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后失和多年,皇上突然夜宿坤宁宫,这消息一夜间传遍皇宫每个角落。
“郝哥,你说皇后娘娘这就得势了,当初幸亏听了你的,不然我这脑袋怕是要搬家了。”冷宫外的下房里,老周把酒坛上的泥巴揭了,递到郝承志跟前,“老哥敬你一杯。”
郝承志接过,跟老周的酒坛撞了一下,轱辘一大口,竟喝掉了半坛。
老周又道:“你今日出了这冷宫,还不知何日再能相见,呸,最好这辈子都不要再回这个鬼地方,哥哥再敬你一杯,祝你前程似锦!”
昨日皇后和庄婉仪才出了冷宫,今日一早郝承志便收到调令,让他去守午门,虽一样还是侍卫,那可是皇城正门,岂是冷宫所能比,而且隶属亲兵营,若如运气好,可以在皇上身边当差,前途一片大好。
郝承志脸上却无多少笑容,一口烈酒下肚,眼前浮现出那张秀美绝伦的脸来,若是让他选择,他宁愿守着这冷宫,只可惜她已不在里面,她说过会信守承诺,这么快就兑现,是不想欠他的吧,他宁愿她一直记着,如此便不会忘了他这个人。郝承志抬头,望着那重重叠叠的红瓦高墙,自嘲的笑笑,他们云泥之别,那天仙般的人物岂是他能非分之想?若是哪日他能封侯拜将,是否会高看他一眼呢?
郝承志豪气道:“来,老周,全干了!借你吉言,兄弟我有出头之日,一定不会忘你!”
“好兄弟,干!”
两人索性把藏酒都搬了出了,喝得酩酊大醉,醒来时太阳西落,郝承志胡乱将衣服塞进包袱,大步朝皇城走去,夕阳的余晖照在宽阔笔直的路上,真如一条锦绣大道。
青瑶一整天都蔫蔫的,从皇后那回来后就一直精神不振,其他倒也罢了,不吃东西可怎生是好,赵嬷嬷不敢多问,又劝了一回,青瑶还是摇头说没胃口,赵嬷嬷想了想,便去了正宫,今儿晚上是孙嬷嬷当值,赵嬷嬷找到她时,孙嬷嬷刚把皇后伺候睡下。
孙嬷嬷不敢离开,赵嬷嬷就在隔断里跟她说话。
赵嬷嬷低声道:“小主一天没吃东西,就说没胃口,我估摸着是不是娘娘跟她说了什么,怎么劝都不听呢。”
孙嬷嬷用嘴朝里挪了挪,“这位还不是一样,也是没怎么用,刚才好不容易劝着把药喝了,我问红叶了,两个人在里头说的话,谁也没听到,应该跟昨儿晚上皇上宿这有干系。”
“你的意思皇上宿在娘娘这,小主不高兴?”赵嬷嬷摇摇头,“小主不是这样的人,她跟娘娘什么关系,娘娘可是她亲姑姑,娘娘好了,小主也是跟着得利的。”
孙嬷嬷道:“谁说不是呢,皇上多久没来咱们坤宁宫,你看这两天坤宁宫多热闹,等到娘娘身子好些了主中馈,就算小主尚未破瓜,谁又敢低看小主?”
赵嬷嬷立即感叹,“说起这事也真当邪门,凭着小主的花容月貌竟是一波三折,这一拖又不知会什么时候。”
孙嬷嬷道:“皇上到底是疼小主的,不是安排瑶台宫了吗?小主搬过去,还怕没这一天?毕竟坤宁宫是皇后正宫,这样也好,皇上是尊重咱们娘娘的。”
赵嬷嬷点头称是,“希望娘娘能怀上嫡子,娘娘地位稳固了,咱们也不用再提心吊胆,唉,我再回去劝劝小主,这不吃饭怎行。”
明瑜一直睁着眼睛,两人说的话她都听在耳中,青瑶不吃饭这又是何苦呢!皇上虽答应她不临幸青瑶,正如孙嬷嬷所说,青瑶一个人住进瑶台宫,谁知皇上会不会哪天心血来潮?嫡子,嫡子,真能生出嫡子也不枉费自己这般牺牲了。想了想,到底还是把孙嬷嬷唤进来,拿了一块手帕让她送给青瑶。
孙嬷嬷问:“可有话带去?”
