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知道,这一段花对如今的鬼王来说根本有点自取其辱,但除了这样她没有更好的办法去寻找她的那个后夕昼。
御天曾说,如今的后夕昼与过去是反着来的,以前喜欢那现在就是讨厌,以前守护如今就是摧毁。
即便被讨厌被摧毁,也好过什么都不做,就任由后夕昼越走越远。
只是,她说喜欢他时,他是不可置信,她说他爱她如命,这样就彻底激发了后夕昼的怒火,这完全让他有种被侮辱的感觉,他怎么可能喜欢陵光神君!
室内寒气大盛,浅蓝色的冰从室内蔓延到了赵明月的脚底,后夕昼身上燃着重重黑色的杀气,一把黑色的剑凌厉射向赵明月。
赵明月没有躲,只是目光凝然盯着雷厉风行的剑瞬间靠近!
在离她一寸不到的面前停下来,剑尖几乎刺向她的瞳孔,荡起的剑气震得她碎发飞扬,但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后夕昼颀长的身影已经踱步走到她跟前,身上依旧阴暗无比,垂眸冷眼看着赵明月,长着锋利指甲的手抬起握住长剑,只要稍微往前一点,就能刺破她的眼珠。
不过,他并没有这么做,只是将剑滑下来搭在了她的肩膀靠近脖子的地方:“如不是看在太真的份上,本王定然杀了你。”
冰冷的剑触碰脖子上细嫩的肌肤,在他咬牙说“爱你如命”四个字时,明月感觉到脖子有一丝刺疼,皮肤被划开的感觉,然后冰冷的剑埋入浅浅的皮肤下。
有温热的血流渗透出来,染红了他的地道剑还有赵明月的衣领。
他忽而更加愤怒说道:“是想要你的命,每时每刻都想割断你的脖子,吸干你的血。”
两人身高相差不多,明月抬眼看他漆黑不见底的眼睛,陌生而空洞。
“鬼王上次不是说,希望与我合作?”
剑都已经抵在她的脖子上,她还能如此淡然地说起这话:“合作?”
如今任何一件事情她都是堵上了性命的,一把剑架在脖子上又有何畏惧?“对,帮你一起合作对抗天帝。”
“这话你还是拿回去骗一骗天帝吧。”鬼王将剑从她脖子上拿下来,“滚。”
赵明月也知道,贸然做出这么大的改变,鬼王是如何都不会相信。而她也没有时间给他慢慢过渡到信任她的程度。
天帝给她的时间有限,同样鬼王给她的时间也不多。
所以,即便是有很大的冲突,但赵明月仍旧选择给鬼王一个当头棒喝的冲击,这至少能让他对她又不同的猜测与疑虑,只要他开始关注她,那她也算是成功卖出第一步。
而只要她能救太真,那鬼王不至于现在就要她的命,这一段就是她可以利用的时间。
美人计?
明月对着镜子中的自己好一会儿,嘴角无奈一弯,这个不也值得一用吗?
怎么的,她也算个美人吧?
想罢,她对镜梳妆,描眉点唇。
有句话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如今她这红妆算是什么呢?
不管是自己士还是女子,不管对方是知己还是悦己者,又有什么呢,美人计她还是使定了。
只是,赵美人才走到鬼王的寝宫门口,就见到红狐媚儿被丢出门口,寝宫的门无人也自己碰的关上。
陀泽从门侧走过来,将地上的胡媚儿扶起来:“胡姑娘,您的美人计对其他人小的不知,不过对鬼王千万别再用。”
闻言赵明月嘴角一抽,这小狐狸是不是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啊?
胡媚儿一脸委屈:“又要妾身留下,又不要妾身究竟是何意嘛。”
“您还是先回吧。”
陀泽送她走,遇见了回廊里的赵明月陀泽对她行礼,这还是赵明月从东海回来之后第一次见到胡媚儿,所以胡媚儿不认得她。
方才跌倒在地的狼狈瞬间一扫而光,她以极为妩媚的姿态走到明月身边,一个太真已经够愁的了,居然又来一个与太真不相上下的,不愧是鬼王,宫里的女子都是极品。
不对,这家伙比太真那女人还要棘手,至少胡媚儿看太真的时候不用这么仰着头,女子这样的身高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不过这人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胡媚儿勾嘴一笑,也不想在其他女子面前丢了份儿:“你是何人?不会也是来跟鬼王献殷勤的吧?如果是,姐姐我还是劝你一去,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吧。”
陀泽咳了好几下,胡媚儿没理,他只能上前与赵明月说道:“陵光神君大人是要找鬼王议事?”
胡媚儿红妆艳抹的脸骤然一顿,什么?陵光神君!当年她上天庭见到的那个俊逸非凡让人过目难忘的陵光神君是个姑娘这么想来模样是有些像!胡媚儿连忙后退恭敬弯腰。
心里又暗暗不爽,这鬼王宫里怎么两个天神?!
还是两个大美人儿!
