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
王筱咀嚼了一遍,也还是没懂。她知道这种古文常常似是而非,而且寓意含蓄,实在不是她能一眼看透的。于是便眼巴巴的看向谢韶。
谁知这时,谢二十九惊讶的声音响起来:“是这支签?这支签我知道。”
王筱把头转过去,奇怪的看着谢二十九问:“你知道怎么解?”不外乎她奇怪,从刚才的表现来看,谢二十九应该是大字都不识一个的。
谢二十九连忙点头:“知道知道。上次在城隍庙,有个老和尚当众解签,解的就是这支。这签我印象深刻……”
王筱虚踢了他一脚道:“你赶紧说怎么解。”
“就是……”谢二十九回忆了一下,说道:“老和尚说,这是谐音,意思是‘因何而得偶,有幸不需媒’……就是说能有幸得到好的配偶,但是却不需要媒妁之言……”
说到这里,他迟疑的看了一眼谢韶,有些结巴的道:“当时大家都说这老和尚在胡说八道。这婚姻自古以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不是媒妁之言,不就是私奔……这算是什么好姻缘?”
王筱身为一个现代人,倒是在这方面没什么感觉,她道:“可是这签上写的是上上签,多好。不需要媒妁之言又怎么了,还可以自由……”恋爱嘛。她突然想起这里是古代,她面前站的还是两个大男人,生生卡住。
谢二十九一愣,忙问:“自由什么?”
王筱白了他一眼,怒道:“你觉得跟我一个姑娘讨论这个问题真的好吗?”
谢二十九讪讪笑了笑,忙躲到谢韶的身后去了,远远的望了王筱一眼,忍不住嘀咕:“跟别的小娘说话我都会脸红,也就跟你这样。真奇怪,我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跟你在一起像是跟个小娘在一块?”
王筱听到了他的嘀咕,远远的恶狠狠的朝他扮了个鬼脸。
谢韶本来一直站在一旁,看到这情景,瞪了谢二十九一眼,然后偏头看向王筱,歉意道:“小娘不要见怪。”
声音还是这么疏离。王筱听后所有的动作宛如按了暂停键,又陷入了气堵的郁气中。真是的,谢韶对她这么客气做什么?!
午后的这一场大雨来得急去的也快。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天空放晴,太阳也再次探出了头。
谢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下令再次启程。据说今天要赶到这附近的一个码头乘船,因下雨耽搁了这么久,所以下午的脚程明显比上午快。
马车里十分颠簸,又走的快。王筱原本打算下午在马车中睡一会,结果也被颠的没睡着。尽管如此,一直到天漆黑时,他们这一车队的人才赶到码头。
码头上有一条大船,上面刻了谢家的家徽。王筱知道这应该是谢韶早就安排好的。
上了船后,她被安排住进了谢韶旁边的客房。客房里布置的还不错,她简单的洗漱过后倒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时看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江面。两岸的青山忽远忽近,风景优美空气清新,令人心旷神怡。
接着王筱就发现,她不知道能做什么了。
谢韶很忙。每天都有很多的公务,有护卫不停的进出他的房间,有一波接着一波的飞鸽传书。王筱想起谢韶的职位,别人称呼他为谢侍郎。
她之前看过谢韶的生平,尽快只有几句话,却也知道他这个侍郎跟后世的六部侍郎并不一样。
他现在的职位应该是给事黄门侍郎。这是他入仕的第一个职位。走的是天子近臣的路子。他身在这个职位却出现在外地,基本就相当于钦差大臣。
闲极无事的时候,王筱想了很多有的没的。关于谢韶的,关于这个时代的,关于她自己的。
然后她就发现,谢韶就算不忙的时候,也不会主动找她。
他会站在船舷上,安静的吹一根竹笛。
王筱有好几次深夜就被这样的笛声给惊醒了。他的笛声婉转悠扬,谈不上悲伤,更谈不上愉悦。总让人听着有一种……风雨沧桑后的沉寂平静。
听着笛声,她打开房门后看着船舷旁那个站立的修长身影,总觉得去打扰找不到好的话题,不去打扰她就憋着难受。而白天,他又基本忙的没空。
几天过后,王筱心情不美好了。在其中一个码头登陆买补给的时候,她拖着谢二十九去给她买了一把古琴。
王筱其实不会弹古琴,只会弹古筝。而且水平很一般。
只是这个时代的名士们大多喜欢配一把古琴,所以古琴比较好买到。
古琴买回来后她就开始调试,尝试着弹奏一些调子。手中的动作和自己的心情成反比例发展,她弹奏出的调子朝着欢快愉悦的方向一发不可收拾……
