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安一隅的日料店,门面不大,被t&s项目部包了场。
大家坐在吧台喝梅子酒吃炭烤和牛。
兴致高昂的人提议续摊儿,几乎全员同意。
计划通过,大家七嘴八舌地讨论去哪儿刷夜。
“去后海找一清吧,喝酒听歌怎么样?”
“去什么后海呀,没劲!工体走起,我喜欢火爆的club,一水的辣妹!”
“我靠,你小子不是想约那啥吧?”
“单身男女,你情我愿,又不犯法!”
男人们笑得意味深长,女人们嗤之以鼻,“拿无耻当荣耀,脸大如盆!”
“喂,说话注意点,有女士在场呢,要不去簋街吃小龙虾吧,日料忒清淡,我的味蕾需要点麻辣刺激!”,一个吃货见缝插针地表达自我。
有位姑娘不耐烦了,“爱泡吧的泡吧,喜欢k歌的k歌,各找各的乐子呗,为什么非得成群结伙地凑到一块去呀!颜总你说是不是?”
众目睽睽之下,颜炎压力山大,“菁菁说得对,我看也别续什么第二摊儿了,吃完了都早点回家休息,画图纸熬夜赶工,你们都不累吗?接下来的活动我就不参加了,我老婆今晚飞悉尼,女儿一个人在家,我得回去陪她!”
颜炎的妻子是位国际航班的乘务员,经常在天上飞,照顾孩子的责任他承担得更多一些。
女人们赞叹,“瞧瞧,这才是真男人,和颜总一比,在座的各位全是渣渣!”
男人们抗议,“打击面太广了吧,把咱们老板都包括在内了!”
不过老板有点怪,自打进店起,不参与讨论,饭不吃,酒不喝,捧着手机,执着的视线快要把屏幕盯出一个洞来。
扬帆远拨打舟遥遥的手机号没人接,发信息没人回,又不能打给舟家,他们分开住的事瞒着双方父母。
修长的手指在通讯录上滑动,最终停在陆琛的名字上。
思量再三,拨了出去。
陆琛接得很快。
扬帆远三言两语把情况交代清楚。
陆琛听完,说:“遥遥下班前联络过我,约我逛街,只是当时急诊室送来一个危重病人,我没走开。她说另找人约,冯婧看店脱不开身,应该陪不了她,估计有空陪她的也就宋碧灵了”
“我没有于太太的联络方式,可以拜托你替我问一声吗?”
手机听筒中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陆琛想起舟遥遥说过的话,“我是颜控、声控外加手控,三项都满足的男人才有资格做我孩子的爹!”
言犹在耳,舟遥遥,祝贺你,超额实现了愿望!
陆琛抿唇笑了笑,“好的,我给宋碧灵打个电话,等会儿回复你!”
“多谢”,扬帆远放下手机,发现大家都看着他。
“老板,我们等下续第二摊儿,你去吗?”,众人目光殷切,老板不去谁买单呀。
“我恐怕去不了”,扬帆远嘴角带着一抹不自知的笑意,神色温柔,“我得去接太太!”
大家这才意识到老板已名草有主。
几个未婚的女孩哀叹,“又少了一位钻石单身汉!”
未婚的男孩也哀叹,“婚姻与自由不能并存!”
扬帆远颔首,“我想是的。结婚后,夜生活势必要减少。行动上相比婚前自由度降低,这都是可预见的结果。”
颜炎高扬帆远几届,是他的师兄,私下两人言谈间比较随意。
他拍拍扬帆远的肩膀,“一般结婚多年的老司机都没有你觉悟高,一边渴望家庭温暖,一边又妄想自由,还是你看的明白,料想选对了人,感化了你!看来小姑娘挺有手段嘛!”
扬帆远嗤笑,“她懂什么呀,还手段呢,小丫头片子一个!”
颜炎暗笑,“唔,年纪确实不大,当初我以为是你亲戚家的小姑娘”
“年纪小才让人操心呢”,扬帆远摇摇头,浑然不觉颜炎话中的取笑之意。
他看了眼腕表,站起来,“你们续摊儿的话,回头找我报销。我先走一步,你们玩好!”
