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陈扬习惯性拉下窗户上的铁卷帘,正要关闭院门打烊,却看见门外不远处蹲着两个小青年,头发染得花花绿绿,一面躲在角落里抽烟,一面用眼神贼兮兮的朝院子里打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陈扬并没有多想,关好院门后,又劈了一捆细柴,这才把柴枝抱进后厨。
甄大娘的膝盖有风湿病,阴天下雪时往往酸痛难忍,只能贴几幅膏药,躺在床上静养,什么活儿都不能干。
抛开恶魔的身份不看,甄心算得上是一个十分合格的厨师。
每当熬制汤头、挑选香料,或是处理海鲜食材的时候,甄心都会投入全部精力,专心致志完成每一道烹饪工序。那股认真投入的劲头,就连高级酒店里的厨师都不一定能够比得上。
一锅浓汤已经熬煮到关键时刻,在火力的催动下,弥漫在空气中的香味越来越浓。这一刻,甄心已经完全摒弃了自我,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一个以汲取人类生命为生的恶魔。甄心的眼里和心里,只有面前的一锅海鲜浓汤。
“老抽酱油没有了,你去帮我买一瓶回来,记得一定要买黄豆干晒的顶级品,千万别图便宜……下雪了,外面冷,多穿点衣服再出去。”
甄心递给陈扬二十块钱,叮嘱陈扬的语气,就像是一个和蔼的大姐姐,对自己宠爱的弟弟说话。
想起自己早晚要亲手杀死甄心,陈扬心里涌起难过的感觉,匆匆答应一声,披起棉大衣走了出去。
出了院门,陈扬刚走到转角一家便利店,两道黑影突然现身,伸手拦住陈扬的去路。其中一个染着红头发的笑了一声:“小子,你就是甄功夫海鲜店里新来的学徒吧?”
陈扬定睛一看,拦住自己的两个人,正是刚才蹲在院外抽烟的两个小混混,于是没好气道:“是我怎么样?你俩是哪个耗子洞里蹦出来的?想收保护费吗?”
“嘿嘿,收什么保护费,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的身份,免得打错了人。”
红头发突然吹了声口哨,尖锐的口哨声回荡在漆黑的夜空里,四面八方很快冲出十几个手持棍棒的混混,把陈扬团团围住。
食神大街位于无法无天的东城区,附近的商户早已习惯了街头斗殴,见状不仅不感到害怕,反而纷纷踩着门槛,看起了热闹。
陈扬吓了一跳:“你们这是干什么?”
红头发似乎是这些混混的首领,手里拎着一只棒球棍,在便利店的墙上不断磕打,不怀好意的朝陈扬笑道:“干什么?当然是揍你!兄弟们,给我上,狠狠教训这个小子一顿!”
一众混混早已按捺不住,听到红头发一声令下,如狼似虎的一齐涌了上来,拳头与皮鞋一色,棍子共棒子齐飞,恨不得一下子把陈扬揍得生活不能自理,才能稍稍尽兴。
陈扬从来没有经历过街头斗殴,愣神的功夫,身上已经挨了七八拳,额头也被一根棒子打出一个大包,浑身火烧火燎,疼痛难当。
一股深深的怨气从陈扬心底升起,陈扬毫不犹豫的抽出屠魔斩,却被凌空飞来的一脚踹做滚地葫芦,后脑勺重重磕在便利店的水泥台阶上。
一阵剧痛从后脑传来,陈扬也随之清醒了许多,想起影子曾经告诫过自己,美团英雄执行任务的过程中,头一号的铁律,就是不能运用英雄之力,和系统派发的屠魔武器,无缘无故伤害普通民众。
想到这里,陈扬只能将屠魔斩重新插回后腰,正想爬起来逃命,一个膀大腰圆的混混冲了上来,双手拎起身材瘦弱的陈扬,狠狠将陈扬抛了出去。
陈扬像一个破口袋一样跌落在地,眼冒金星,七晕八素。眼看混混们再次朝自己蜂拥而上,陈扬只能坐在地上,惊恐的朝后面移动。
莫名其妙的,陈扬耳畔突然传来美团大老王熟悉的声音:“傻小子,你倒是还手啊,要是被一群街头混混活活揍成残疾,你以后也不用在系统里接着混下去了。”
老王似乎就躲在陈扬身后不远处的一个漆黑巷弄里,因为从那个巷子里,突然丢出一把缺口的钝菜刀。陈扬拾起菜刀,鱼跃挺身而起,手里有了家伙,心里总算安稳了一些,又急又快的低声问了一句:“你知不知道英雄执行任务时的头一号铁律……”
老王气哼哼说道:“什么头号铁律,我看都是屁话!我们是美团系统的外勤人员,哪一次执行屠魔任务,不是把脑袋栓在裤腰带上?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要是每一个恶魔都摸准了我们的铁律,作奸犯科时全都雇佣普通人收拾我们,我们这些倒霉的英雄,有多少条命也不够丢的。放心吧,只要不闹出人命,美团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少年,放手干吧!”
有了老前辈的鼓励和宽慰,陈扬心中大定,身上陡然散发出一股凛冽的气势,手里紧紧握住菜刀,遥遥指向对面踌躇不决的混混们,放声喊道:“来呀!互相伤害呀!”
拿人钱财与人消灾。
这些混混只是街头上不入流的小角色,因为收了别人的钱,这才围堵陈扬,只是想狠狠揍陈扬一顿交差而已,并没有伤残陈扬的意思。所以混混们都没有带着杀伤力过大刀具,只是拎着木头棍棒。眼看陈扬起了拼命之心,不知从哪里搞来一把菜刀,混混们立刻犹豫了。
这回轮到陈扬占了上风,微微运转体内英雄之力,身上就散发出一股惨烈的气势,脚下迈着不疾不徐的步伐,一步一步向前逼近。
混混们都生出了一股错觉,仿佛面对的并不是一个海鲜店里的小学徒,而是铁血冰河的千军万马。那种肝胆俱寒的恐惧从心底升起,很快彻底击溃了混混们的心理防线。
陈扬懂得擒贼先擒王的道理,菜刀一指双腿瑟瑟发抖的红毛小子:“你,说的就是你。要么你过来跟我单挑,要么我单挑你们一群,你自己选!”
红毛小子的确是这群混混的老大,心想如果这次露怯,恐怕以后没有办法在手下面前立威。红毛小子也算够狠,居然以一个普通人的胆气,硬生生抵抗住陈扬散发出的英雄之威,咬牙举起手里的棒球棍,哇哇大叫着朝陈扬冲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