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一擦黑,街上就像是宵禁了一般,一个人影都没有。家家户户都团坐在一起,举杯换盏,享受着年终的清闲。
小院的门开了,洛秋提着篮子走出来。小篮里头装着白蜡烛还有纸钱、线香,还有几包点心水果,他这是要去祭奠死去的家人。
不知多少次,洛秋出入这黑夜里,但没有一次像现在一般,阵阵孤独时不时的袭上心头。下意识的裹紧身上的披风,洛秋四下看了看,连个鬼影都没有。
洛秋自嘲的笑了,“这时候都在吃团圆饭,谁会在街上瞎溜达,也只有我,像一个深夜不知道从哪游出的孤魂野鬼……”
“汪汪汪……”一只流浪狗从弄堂里蹿出来,围着洛秋转了几圈后竟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
“呵呵……”洛秋笑了,蹲下身子,伸手抚摸着流浪狗的小脑袋,“小家伙,天黑了还不回家,你的主人这会可是在吃肉啊,你不快些回去讨些骨头吃,却在这里瞎转悠!”
小狗像是听懂了洛秋的话,嗯咛一声,索性趴在了地上,小脑袋不停地在洛秋身边蹭,还时不时的抬起头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
“难道你也无家可归?唉,好可怜啊,既然咱们同病相怜,来,我这里有吃的,你吃饱了就赶紧找个好人家收留你吧。”
洛秋从篮子里拿出几块点心,放在地上,鼓励着小狗,“快吃吧,我还有事要做,就不陪你了。”
狗儿嗅了嗅点心,贪婪的叼住一块一口吞了下去。洛秋站起身来,望着无尽的黑夜,呼出一口热气,步伐坚定的迈了出去。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洛秋来到坟前,伸出冻僵了的手,从篮子里拿出蜡烛点上,又将点心水果,又斟满几杯酒,分别摆放在几个墓碑前。
洛秋跪在地上,端起酒杯将酒均匀的洒在地面上,“爹,娘,麦爷爷,还有麦家所有的人,穗儿来陪你们过年了,穗儿不孝,直到今年才回来看你们,但是穗儿从来没忘记过你们,穗儿活到今日就是要为你们报仇。爹,娘,我已经查出是谁害死你们,大仇得报的的日子不远了……”
洛秋含泪点燃纸钱,微弱的火光映红了洛秋的脸,也照亮了他脸上的泪珠。一边倾诉着思念一边不停地往火上放着纸钱,洛秋就这样说啊说啊,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地上的纸钱早已燃烧殆尽,只剩下这黑夜和一阵阵的低喃声……
不知过了多久,洛秋在坟前磕了几个响头,“爹娘,我要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们,你们要是泉下有知,就保佑女儿,手刃仇人!”
双腿已经跪的不听使唤了,洛秋扶着膝盖艰难的站起来,踉跄的走了几步,扶住身边的一棵大树,小心翼翼的活动着双腿,目光落在了不远处的那一座坟上。
拿着篮子,洛秋几步走到那座坟前,蹲下身子,摆上贡品,烧着纸钱说道:“你是芳儿的娘吧?我是芳儿的朋友,今年是大年夜,我替她来看看你。芳儿现在很好,衣食无忧,他爹很疼她。芳儿很想念你,只是进了豪门,就不像以前那般自由,所以她无法来看你。芳儿是个好姑娘,只是,唉……”
洛秋叹了口气,愧疚的低下头,沉默一会,抬头说道:“大婶,你要是泉下有知,就保佑芳儿找到位如意郎君……”
形单影只的走在路上,离闹区越来越近,路上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原来是家家户户都拿着烟花爆竹出来燃放。
一簇烟花在空中绚丽的绽放开了,惹得洛秋驻足观看,“呵呵,好漂亮啊……”
烟花在空中四散开了,闪着耀眼的光,像一朵盛开的菊花飘落人间。继而许多的烟花争先恐后的窜入天空,瞬间照亮黑夜,如千百朵花在空中开放。
人群中一片喧哗,指着绚丽的烟花小声议论着这个好看那个美丽。小孩子们难得不让大人催着上床睡觉,更是撒了欢的在人群中跑来跑去……
洛秋看着衣着光鲜的人们,看着他们脸上幸福的笑容,看着他们满足的神情,看着天真的孩子们,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那是孩子般的笑脸……
许久,绚丽的天空终于回归平静,大人孩子心满意足的散开,街上又恢复了寂静。
热闹一阵,高兴一阵,洛秋又回到孤寂的世界。“唉,该回家了。呵呵,家?哪里是家?那只不过是我的栖身之处,不能称之为家。”
想到家,洛秋抬起腿,不由自主的往不远处的街道上走去,那条街上有一座破落的宅院,是他曾经的家。
