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农院中飘着袅袅炊烟,一股浓重的中药味在空中弥漫着,一位中年男子守着沸腾的药罐子往灶膛里添柴火。
隔壁的房间的床上躺着一个年纪十三四岁的少女,少女双眼紧闭,身体还在不停的发抖,脑门上已经大汗淋淋,她不停的摇头,继而伸出双手在空中挥动着,嘴里大喊着:“不要,不要,不要杀我娘,娘……”
少女猛的坐起身,睁开惊恐的大眼睛,这才看清周围的景象。这只是一个寒酸的房间,并没有梦中那可怕的景象。
“原来是做梦。”少女自言自语道,想要掀开被子翻身下床,谁曾想刚一动身体就传来了一阵剧痛,少女捂着胸口,感觉衣服里似乎包着一层厚厚的布,掀开衣服才发现,那层布上面已经渗出了鲜红的血渍。
少女坐在床上闭上眼努力地回想,继而大颗大颗的泪水掉下来。脑海里娘慈祥的面孔,老管家疼爱的眼神,还有小四,还有好多……都一个接一个的倒下了。
门帘掀开了,煎药的男子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走了进来,“你醒了,伤口又扯开了吧,等会还得给你给你重新包扎。”
“你是谁?我这是在什么地方?”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是我暂时栖身的地方。”
少女仔细打量着自称救命恩人的男子,高大魁梧,穿着普通,唯一与人不同的是右半边脸上带着一个面罩。
“你的脸?”少女问道。
“仇家报复,伤了脸颊,不得已带个面罩,这样也挺好,挺有个性的。”男人轻松的说道。
“不光个性,还挺吓人!”
男子没理会少女的话,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我救了你,却还不知道你的姓名,能告诉我吗?”
“我……”少女欲言又止,想了一下答非所问说道:“你在哪救的我?”
“哦,麦府!”
“你是谁?为何这么凑巧救了我?”
“我?呵呵,杀手……”
“杀手?是你!”少女不顾伤口的疼痛,飞身下床,伸出手来锁住了男子的喉咙。
男子不慌,只是轻轻的拍了一下少女的背部,少女倒吸一口凉气,锁喉的手也不由自主的松开。
男子微笑的说道:“小小年纪,脾气不小,拳脚功夫也不错,不过你这么对待救命恩人恐怕有些说不过去吧。”
“少在这一口一个救命恩人,你说你在麦府救了我,那我问你,你去麦府干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
“哼,既然你在麦府救了我,就应该知道那日麦府潜进去杀手,我娘……”
“噢,你是怀疑我就是当日那些杀手中的一员。”
“不错,如果你不是,怎么会这么巧在麦府救了我!”
“唉,你怎么不想想,我如果是那些杀手中的一员,我怎么会救你!”
少女一愣,接着嗤笑一声,“哼,或许是良心发现吧。”
“哈哈哈……”男子狂笑起来,接着拍手道:“好,很好,冷静的头脑,分析起事情来很有条理,不错,可惜,你的分析是错的。我是杀手不假,可是那日去麦府杀人的不是我,确切的说,我是事后到了麦府的,那****正被仇家追杀,不得已逃到麦府,本想找个角落躲过一劫,没想到却看到了满地的尸体,见你还有些微弱的呼吸,好心把你背了回来,没曾想却被你误解为是那日的杀手,唉,好人不能做啊……”
少女仔细的听着,虽然心中多多少少还有些怀疑,但是以目前自己的身体情况能活着就很不错了,看眼前这个人功夫不错,自己在受伤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他。反之,这个男人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如果他是那日的杀手,怎么会救自己。
“好吧,我暂且相信你,也谢谢你的救命之恩,请问恩人的高姓大名,改日必定重谢!”
“在问我姓名之前,你得先告诉我你是谁吧,你是麦府的小丫鬟?”男子说道,但接着又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不像,以你的穿戴不像是小丫鬟……”
“别猜了,我就是麦鸿儒的女儿麦穗儿!”
“麦穗儿?麦鸿儒的女儿?”男子点点头,“嗯,应该是了,京城都知道麦大人老来得女,算算也该是你这个年纪。”
“那你又是谁?可以说了吗?”
“我,首先叫杀手,其次我才是熊道宽。”
“熊……熊大叔……”麦穗儿施礼唤道。
“哈哈哈,不必不好意思,我就是姓熊,老祖宗传下来的姓,不能改变。”
“多谢熊大叔的救命之恩,我要走了。”说着,麦穗儿捂着伤口艰难的向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熊道宽在身后问道。
“我要回家,我要去看看我娘,我要……”
“算了吧,麦府已经被官府封了起来,再说了都死了,你回去也是徒增伤悲!”
“不,我就是要回去看看,我要救出我爹,然后给我麦府所有人报仇!”
