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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去寻那个眼生的小太监,看看是哪个宫里的人。”
程熙月匆匆吩咐小平子小安子二人之后,便连忙走到纯贵嫔身旁,一边扶着她一边柔声宽慰道:“皇上如今留中不发,自然是想保全姨夫,这其中关窍,表姐必然比月儿明白。”
“月儿说的道理,我自然明白。”纯贵嫔只是点了点头,但是神色却丝毫变化也无。如今纯贵嫔还有半个月便临盆了,程熙月担心她因此是早产,若是有个万一……
“如今此事后宫尚无人知晓,那眼生的小太监恐怕是有人故意安排的,表姐若是因此伤了自己的身子和腹中的胎儿,反遂了那起子歹人的心愿。”程熙月小心翼翼地扶着纯贵嫔坐在了软塌上,“姨夫为人素来耿直,如今被人诬告这其中定是有奸人挑唆,到时候皇上不看在江家多年的功劳,也要看在皇嗣的面上彻查此事,平反也定是指日可待的。表姐现下最重要的便是平平安安诞下龙嗣。”
表妹所言,若是平日的纯贵嫔定然能想明白,如今身陷其中,难免心神已乱。如今听了程熙月的分析,纯贵嫔这才平静下来,面色也好了几分,“月儿所言极是,倒是我一时情急,险些着了道。”
“姨夫的事情想来也瞒不久了,到时候合宫上下流言飞起,今日派人来扰乱表姐心智的人,定然不会放过机会,所以这些时日,表姐千万要多加小心。”程熙月见纯贵嫔的神色便知她听进了自己的言语,“到那时,月儿自会向皇上为姨夫求情。”
纯贵嫔眼圈已经有些微红,只是紧紧地握住表妹的手,“这后宫险恶,真心待我之人,除了你和云婕妤恐怕也找不出第三人。”
“表姐莫哭,对胎儿不好。”程熙月心中也颇为感慨,却又怕惹了纯贵嫔流泪对腹中胎儿不好,只是轻轻地用丝帕拭去纯贵嫔眼角的泪光,“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纯贵嫔的泪珠沿着脸颊滚滚而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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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黄色的华盖转出了巷子,消失不见,柔嫔才带着沅芷转身回了缇芜苑。
柔嫔进了西暖阁时,君澈正在软榻上坐着,手里抓着糕点往刚刚长出乳齿的口中送去。柔嫔心中忽而烦躁起来,将君澈手中的糕点夺了过来,对伺候在侧的乳母喝道:“皇长子如今尚小,这样硬的东西如何吃得?!”
乳母第一次见到平日里素来恬静柔和的柔嫔发这么大的脾气,连忙跪下,“奴婢知错。”
君澈被姚芊萦骤然提高的音调惊得立时哭了起来。
姚芊萦的脑仁也跟着嗡嗡作响,“去抱皇长子下去休息。”
乳母抱了君澈刚走没多久,沅芷便打了帘子进来,后面跟着白才人和一个眼生的小宫女。
“嫔妾见过柔嫔小主。”白才人的见柔嫔面色不佳,想到刚刚在上林苑遇到了赵景珩心中便也了然,定然是因为君澈也没能留住皇上而心情低落。
柔嫔强按下心中的烦躁,对白才人笑道:“快起来。”说罢,示意给沅芷给白才人上茶点。
“娘娘如今可好?”
