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命青瑶协理后宫,第一件大事便是春耕祭祀,偏偏贵妃又“病倒了”,如此国家大事竟落在青瑶一人肩上。青瑶进宫两年多,虽成长不少,瑶台宫亦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但是春耕涉及广泛,光礼仪就足够青瑶背上一天,而且还要跟六部打交道。六部官员都是浸淫官场几十年的老狐狸,而且跟孙阁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孙贵妃直接撂了担子,青瑶虽是宠妃,但是年纪小经验少更无威望,想要调动他们简直比登天还难。
“我的意思按旧例就好,礼部不同意,说皇后有喜乃是吉兆,一定要比往年更隆重,户部又不同意,说如此劳民伤财,工部说往年都要修缮祭祀台,钦天监却说今年太岁位西南方,不宜动土,还有祭祀用的礼服、桌椅、器皿、膳食,每提出一样都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让他们去找两位耄老牵牛扶犁,竟回说京城过百岁老人都死光了!真是岂有此理!”青瑶忙了一个上午,忙里偷闲到坤宁宫用午膳,就是一通抱怨。
明瑜给她盛了一碗汤,笑道:“贵妃这么多年确实不容易。”
青瑶不满道:“你还帮她说话?”
明瑜道:“这些年我不问事,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她打理,大体还是不错的,就开医馆一样,我便不如她。”
青瑶也是管了后宫才知道,并不是宫里所有人生病,都可以请到太医把脉,太医只为正六品以上的嫔妃看病,宫女太监命贱一旦染病,要么自行好,要么等到病重,直接拖到宫外,由他自生自灭,所以宫女太监们根本不敢生病,说不定一个发烧就能把人烧没了。贵妃管理后宫后,第一件事便是设医馆,只是医馆好设,大夫难找,因为要常住宫中,会医的男子不愿净身,而女子懂医的少之又少,好不容易才从民间寻到一个懂点医术的寡妇,她丈夫生前是个郎中,耳濡目染会点医术,虽是三脚猫的功夫,有总比没有好,如今已在宫中五六个年头,倒是治好了不少人,在宫女太监中还很有威望。青瑶去过那个医馆,也跟女医官谈过,在青瑶看来,这个女医官压根就是个江湖术士,竟然用驱灾辟邪来治病,能治好了只能说这个人命硬。
除了女医官,青瑶还发现了很多不合理不合规的地方,贪腐也极严重。青瑶心中疑惑,她不过是管中窥豹,就能看出这些问题,此前安妃、宁妃,甚至明瑜都打理过后宫,难道一点都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却没管?青瑶不过才协理几天,或许其中另有门道也未可知,于是只记下问题,而按兵不动。
青瑶心中已有计较,没有与明瑜争辩,才吃了两口饭,礼部又来人请她过去商量春耕祭祀当日嫔妃去多少人。
青瑶问明瑜的意见。
明瑜沉吟片刻道:“往年只有诞下子嗣的嫔妃才有资格参加,不若今年让所有人都去吧。”
青瑶立即明白她的用意,按惯例连她也去不了,更何况其他人,她才两年多没出宫门,这宫里最久的恐怕已有十年不曾出宫,也没见过家人。若是能出宫,只需休书一封给家人,哪怕远远看一眼也是好的,不失为拉拢人心的好手段。
果然青瑶一说让所有人都去,六部的人又吵了起来,反对的理由无非是不合规矩。
青瑶吵不过他们,只好把明瑜搬出来,道:“这是皇后娘娘的意思,照做便是。”
此次春耕一是按例祭祀,还有便是要昭告天下皇后怀上嫡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既是皇后的意思,其他人哪里还敢再反驳,只能答应。青瑶却尝到了甜头,一旦谈不拢就把皇后搬出来,难题便迎刃而解,最后还指派郝承志为銮仪卫麾使,保护皇家安全。
准备了大半个月,一切妥当,祭祀当天,銮仪卫在前面开道,帝后同坐一辆銮驾,贵妃的马车紧跟在后,青瑶则和安妃宁妃同坐一车,再后面有皇子和公主的同车,那些位分低没有子嗣的只能步行,一路上百姓夹道相迎,锣鼓喧嚣,着实热闹。
青瑶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场面,也是第一次感受到皇家的尊荣,两年多以前她还只是方家不受宠的庶女,总是被打压欺凌,现在却受万人顶礼膜拜,这一切只因她嫁给了这个世上最尊贵的男人,当然她不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
青瑶不由得看向前面銮驾上的女人,身影清瘦,坐姿端庄,心中只有四个字,母仪天下。若是刚刚还涌出嫁入皇家为荣的念头,这会儿只想取代那个男人的位置,坐到明瑜的身边。
明瑜好像感觉到背后有人看她,回过头来,就对上青瑶贪恋的目光,温婉一笑。
那一瞬,青瑶竟有了窒息的感觉,连心跳都骤停了,爱慕之情汹涌而至,几乎不能自已。
旁边的安妃见她脸色潮红,呼吸不定,不禁担忧的问:“妹妹可是不舒服?”
青瑶这才发觉自己的失态,好在明瑜早已回过头去,拿手绢轻拭额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有些不适。”
安妃笑:“原来如此,怪不得你,我头一次出宫时,也紧张得满头大汗。”
宁妃也笑,压低声音道:“总比不过那位丢人,连簪子都掉了。”
青瑶自然知道她们说的是贵妃,就见贵妃的手握成券,指节分明,可见力道,贵妃再怎么受宠,也只是妃而不是后,是妾而不是妻。
到了先农坛,帝后一起祭享先农礼仪,又一同到观耕台耕地播种,就好像一对寻常百姓夫妻一般。
家和才能万事兴,百姓和百官们看到皇上和皇后如此恩爱,无不大受鼓舞,再听说皇后怀上嫡子,嫡子等于正统,更是欢天喜地。
在一片鼓乐赞歌中,每个人都面带笑容,只有贵妃脸色铁青,庄妃神情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