“报仇?你先保住你的小命再说,就你这个样子出了门走不了几步就会晕倒,这里这么荒凉,少有人烟,天有这么冷,没人救你的话你肯定得冻死,再说了,既然有人有意灭你满门,如果看不到你的尸体,肯定会到处寻你,万一让那些杀手碰到了,你的大仇别说报不了,就是你也得死!”
麦穗儿停住了脚步,扶着门框晃晃悠悠的站着,熊道宽的话她都听的清清楚楚,心里也暗暗说道:“熊大叔分析的对,我这个样子出去就算不被杀手杀死,也会因为缺医少药而病死,冻死,不行,我还是先留在这,养好伤再做打算。”
“怎么,不走了?”熊道宽站起身来问道,“听我的话没错,你还是先躺下吧,你被剑刺伤,伤口就离心脏半寸,如果再偏点,神仙都救不了你。唉,你都昏迷了十一天了,刚醒就动了这么大的力气,伤口也崩开了,命也只剩半条了。来,躺下喝了这碗药,换一下药,有什么事儿好了再说!”
“十一天了。”麦穗儿躺在床上思索着,“没想到这一昏迷竟然昏迷了这么久,不知道爹爹怎么样了,他知不知道家里出了事儿?”可惜自己不能动弹,只能懊恼的躺在这床上默默地流眼泪。
一场又一场的雪覆盖着大地,转眼就快春节了,麦穗儿在这个小院里已经待了快三个月了,身体基本上已经全好了,在养伤期间,麦穗儿屡次想出去打探一下消息,都被熊道宽拦住,然后不停的回来告诉麦穗儿外面的消息。
麦府凶杀案还没找到凶手,麦鸿儒还在大牢里关着,九王爷封皇命调查,却没有什么根本性的进展,不过,麦鸿儒是安全的。
唉麦穗儿的眉头一直都没有舒展开,听到了熊道宽带回来的消息,心中稍稍有些安慰,最起码爹还安然无恙……
麦鸿儒坐在冰冷的牢房里,眼睛透过巴掌大的窗户,出神的看着外面,一片一片的雪花肆无忌惮的飘落下来,心中一阵阵的酸楚,眼眶有些发红,自从到了这个地方,坚强的他就没掉过泪,可是此时此刻,看着雪花,让他想起来每到下雪的时候,他都会和夫人陪着麦穗儿堆雪人,看着麦穗儿在雪中疯跑,可如今,自己身陷囹圄,快三个月了,一次都没有见到麦穗儿还有夫人,每次问道九王爷,九王爷都说现在不易相见,可是九王爷哪里知道当爹的那种思念女儿的心情。
“夫人,穗儿,你们都还好吗?快过年了,你们等着我,我一定回去陪你们过除夕,过新年。九王爷隔三差五就来看我,我知道他也在尽力的查案,也想尽快让我以清白之身回到你们身边。皇上也会眷顾我,我在这里挺好,狱卒对我都挺好,这是皇上和九王爷特地交代了,我没吃苦,就是没有了自由身,唉,我想你们,想家啊……”
“唉……”身后一声轻轻的叹息打断了麦鸿儒的自言自语。
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南宫泽已经站在了身后,麦鸿儒刚要起身就被南宫泽一把摁住,“麦大人不必多礼了。本王过来看看你,眼下就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还有什么需要。”
“犯官没什么需要,就是想家,想女儿,想见见他们。”
“麦大人,麦穗儿还小,不宜来这种地方,还是等你出去和她们团聚吧。”南宫泽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却在滴血,看着眼前这个孤独的老人,想起惨死的麦夫人,还有下落不明的麦穗儿,真不知道怎么才能和麦鸿儒说起这些……
“那,那,我见见夫人可行吗?”麦鸿儒再次央求道。
“这……”南宫泽别过脸去,唯恐让麦鸿儒看到自己呼之欲出的眼泪。
“也不行吗?”麦鸿儒失望的问道。
“噢,麦夫人偶得风寒,在家养病呢,一时半会恐怕不能来见你。”
“夫人病了,她怎么样,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大夫说吃了药好好静养,很快就会好起来,老管家尽心尽力的伺候,麦穗儿也乖巧懂事,你就放心吧。”
“嗯,王爷这样说,犯官自然放心。王爷,我的案子有眉目了吗?”
南宫泽难过的摇摇头,“麦大人,本王马不停蹄的追查了两个多月,可是却毫无线索,皇上只给了我三个月的期限,期限很快就到了,皇兄也知道你是被冤枉的,这里面疑点太多,可是我们没有证据啊,皇兄和我也在想办法,尽量拖延,只是……”
“只是什么?”麦鸿儒紧张的问道。
“只是,朝中已经有人催问此事,还以难堵悠悠之口,难以平民愤等等为借口上奏皇兄,希望早日了解此案,给死者一个交代。”
“噢……”麦鸿儒转过身去,再一次看着窗外的雪花,幽幽的说道:“唉,看来我命不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