰，对方的钢鞭也不是轻武器，双方一开始交手，祁明度的这间书房就等同是在经历一次强拆，而且还是粉碎碎骨的那种。
二流境界跟一流境界之间虽然只差一级，但除开境界之外还有武功招数的强弱，所以对于马铮来说，一个小地方出来的普通二流武者根本算不上是威胁，只能叫做麻烦。如果不是因为受到书房空间限制，惊魂棍法的很多精妙招数无法施展，马铮早已经将那护卫拿下！
那护卫着实也是不怕死。
相比之下，祁明度将他这么一个使用钢鞭的护卫安排在书房，显然也是考虑过钢鞭这种长短的武器，在不考虑对书房陈设的安全下，正好能够发挥最大的战斗力。
几招之后，马铮就发现了这点，心中对祁明度也多了几分佩服，据武成所说，祁明度也就是学了点庄稼汉把式，却能将一票武林人士笼络住，没有点手段肯定是不行的。
因为钢鞭护卫悍不畏死，加上空间的限制，这让马铮多花不少功夫，最终才将那护卫拿下，等到满面鲜血的护卫躺下时，书房外面已经传来脚步声，还有哨子声。
急促密集的哨子向书房汇集，证明祁家已经确定贼人所在的位置，按照平常时候的演练，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口中有哨子的护卫可以过来，而其他人，尤其是祁家的后代，则必须是朝背离哨声的方向，加速离开。
马铮没有去管外面的护卫，他用鉄竹棍将整个书房抄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半点玉髓的踪迹。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最近的好运气已经用光了，马铮有些自嘲，若在祁家还能轻轻松松的找出几瓶玉髓来，那也太逆天了。
是时候出去应付外面的情况了，若不是这间屋子是祁明度的书房，马铮甚至担心祁家人在等得不耐烦之后，会放火烧房子。
“嘎吱”一声响，书房大门敞开，包围书房的护卫们纷纷后退一步，齐刷刷定睛望向大门，却不见半个人影。
“屋顶！”
瓦片一声响动，马铮的身影已经出现在屋顶之上。
他可不会傻乎乎的去站在门口，谁知道祁明度手中有没有弓箭呢，要是一开门就是乌压压一片箭雨撒来，马铮也不敢保证自己是滴水不漏啊。
祁家护卫其实没有放过屋顶，只不过马铮先开门再上屋顶，结果屋顶上的护卫注意力被吸引之后，反应稍慢一步，两个人转眼就被扫下屋顶，其中一个跌入草丛还算幸运，另外一个担在长廊下的条石凳上，当场就断了腰杆。
“抓住他！”
“上！”
“围起来，围起来！”
仰望着屋顶上的马铮，祁家护卫们一阵慌乱。
屋顶上的马铮此时算是站得高，看得远了。视线将周围扫过后，他也是忍不住微微皱眉，暗道这个祁家究竟是有多怕死，就能看见的护卫都已经有三四十个，而远处还有人影晃动接近，若是继续等下去，岂不是要汇拢五六十个护卫，虽说绝大多数都是不入流，但至少会带个人沉重的压力。
况且从刚刚被马铮打死的两个护卫来看，祁家或许有一套特别的激励奖惩制度，否则这些护卫岂会如此的悍不畏死？
“看来今天又要大开杀戒了，可惜他们不是大月氏人啊。”
马铮心中闪过一丝遗憾，他始终认为武力应该对外，然而皇帝陛下的一道圣旨，却逼着他走上跟大汉同胞对抗的道路。
即便如此，马铮还是不愿意在自己的同胞身上造太多杀孽，譬如像丁家和雷家的那些人，马铮就压根没想过要杀了，一了百了。
“看来这里事完，我应该去外面转转，至少没压力，说不定还能突破呢。”
被围房顶之上，马铮却不见半点慌张，甚至还有心情去考虑他的长远规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