王筱愣了好一会,才发现她弹奏的居然是“小冤家”,偏偏古琴又是那种低沉肃穆的音色,被她这种完全不相配的调子弹奏出来,说不出的相斥以及……难听……
王筱在船舷上弹了两天,谢二十九终于受不了了,第一个站出来捂着耳朵呵斥她:“我的姑奶奶,拜托你别再弹了,真是魔音穿耳呦。”
王筱看着他轻哼道:“你别听不就是了。”说完又弹了一串噪音出来。
谢二十九跨着脸告状到谢韶房间去了,去拖着谢韶出马。
于是当天晚上,当王筱又在调试她的调子时,谢韶来到了她的身旁。
船舷上风大,他穿了一件披风。不过当看到王筱没穿披风时,他自动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王筱这才抬头看她,顿时有点不好意思,莫名觉得心里和披风的温度一样一下子变暖了。
谢韶没说话,站在她的身旁,用手随意的拨了一下古琴的弦。王筱看到他的手指白皙修长,指甲圆润,而弹出的调子,哪怕如此随意,也有一种特别的悠扬动听。
这让她更汗颜了。
谢韶只是随意的拨了拨,就停住了动作。他偏头看着她,问道:“你有心事。”虽说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
王筱下意识的想否定,可是一抬头碰到他漆黑通透的眸子,声音在喉咙中愣是被卡住了。什么也没说的出来。
连忙垂眸,她心底气呼呼的想:真讨厌。她记忆中的阿封,明明是一双清澈真挚的眼眸。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么通透深邃了呢!
仿佛她再也看不透他,而她却被他完全看透了一样!这种感觉实在难受!
谢韶目光转到了远方,然后又转到了她的脸上,问道:“在想你家人的事情?”
王筱顿了一下,点了点头。也是,也不全是吧。她心底想。
谢韶却没看她,而是靠在了船舷上,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低声喃喃道:“你和她,还真像。”
王筱心里一咯噔,她试探的问:“我和谁像?”
谢韶又看了她一眼,然后轻笑道:“多年前的一位故人。我都快记不太清了,若不是见到你……”
他沉默了一下,话题一转,便说道:“接下来我们要在武昌郡上岸,到那里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办。我会护你安全,等办完了事情再回建康,你看如何?”
对于这个,王筱自然是没有意见的。她连忙回道:“好的。我没事儿,你们怎么走我就怎么走。”
谢韶颔首,想了想又道:“以后若是、碰到难办的事,尽管告诉我。能帮的我一定尽力。”说完他看了一会夜景,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徒留站在船舷上的她,在静谧的夜空下站立了良久。
大船又在江面上行驶了几天,果然在武昌郡上岸的。
谢韶挑的上岸的地点十分隐蔽,是一个陡坡的下面。这里一看就少有人来。他们一行人上岸后也轻车简从。他原本想把王筱留在船里,因为船里安全。但王筱十分不想被留着,想出去透透气。
谢韶灵光一闪,也不知道想出了什么计谋。便叫王筱扮成了他的丫鬟。而他自己,则扮成了一个浊世贵公子。谢二十九依然是他的护卫。然后别的护卫都有别的安排,他们三个则独自上岸。据谢韶说,有重要的事情要办。
上岸后的路程崎岖难走,走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终于看到了第一个村落。
这里的户外风景是很好看,但村落却破破烂烂的。房子造的不结实,有的东倒西歪,顶上铺的是茅草。房屋下,大多干活的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
谢韶三人在距离这村落不远处停了一下脚步,正好看到有三五个士兵打扮的人到了这个村落里,他们和这个村落里的老人和小孩比起来人高马大的,也强壮的多。
王筱观察了一会,发现那几个士兵是来募兵的。直接拿着登陆在册的档案,要求这里的村民交出年满十六岁的男子。所有年满十六岁的男子,都必须去参军!
但问题是,十六岁还是个孩子。这个村落里原本就没有什么青壮年,都是老人、妇女和孩子相依为命。看到自家好不容易长大了点可以分担家务的孩子要被强行去参军,不知何时能再相见,可能很快就会阴阳相隔。顿时就悲从中来。
村里的老人和妇女们悲恸的大哭,不想让自家的孩子去参军。可是又有什么办法?
王筱看到这里,也不忍了起来。她愤愤的道:“为什么十六岁就要去参军?这也太早了吧!”
身旁的谢韶目光低沉的吓人,他看了她一眼。又看向了村落里的情景,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