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西岭上班的总公司是两座建成“l”和“j”互相连通的双子楼,两座大楼高大宏伟,是首都标志性的建筑之一。
此时,陶司南就坐在“l”的一楼休息区。
从他的角度能看到进出大门的所有人,而他本人却被一株大型绿萝挡住大半,加上又是在角落里,导致很少有人能注意到他。他戴着口罩低着脑袋,那张引人注目的脸被完完全全遮挡住,瞬间将存在感降低了五个档次。
他肩膀和腹部的伤口刚好一些,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来这里碰碰运气,没准能看到孙西岭呢。
从他被绑架中枪,到今天下床出门,已经过去了六天——他已经有整整六天没有见到他哥啦!
陶司南忍着伤口的疼痛又坐了将近一个小时。他其实很害怕在自己家里看到他哥和“自己”在一起,更加无法想象他们会做出任何亲密的举动,因此他选择来孙西岭平时上班的公司。他只要看一眼他哥就好,远远地看一眼他就会悄悄离开,不惊动任何人。
但是显然,他的希望落空了。
随着天色渐渐暗淡下来,从里面涌出一大波下班的员工,大门处一下子热闹拥挤起来。又过了一会儿,等员工差不多都离开了,门口又只剩下稀稀落落的几个人,他们行色匆匆地离开大楼,是最后一批下班的人。
会不会今天他哥没有让司机接送,所以直接从地下车库开车回家?陶司南不死心的想到。
他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病房里逃出来,就要无功而返吗?
陶司南不甘心。
就在他面露苦笑打算再等等的时候,他耳尖一动,前台两名接待姑娘的对话一字不漏的传进他的耳朵。
一人小声说:“你看沙发上的那个人,都已经坐了一个下午了也没见他干些什么,我们都快下班了他怎么还不走?”
另一人比较嚣张,用比正常音量还大一些的声音回道:“看他两手空空就知道不是来应聘面试的,哼,肯定是来蹭暖气蹭咖啡以及蹭ifi的。年轻力壮,游手好闲,不要脸!”
“你别说那么大声,”前者碰了碰后者的手肘,小声道,“他会听见的。”
后者不以为意,生怕陶司南听不见似的,她有些生气地大声说:“怕什么?还不让人说大实话了?”
陶司南:“……”不是他气量小,他是真的觉得伤口在隐隐作痛。qaq
冬天的夜晚总是来得特别早,没过几分钟,外面的天色完全暗沉下来。双子楼的灯光也一层层地暗掉,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
陶司南想:他估计是见不着他哥了,蓝兽,香菇。
心情低落之际,他又听到前台传来的动静。有人踩着高跟鞋走过来,说:“你们俩还不准备准备下班?可别指望能拿加班工资。”
“不是啊,季姐。”其中一人解释道,“你看那边,还有人还没走。”
另一人补充:“都坐了一个下午了,好烦。”
季姐说:“烦也得往肚子里吞!前台接待是代表孙氏集团的第一张脸面,培训主管就是这样子教你们碎嘴嚼舌根的?别人会怎么看待我们公司?目中无人?小人得志?是不是嫌饭碗太重端不动?”
“季姐,我们知道错了……”
陶司南听着两个小姑娘小声认错,一个娇滴滴的,一个清脆嘹亮。心说:小姑娘说几句闲话咋地啦,又不是人人都有他这样非凡的耳力,他们听不到哒!
他还在想,两个小姑娘这么晚还没下班,真的是很敬业了……然后他就看到一双穿着黑色高跟鞋的脚出现在视线中。
脚的主人说:“这位先生,我看你脸色不太好,请问您需要帮助吗?”
说话的人是季姐,陶司南抬头看她,下意识地拉扯口罩将自己的脸遮得更加严实,他脱口而出道:“没,我很好不需要帮助。我就是来蹭暖气蹭ifi的,没蹭咖啡……”
他身上还有伤,医生特别关照不能喝咖啡。
季姐:……懵逼。
两个姑娘:……懵逼*2。
陶司南一下子清醒过来,觉得自己中枪的不是肩膀和腹部,应该是脑袋才对。他支吾两声说:“对不起我妨碍你们下班了,我这就走。”
口罩下面,他苍白的脸上浮起两团红晕。
“我不是这个意思……”季姐还没为自己辩解,陶司南就逃似的夺门而出,很快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季姐和两个小姑娘面面相觑,都觉得有些尴尬和莫名其妙。
“你们有没有觉得他很眼熟?”其中一个小姑娘大着胆子说,“虽然戴着口罩,但是感觉……感觉很像陶司南。”
“陶司南?!”另一个小姑娘啧啧呼呼道,“别逗了,陶司南在跟我们*oss回老宅的路上,你看!”