明瑜摇了摇头,她看到了自然会明白。
孙嬷嬷召来个小丫头在旁边伺候,自己拿了手帕送去给庄婉仪。
青瑶拖着腮在发呆,孙嬷嬷进来,福了福道:“小主金安,娘娘命奴婢过来,把这块手帕交给您。”
青瑶疑惑的接过,认出是自己的针脚,不知明瑜怎么会有她的手帕,问:“娘娘可有话说?”
孙嬷嬷道:“娘娘说小主看到手帕自然就明白了。”
青瑶挥挥手让她退下,反反复复的看着手帕,看着那丝线纹路,突然明白了明瑜的意思,脸慢慢变红,手一摸,烫的惊人。
不写情词不写诗,一方素帕寄心知。心知拿了颠倒看,横也丝来竖也丝,这般心事有谁知。
原来她有这个心思的。
青瑶就想拿着手帕去找明瑜,不过想到早上明瑜冷淡的样子,心有余悸,怕又惹她生气,便命小兰把线篓端来,青瑶挑了根水红色的线,绣了几朵梅花,绣好后,想了想又把当初出嫁时娘亲送她的玉佩一并裹了,让小兰送去正宫,千万叮嘱一定要亲手交到皇后娘娘手中。
明瑜看着梅花和玉佩,不由得湿润了眼眶,青瑶不但明白了她的心意,还向她表明了心志,梅花傲骨,玉石纯洁。
小兰带话道:“小主说她的手帕很多,这块就不用还她了,玉佩是小主娘家带来的,睹物思人,送给娘娘做个念想。”
明瑜淡淡道:“婉仪有心了,本宫没什么好送她的,你就帮本宫带去话,待莲花开时,本宫邀她同赏。”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青瑶会明白的。
果然青瑶听了露出会心一笑,既然知道了彼此心意,皇上的宠幸又算得了什么,这后宫中最弥足珍贵的就是感情,心意才最重要不是么?
青瑶不再自虐,让文竹准备吃的,饿了一天,的确不好受。
赵嬷嬷听说青瑶肯吃饭,亲自到小厨房准备,倒是没敢做太荤腥的,熬了一碗冰糖燕窝粥,配了四碟小菜,都是青瑶喜欢吃的。
青瑶正喝着粥,听说皇上又驾临坤宁宫,许是体谅皇后身体不适,只用了个饭便又走了,果真如明瑜所言,皇上再没有让她侍寝。
如此一个月,皇上不过宿在坤宁宫三五个晚上,即便如此,皇后在后宫中的威望也逐渐提高,再加上主中馈,一时竟是把受宠多年的贵妃势头压了下去。而在张子睿的调理下,皇后的身子也渐好了,以前到贵妃宫中点卯的妃嫔们都纷纷转到坤宁宫,青瑶虽住在坤宁宫中,却不像以前一样常往正宫走动,跟其他妃嫔一样晨昏定省,这中间瑶台宫修好了,她也不好再赖在坤宁宫,带着几个用惯了宫女太监搬去了瑶台宫,如此在皇后跟前的时候就更少了,而皇后待她也是一视同仁,反倒更加关心敏嫔,毕竟敏嫔怀着龙嗣,出了石榴钗的事之后,皇后大多只是言语关怀,不再赏赐东西。
这日皇后正跟嫔妃们商议乐平长公主嫁妆的事,宫里备的嫁妆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只剩各宫娘娘的添妆,大家都在等着皇后,皇后定了,其他人看着减就是了。正说得热闹,坤宁宫的首领太监常盛进来禀告:“娘娘,乐平长公主回宫了,刚刚拜见过太后,正往坤宁宫来。”
皇后喜道:“哦?景阳回来了!快去准备迎接。”
青瑶一直无聊的坐着,添妆的事她半点不懂,反正最后随大流就是,她不过一个婉仪,按理也添不了多少东西。这些天宫里都在谈论乐平长公主的事,青瑶自然对这个长公主也有所耳闻,说这个乐平长公主不但天姿国色,而且文武双全,最喜欢出宫游历,几乎每年都会出宫一趟,这次出去的时间最长,竟是大半年了才回宫,若不是大婚在即,皇上一再下旨催她回来,只怕还要再玩个一年半载,所以青瑶她们这些后进宫的人一直未见过她。也因为太后和皇上都宠爱她,年芳二十才定下这门婚事,驸马是徐国公的嫡长孙徐长卿,也是人中龙凤,现任正四品京卫指挥佥事,又袭了世子头衔,比乐平大了两岁,真正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青瑶跟其他人一样都好奇的看向外面,准备一睹乐平长公主风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