放下手中的篮子,洛秋走上台阶,伸手抚摸着斑驳的大门,轻轻扣着门上的铜环,“爹娘,开门啊,女儿回来了……”洛秋低喃着。
泪水模糊了双眼,恍惚中,麦爷爷打开了大门,笑意盈盈的说着,“穗儿,回来了,快进了,老爷和夫人等着你吃饺子呢……”
“麦爷爷……”麦穗儿轻声唤道。
“穗儿,是你回来了吗?”爹娘从麦爷爷身后走了出来,拉着他的手心疼的说道:“瞧你这孩子,这是去哪疯了,手冰凉冰凉的,来,娘给你暖暖……”
“穗儿,爹给你布置的功课做完了吗?吃完饺子,爹要检查的……”
“爹娘……”
“走,进屋吃饺子去。”
爹和娘放开他的手,含笑着向他招手,他抹了一把眼泪,想要追上去,谁知,大门突然关上了。
“麦爷爷,你为什么关门?让我进去,让我进去……”
洛秋拼命的拍打着大门,剧烈的敲门声在空中回荡着。直到洛秋的手拍疼了,拍累了,他才意识到这是一场幻觉,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悲伤,洛秋靠着大门滑落地下,大声痛哭起来。
一丝寒意袭来,洛秋才慢慢站起身来,失魂落魄的走下台阶,行尸走肉般走着。
“嘶嘶……”一阵细微的声音传来,不远处出现一闪一闪的亮光。洛秋诧异的抬头观望,黑暗中,一个修长的身影慢慢走来,手里拿着两根燃烧着的呲花。
“是谁?”洛秋看不清来人的脸,警觉的问道。
“洛秋,新年快乐!”
是南宫泽!洛秋听到他的声音,就像冬日里阳光照到了身上,,就像冻僵了的身体靠向了火盆,除了温暖还是温暖。
洛秋好想跑过去,靠在他的怀里,听他强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身体上传来的温度。可是他不敢,只是站在原地,含着眼泪看着这个如旭日阳光般的男人。
两人慢慢靠近,南宫泽扔掉手里还在燃烧的呲花,心疼的望着洛秋,伸出温暖的双手擦拭着他脸上的泪水,“洛秋,你怎么哭了?”
温柔的声音让洛秋的心在融化,哽咽道:“没什么,没想到在这大年夜还能见到自己……”
洛秋本来想说在大年夜还能遇到自己喜欢的人,但他还是没说出了,改口说道:“没想到还能看到自己熟悉的人,说明这个世界上孤单的不止我一个,一时有些感触,所以……”
南宫泽深情注视着洛秋,“是啊,没想到今夜还能遇到你,记得吗?我们第一次相遇就是在这里。”
说着,南宫泽扭头看向麦府的大门,“我们的缘分始于这里……”
“你怎么到这了?我孑然一身,你却不同,你有一大家子人呢,这个时候你应该陪你的皇兄在宫中饮宴守岁的。”
“年年都是如此,没什么新意。你也说一大家子人,当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
“所以你就出来躲清闲?”
“是因为我心里记挂着你,却不知道去哪找你,只能在这大街上瞎转悠,没想到,上天垂怜,让我找到了你。”
如此窝心深情的话,洛秋怎会不动容?瞬间泪水又蓄满了双眼。洛秋赶忙低下头,不让南宫泽看到自己呼之欲出的泪水。
“相请不如偶遇,洛秋,在这大年夜,你应该不会拒绝我的邀请吧。”
“嗯?”
“我想请你去府上小酌,两个孤独的人畅饮一番,聊表慰籍可好?”
心里想拒绝南宫泽邀请,可是嘴去没出息的说出,“好啊,我接受你的邀请。”
说完,洛秋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怎么就糊里糊涂的答应了呢?
可是后悔也晚了,南宫泽露出欣喜的笑容,高兴的像个孩子,围着洛秋转了几圈,大笑起来。
洛秋也被他这份欢乐感染了,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笑着还不忘调侃他,“呵呵,王爷,你这么蹦啊跳的,也不怕大半夜的把狼招来。”
“来吧,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杀一双,然后给你做个狼皮褥子,暖和又防潮……”
脸都笑僵了,两个人终于停了下来,南宫泽气喘吁吁的靠近洛秋,那眼神中的渴望让洛秋心中一阵发紧。湿热的呼吸越来越近,眼看着南宫泽的双唇就要贴到洛秋的唇上,洛秋突然坏笑的一把推开南宫泽,南宫泽一时不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洛秋笑着跑出几步,回过头来,调皮的勾着手指头,“呵呵,快来看啊,王爷摔了个大腚墩儿……”
南宫泽哭笑不得的站起身来,张牙舞爪的跑向洛秋,“洛秋,你给我站住,看我怎么收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