说着她就掏出手机按了两下,然后把页面给对方看,正是“陶司南”和孙西岭坐进壕车的一幕。虽然是狗仔偷拍的,但是两人的面容被拍得十分清晰,连表情都能够轻易分辨得出。
“胡丽丽!”季姐怒喝,“你又上班玩手机!”
名叫胡丽丽的姑娘手一抖,瞬间安静如鸡。
陶司南捂着腹部在夜色中穿行,走了还不到五分钟,他在一个拐角处遇到了专门逮他的车。
车主按了按喇叭,摇下车窗说:“上来。”
陶司南瑟缩了一下,他毕竟是“逃”出来的,见了来人难免有些心虚。他想了想,还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怎么,舍不得?”对方倒是没有责怪他不告而别。
“姚姐……”陶司南有气无力道,“那个人陪在我哥身边,我不开心。光想想就觉得好疼啊,全身都疼。”
风情万种的女人用指尖点了点方向盘,说:“我在古玩界混了那么久,错把赝品当做真品的绝不在少数,眼力这种东西,真是一言难尽。”
陶司南刚想反驳,他想说他哥才不会分不清“他”和他,但是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好多画面,全部都是这几天关于“陶司南”的新闻。
有“陶司南”从绑架案里获救,孙西岭冲冠一怒为蓝颜;还有“陶司南”参加同学会时,孙西岭不远万里也要接他回家;更有孙西岭带着“陶司南”一起回外祖父家……
陶司南被一桶冰渣子砸得头破血流,实在没法违心的欺骗自己,孙西岭能分辨出自己。
陶司南摸了摸自己的耳垂,在摸到右耳垂上什么都没有,就连耳洞也快要闭合消失的时候,他心里翻江倒海似的难过——他身上唯一的“身份证明”都被假陶司南抢走了。他对于孙西岭能够分辨出真假陶司南的信心简直要丧失成负数。
“姚姐……”
陶司南弱弱地喊了一声,语气里饱含痛苦和委屈。
“小陶啊。”女人翻了个白眼,“打个商量,别喊我姚姐成么?姚老板,林梅姐,林梅阿姨都行,随你挑。”
姚林梅就是当初指出庭为陶司南作证,并指认博物馆金馆长的古董铺老板。
她心道:难道陶司南不知道姚姐这个词不太好听吗?跟古时候那些从事特殊职业的女性统称一个读音,姚姐,窑姐儿。
陶司南不明就里,但还是乖巧地答应了,他说:“那就喊你姚老板吧,万一将来东窗事发,姚老板比林梅姐的信息量少,没准能帮你躲过通缉。”
“东窗事发”是这么用的吗?她有被“通缉”吗?这话说的简直没有一处不是槽点。
姚林梅抖着唇说:“你开心就好。”
然而陶司南明显不开心啊,他整个人都像落了水、受了伤、又被主人狠心抛弃的小狗,嘴角都耷拉下来,浑身散发着“我不开心,我很难过,我要我哥亲亲抱抱才会笑”的信息,可怜兮兮的不得了。
姚林梅一时母爱泛蓝,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陶司南的脑袋,安慰道:“将真品和赝品同时放在一起,也有一模一样难以分辨的时候。”
陶司南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姚林梅,等着她的下一句。
“可即便一模一样,也会有截然不同的命运。”姚林梅嗤笑一声,说,“什么是真品?什么是赝品?自然是被人所珍视的才是真品,被人所厌弃的就是赝品。”
陶司南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明白姚林梅想要传达的意思。
姚林梅:“所以别担心了,孙西岭他一定不会认错的。”只要他是真心爱着他的“宝贝”。
陶司南顿了顿,干巴巴道:“我还是担心啊。姚姐你能把手从我的头上挪回方向盘上吗?你这样单手开车我坐着心里慌。”
姚林梅:“……”死孩子!
姚林梅一路尽量开没有监控摄像头的小路回去,目的地是一间淹没在众多商品房中的民宅,不论是距离市中心还是距离陶司南和孙西岭的家,都不远不近,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这几天,他们一直躲藏在这里。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