扬帆远回到车里,拿着手机,等陆琛打来。
没等多久,陆琛回覆他,“舟遥遥在老街忆苦思甜,吃麻辣烫呢,呵,真是想一出是一出!”
扬帆远无比赞同,谢过陆琛,他发动车子。
随后,陆琛把地址发过来,扬帆远设置导航路径,开车出发。
正值饭点,时记麻辣烫人满为患,舟遥遥客串店小二帮时阿姨收银兼叫号。
“58号——”
没人应。
继续扯嗓子喊,“58号的好啦,快过来端啊”
就这样忙活了将近一个小时,人总算少了点。
时月贞从后厨端着一碗麻辣烫出来,“遥遥,饿坏了吧?来,快坐下,赶紧吃!”
舟遥遥捡了张空桌子坐,一手拿醋瓶,一手拿辣椒油,“阿姨,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今天特别想吃麻辣烫!”
时月贞放下碗,替她顺了顺耳旁的碎头发,“慢点吃,小心烫着!”
倒了一勺醋,又淋了一勺辣椒油,舟遥遥猛吸鼻子,“嗯,好香!”,低下头,狼吞虎咽。
“想当年,你还没桌腿高,转眼就长大了,还嫁人了”,时月贞感慨,舟遥遥小时候住在附近,嘴巴甜,叔叔伯伯阿姨婶子的叫,特别招人疼。她只有一个儿子,可能缺什么喜欢什么,看舟遥遥就像看自己的小女儿,“你丈夫对你好不好?”
“他对我还行,我们俩跟相亲结婚差不多,彼此要求都不高,日子凑合过呗!”,舟遥遥随口胡扯。
“过日子怎么能凑合呢?”,时月贞满眼慈爱,“两口子要互敬互爱,互帮互助,时间长了,感情就有了!吵架最伤和气,不要凡事都争个明白,很多时候,日子要糊涂着过!”
舟遥遥听不太懂,嘴上却说着讨好话,“我记住了!阿姨,时言哥什么时候回国?”
提到时言,时月贞满面春风,“就快回来了,说有家国内的公司请他!”
“真的?”,舟遥遥惊喜地睁大眼睛,“那太好了,等时言哥回来,你们换个公寓住,水电方便,上下有电梯,比住老房子舒服!你也能享享福了!”
时月贞欣慰,“他老早就让我去看新房子,说只要我看上了就买,我哪儿懂这个,还是等他回来自己看吧。其实买不买都不打紧,我在老街住了小半辈子,老实说,还真离不开这里。再者时言公司给他准备了公寓,听说挺好的,那我就不替他发愁了!”
“看起来,那家公司相当看重时言哥!”,舟遥遥替他们母子高兴。
时言是遗腹子,他父亲上班时出了事故猝然离世,两天后就是跟时阿姨结婚的日子,时阿姨受了打击住进医院,查出怀了身孕。让人心寒的是,时言祖父母那边的人不认账,他们领了兄弟的抚恤金,说时阿姨肚子里的孩子与他们无关,一分钱都不会出,谁知道是不是野种,故意栽到他们兄弟头上讹钱的!
这事是沈琳告诉舟遥遥的,女儿坚持未婚生子,她只好举实例说服女儿,“你时阿姨为了时言辛苦了一辈子,娘家人不帮衬她,时言父亲那边的人更指望不上,人家压根不认,她自己养时言,怕继父苛待儿子,别人给她找对象,都被她拒了,她一天天长在麻辣烫店里,起早贪黑,等到儿子大了,她也老了,你说女人的青春多宝贵啊,我都替她亏得慌!可再同情有用吗?吃苦受累都是她一个人!你脑子给我拎拎清楚,做错了选择,毁的是一辈子!”
舟遥遥在心里说,时阿姨苦日子总算没白过,至少时言很争气。
“遥遥,你手机铃声响了”,时月贞提醒她。
“是吗?”,舟遥遥从包里翻出手机,一看,哗,不得了,二十个未接电话,三十条信息。
再看来电显示,是合伙人打来的。
回拨,一声暴呵,“舟遥遥你有没有脑子!?”
舟遥遥把手机从耳边撤开,“你吼什么!”