白才人投靠长姐也有数年,一直仰仗惠贵妃姐妹的关照才有了今日,如今长姐被软禁却也是头一次,皇子虽然还在自己手上,可是料理六宫的大权却又归还了丽贵妃,全婕妤的问题尚未解决,又多出了德嫔。更何况如今湘莲湘菱还在丽贵妃手下受审。白才人恐怕比自己还要担心。
如今纯贵嫔一党在后宫中的地位日益提升,丽贵妃又重新掌权,柔嫔也颇为焦急,目前先救出长姐才是首要,“我派人去栖鸾殿打探,如今长姐情况尚好,只是日夜忧思,夜夜秉烛到天明。”
白才人自然知道惠贵妃不过是担心湘莲湘菱招出什么,到时候恐怕就不是禁足这么简单。“丽贵妃那边,嫔妾自有办法,小主大可放心。”
“那便依仗才人了。”柔嫔见白才人身后那个宫女,便知晓她今日来恐怕还有其他的事情,如今白才人既然帮了自己,柔嫔也不好只做不知,于是开口道:“才人今日可有其他事情,但说无妨。”
“贵妃娘娘曾吩咐嫔妾差人将几个宫女好生调、教一番。虽然时日不久,却也近一年的时间了,本打算等几年再对她们进行安排,如今娘娘出了事,也等不得了。”白才人说罢,是以身后的宫女给柔嫔问安。
“奴婢鹊儿见过柔嫔小主。”
柔嫔看着眼前这个宫女虽然穿着普通,举止却极为端庄,一看白才人便是下了一番功夫,“抬头给本嫔看看。”
那宫女缓缓抬起头,额头饱满,眉清目秀,难得的是一对杏眸微微上扬,说不出的摄人心魄。
“倒是个有福气的。”柔嫔唇边的笑意有些僵硬。如今长姐禁足无法走动,这个鹊儿若是能得皇上宠爱,分掉全婕妤、玉嫔等人的宠爱倒是其次。到时为惠贵妃美言几句,也算是多了一分希望。
柔嫔心中暗叹口气,又问了鹊儿几句话。待白才人走了之后,便带着鹊儿去了内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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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熙月在漪兰殿陪纯贵嫔用了午膳才回来,短短两日,纯贵嫔却瘦了一圈,眼底的乌青更是遮也遮不住嘴上虽说不担心,但是心中怎么可能不惦记。
“丽贵妃那边可有消息了?”程熙月一回怡和堂便问小平子湘莲湘菱的消息。
如今只希望惠贵妃的事情一直这样拖着。她并不指望这一招便扳倒惠贵妃。只是盼着在纯贵嫔生产之前没有进展,这样丽贵妃无暇估计纯贵嫔的事情,而惠贵妃被禁足,自然也无法将手伸到玉芙宫,那样表姐便可平安诞下皇嗣。
“回小主,并没有什么进展。”小平子说到这,神色并没有轻松,反而多了几分欲言又止的犹豫。
“有什么但说无妨。”程熙月心中却跟着多了不安,最坏的情况便是湘莲湘菱被人灭口。
“昨日皇上翻了柔嫔的牌子,柔嫔似乎身子不适,是以差了一个宫女伺候皇上沐浴。听说当晚皇上就宠幸了那名宫女。”小平子说到这抬头看了程熙月一眼,见她虽然并未失态,神色却也略带失落,于是声音也跟着小了几分,“今日一早便晋了那宫女为采女。”
程熙月似缓了一会,才幽幽开口,“不过是宠幸了一个宫女,皇上正值壮年,那新晋的采女若是能为皇家开枝散叶也是好事。”
小平子见全婕妤强咽下心中的苦楚,也不由得多了几分不忍,然而事关紧要,却又不得不说,“奴才还听说……听说那宫女名叫鹊儿。”
鹊儿?!
程熙月听了小平子的话,正在理衣摆的手微微一滞。她虽然也吩咐采蓝平日多去浣衣局探望鹊儿,好生照料,当初却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她险些被连累丧命。如今她既然在缇芜苑入了皇上的眼,想必已然投靠惠贵妃。柔嫔既然敢于扶她上位,难保不是已经挑唆了鹊儿,让她恨上了自己。
惠贵妃如今连表面的关系也不愿意维系,再加上先前青萝汁的事情,自己自然也不用在惺惺作态。
程熙月再抬眼时,双目已然深不见底,澄明的双眸中闪着几缕说不清道不明的光亮,挥手示意小平子下去,伸手端起桌上的茶盏,轻轻地抿了起来。
结果,小平子才刚刚退下便急匆匆地打了帘子进来。“小主,刚才守在丽正殿附近的人回禀,湘莲和湘菱已经去了。”
程熙月端着茶盏的手微微一抖,温热的茶水洒了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