看来她要战胜这两人的道路漫长而艰难啊。
赵明月自顾走向后夕昼的寝宫,转念一想决定她停了下来。陀泽说道:“神君,鬼王如今十分不近人情,这两日更是变本加厉,您小心为妙。”
“说的也是,那劳烦你给鬼王传个话让他到幽明小筑,就说本神君有事与他商议,关于太真神的。”
“是。”
幽明小筑是一座长方形的吊脚凉亭,两侧挂满了红色的灯笼,一串串的灯笼上写着诗词名句,不过,这些字迹却十分陌生,不知出自哪人之手,不过文字勉强入手。
平日他也不怎么看,只是今晚因为陵光神君在,所有的灯笼都点亮着,让他不由就主意起这些文字来,更让他觉得不悦的是,这灯笼上有些肉麻的词句,居然是他的笔迹。
那些类似红笺情诗怎么能是他所写?
陵光神君为何选这样的地方碰面。
这个地方是以前赵明月神格恢复之初,在酆宫休养,虞芽儿教她做做灯笼,有一次后夕昼来了,她便让他帮在灯笼面上题词,再将写好画好的纸做成灯笼,时间一长,你来我往的,这幽明小筑就挂满了他们做的灯笼。
其实,她与后夕昼之间的记忆已经有很多了不是吗?
此刻的赵明月正坐在木桌前持笔题词,红色的灯光照在她平静的脸上,见到他过来,她只是抬眼一瞧,嫣红的唇瓣弯起:“你来了?”
废话,再者,何人与她这么熟稔?既然就这么淡淡一句你来了?
“说吧,是否找到了救太真的法子?”他往对面一坐,冷眼看着她。
“是找到一个法子,但得需要鬼王配合。”她依旧笔走龙蛇没停下手中的字。
“说。”原本对她任何举动都打算不屑一顾的鬼王,垂眸看她笔下的文字。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症候来时,正是何时,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折桂令春情。
后边这五个字,赵明月还没写,但鬼王已然知道,因为他见过自己珍藏的折扇,上边就是这首诗词。
那扇子虽然保存得很好,但扇骨因为主人经常握着,已是磨得十分光滑,他还曾想自己怎么会留着那么一些个陈旧的物件,本想着要丢的,但也不知道是那个念头让他只是将那把扇子丢入抽屉,没再翻阅。
这些都是其次,这么看来,不管是幽明小筑的灯笼还是那把折扇上的题词,都是眼前这个人的笔迹。
也就是说,以前他们也曾一起在幽明小筑逗留过,而且,这么多数量的灯笼,这么多肉麻的情诗这就是陵光神君的目的?
赵明月落了款,将镇纸移动了一下,搁笔,没说灯笼或诗词的事,只道:
“在月亮落下的尽头有一个月落之都,那里有一座月亮湖,若是能得到那片土地守护神月娥的一颗眼泪让太真神服用,或许能净化掉太真体内的污浊之气。”
月落之都?
“那本王命人将月娥请过来。”
“月娥是一尊石像。”
“”鬼王顿时横眉,“你现在的意思,你现在是想让本王相信石像有眼泪?”
“是。”
好吧,连海石花都能成精了,他如何能不信一座石像掉眼泪?
“那你让我如何拿到那眼泪?”
“感动月娥。”
感动月娥?那岂不是让他感动一尊石像?!“陵光神君你是不是想死?”
赵明月轻声笑了,红灯笼的光将她照耀得有柔和,双眼笑得宛如玄月,唇红齿白的模样倒是有几分娇俏。
鬼王望了片刻,愤怒横眉:“将本王带到这里,是别有目的吧?”
“别有目的?”赵明月垂眸看了一眼纸上的诗句,这是后夕昼最喜欢的一首诗,因为是她赠与,“鬼王是什么意思?”
“你如此在本王面前装模作样,卖笑卖相卖自尊,不就是想勾引本王吗?”
这句话忽然让赵明月想起跟楚子晏曾说的“除了卖笑卖相卖自尊给我之外,也卖羞怒卖任性卖身卖你的所有给我,我都要。”
赵明月低声说:“这么多的证据都在证明你我两情相悦,为何你却视而不见?”
鬼王目光阴冷,随手拿下了一个灯笼:“确实是本王的笔迹没错,不过我却没半点印象,即便曾经与你有过任何瓜葛那也都是过去,如今本王更愿意接受现在的自己。”
“你就没想过自己被御天操控着吧?”
“他操控本王?如今可是我自己的意愿。”
“太真是御天心爱的女子,你对她的感情不过都是御天的意念,而你自己的却丢了。”
“你指的是你?”后夕昼将灯笼中随手一丢,没一会儿灯笼就燃烧起来,将灯笼面上的情诗烧成灰烬,“若是以前那个鬼王如此丢人现眼,非要跟个上神搅和在一块,我就只能说,他的消失是活该。”
“不管你说的御天、还是曾经的鬼王,当然也包括你,都与如今的我无关,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所以这些灯笼”
他手指一弹,所有的灯笼都燃烧起来。
“与我而言没有意义。”
在那片蓝色火焰燃烧的灯火之中,鬼王起身:“走。”
明月望着那些被烧毁的文字,没怎么能回过神来:“走?”
鬼王不悦:“当然是月落之都。”
(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