扬帆远下车,一边跟舟遥遥打电话,一边观察周围的环境,用目光搜寻时记麻辣烫的招牌。
“你都不看手机吗?”,他的声音中犹带着一丝火气。
“刚才挺忙的,没听到,不好意思哦!”,舟遥遥耐着性子道歉。
“吃个麻辣烫有什么好忙的?”,扬帆远觉得她在敷衍自己。
舟遥遥翻个白眼,“你找我有什么事?”
时记灯牌在夜色中闪烁,扬帆远大步走过去,没留心脚下,踩到一滩沤着烂菜叶的污水,他厌恶地皱皱眉,继续往前走。
“舟遥遥”,他站在门口,蹙眉喊了声。
舟遥遥回头,惊诧地问:“你,你怎么找过来的?”
然后就看他眉头拧着一路走过来,表情嫌弃地拿纸巾擦凳子,擦了好几遍才坐下来。
矫情!舟遥遥悄悄撇嘴。
时月贞替舟遥遥解释,“刚才店里确实人多,遥遥看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就替我招呼客人,这才漏接了电话,有话你们好好谈,千万别生气!”
扬帆远以眼神相询,舟遥遥做介绍,“这位是时阿姨,我小时候的街坊,时阿姨,他是我老公!”
时月贞上下打量扬帆远,露出满意的笑容。
扬帆远一听是长辈,忙欠身,“阿姨,你好”
“吃饭了吗?”,时月贞问,“我去给你做”
“阿姨不用麻烦了,我吃过了!”,扬帆远忙说。
“那好,你们小两口先聊着,我去里边收拾收拾!”,时月贞说着转身进了厨房。
扬帆远坐正身体,看着舟遥遥面前那碗红彤彤的麻辣烫,不禁牙疼,“知道什么叫过犹不及吗?你辣椒放太多了!”
舟遥遥摊手,“可我又想吃酸又想吃辣怎么办?你以为是我任性要吃的吗,是肚子里的宝宝要吃!”
“别胡乱扯借口!”,扬帆远把她的麻辣烫端到一边。
舟遥遥又抢回来,“让我吃完再说好吧,不过,酸儿辣女,没准我怀的是龙凤胎呢!”
扬帆远本想回她一句“想的美”,自己反倒畅想上了,对啊,一个男宝宝一个女宝宝,那绝对会成为他人生中最幸运的事。
“那样最好,我们儿女双全了!”
舟遥遥喷笑,“你看你的样子,好像真有儿有女了!醒醒,别做美梦了!”
扬帆远认真起来,“有可能不是吗?”
舟遥遥托腮,“万一我们有了龙凤胎宝宝,那我和你就不止厉害那么简单了!”
“又开始不着边际了”,扬帆远不由笑了,“那你说,我和你怎么样?”
“当当当……我和你超级厉害呀!”,舟遥遥捧脸,嘟嘴巴,“被命运大神亲吻的感觉,麻酥酥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扬帆远视线落在她被辣椒蛰红的嘴唇上,喉结动了动。
“盯着我干吗?想吃?我不会给你的!”,舟遥遥把碗扒拉近,头也不抬地开吃。
扬帆远小声说:“谁要吃你的!”,不自在地移开眼神。
“你还没说找我有什么事呢”,舟遥遥旧话重提。
“你没开车,怕你打到黑车不安全,索性来接你”,扬帆远说实话,又觉得难为情,补充了一句多余的话,“谁让我担心你肚子里的宝宝呢!”
舟遥遥涌上心头的感动转瞬即逝,切了声,不再说话。
吃完麻辣烫,告别时阿姨,舟遥遥坐上扬帆远的车离开。
“今晚回爸妈家,我帮你导航!”
“不用,去你们家的路我认识,你忘了?我登门拜访过!”
“好吧”,舟遥遥靠在车椅上,“那我眯会儿,有点困”
扬帆远看了她一眼,低声说:“好,你休息吧!”
路两边的霓虹闪过,在舟遥遥静谧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睡着的她带着一丝稚气,不知为何,扬帆远的心像泡在温暖的水中,一种难言的情绪袭来,他想这一刻无限地延长,这条路永远走不完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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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