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严重了。误会,肯定是误会。”卜安打着哈哈,想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此时他也知道苗绍奇来头巨大,得罪不起,只要没出人命,不管谁的对错,自己这边一力承当。
“误会不误会,一问便知。”苗绍奇没有说话,卜易升站在背后却发了声。
最恨这种白眼狼。卜安心中不满之至,但那卜易升甘为走狗,也拿他没办法。
“小孩子吵闹,常有的事。不过,问问清楚也可教育一番。”海天想着打个圆场。
当下,一一问来,苗一诺口齿伶俐,哭着说了个经过,那两个仆人生怕受责,拼命说卜三人的不是,与自己无关。苗双青和卜海两女孩似乎吓着了,支吾半天讲不清楚。
“对不住,对不住,苗大人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子不懂事。在下一定登门赔罪。”卜安听了经过,打定主意赔个不是再备些礼就能揭过此事,因此连连认错。
即是姻亲,海德自然跟着打哈哈。
“慢着,这不是还有一人没问么?”苗绍奇见他们态度诚恳,心里已打定主意不愿深究,但见卜易司倔强地站在一旁,满脸的不服气,便想着还是要当众好好教育他一番才好,于是开口问道。
众人诧然。
“大人,您有所不知,小儿自小不会说话”卜安小声地解释道。
“哦,这样啊,那算了。”苗绍奇见是如此,便要作罢。
“爹,他们撒谎。”
卜安正在分辩,听得一句声响,心中犹如炸了个雷,惊喜万分。
卜家人和海天一家也诧异不已。
一时间,众人聚焦在卜易司一人身上,只见他口齿伶俐,有条有理,一会就把事发经过说了一遍,却与原先三人说的多有出入。
苗绍奇听了自是大为恼火,一个乡野之人,仗着有点薄财,竟敢父子联手戏弄朝廷重臣,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苗绍奇自觉被人戏弄,脸上无光,冷脸不语。
苗一诺暗想,这人真是阴险,原来那副呆样都是装的,害我吃了亏出了糗,幸好我早有安排,本小姐略施小计定要让你吃吃苦头。
卜安本就宝贝自己子女,眼见儿子竟然开口说话,颇为神俊,事情又莫衷一是,自然有心要挣回个面子,只是惧于苗家权势语气还是偏软。那海德当初应下婚事,看中卜家家财万贯女儿有个好依靠,也遗憾半子有缺陷,此下见未来女婿开口如常人,调和的话中就开始偏向卜家人。
反倒是卜易司,一朝开口说话,就冲在了最前头,言辞激烈,说那女童、男童本是公平交易却来反诬又要强行抢夺,是为无信,还冒犯神灵,毁坏塑像,又是无德。由一及百,又说子不教父之过,无礼无耻,言辞凿凿,说的苗家一伙人哑口无言,火冒三丈,又不好与一个小孩动手。最后丢下一句等着瞧,怒气冲冲而去。双方由此交恶,时有冲突不说。
卜安自觉应是自己平日虔诚,感动天师,再得福佑,当下重塑金身,烧香不已。
自此,卜易司恍若换人,读书识字,一日千里,有闲之余,把卜安的修仙书柜也读了个遍,隐隐觉得体内有气团波动,却没有在意。
其实,要是有略懂修行之人在此,看了只会吓一跳。卜安修仙只捡天师一途,画些符喝些符水念些定神归心的咒,倒也不用担心出什么差错。卜易司读书神速,不做分辨,来者必看。卜安书房里的书本就杂乱,卜易司一通看下来,把每个宗派都看得七七八八,有时兴起都要拿来试试,卜易司书读的多了对经义自然比卜安来的深,竟然有好几派的法门都试出了苗头。幸好这些宗派有的强调借助器物之便,有的强调借引天地之威,有的强调增强自身之力,有的讲究先练气再练外,有的讲究先练体再练内,相互矛盾之极,阴差阳错之下,彼此制衡,倒没有出差错。卜易司一时诸多不解,境界迟迟没法精进,只当这些都是虚言,尝试渐少,只作娱乐偶尔为之。不然诸多功法汇聚一身,极易走火入魔,卜易司不知需要多少条小命才够。
云岚一统时,星罗门搜集诸多宗派典籍整理后,对武力、术法、符咒、器魂、灵知等“力量”的度量作过统一的论述,一般分为五重。万灵未修行,统称为“垂首”,意思为低头听训之人。第一重,“垂首”有心突破自己,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是为“启蒙”;第二重,识不足而找对策,或通读书卷或求教达者,是为“通识”;第三重,“通识”而有所得,是为“有知”;第四重,“有知”还有行,行而知,知而行,是为“知行”;第五重,“知行”合一,历经磨难,即可成“圣”。
虽说第一重极为容易,“启蒙”只不过是认识自己不足,但万灵极易认识后转眼就忘,或者告诫改进后犯了又犯。是故神州大地,万物灵长数万亿,多是懵懵懂懂,浑浑噩噩过一生,如同被牧的群羊。
“启蒙”后进入第二重“通识”,或读不通书,或耻于下问,或教而不会,苦苦熬受。因此,大多修行求道之人停留于此,得以一技活命。
破“通识”而入“有知”,已是贤达一方,万人敬仰,不愁于生计,却苦于问道。
以知可得行,行之可得知,万人之资,叱咤一方,青史留名。
知行合一者,寥寥,金石流传,不绝于世。
成圣之上,据说还有两重,一为“冥”,一为“寂”,万灵成圣者寥寥无几,这两重也就多是耳闻,不见文字,成了传说。
卜易司此时大多修行法门处于第二重,诸多不通,幸运之极。好在他还没有明确的求道目标,只作无趣时消遣,倒也不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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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泽国本为帝制,顺应云岚一统时盛行议会制的潮流,对体制做了不少改制,有些不伦不类。一帝十二相组成了内阁议会,政令由此出。不料君权旁落,帝位形如虚设,国事渐由十二宰相分管,分别为税相(财税)、吏相(官吏)、武相(军事)、民相(户政)、工相(建造)、礼相(祭典)、理相(刑法)、外相(外交)、恩相(赈灾)、文相(医教)、星相(天文)、农相(农业),领头的称为首相,首相多数为税相、吏相、武相轮流担任。
流泽国多穷山恶水,更有旱涝大灾,物产不丰,商业不兴,国库收入极为有限。一日有一税务小吏,上书建议,广设学堂,自理费用,大兴科举取士,同时允许地方豪绅纳捐授爵。追名逐利,封疆拜侯,自古已然,人人争先,趋之若鹜,一时间国库充盈,小吏也一夜之间跃居税部侍郎,屈于税相之下,也算得上一步登天了。
文相见自己领域被人插足,苦思夜想,来了十八分级制,每过一级要交一笔小钱发个文书以作证明。若要在朝廷任一定的官就必须十级以上,九级以下只能为吏,有特殊功勋着酌情考虑。
一至六级的考试倒是简单,相当于原先的蒙学再深一些,七至九相当于考秀才,民众也不抵触;十至十六级本是科考的内容,十至十二相当于举人,十三至十六相当于考状元,十七十八未知详情,只是分的更细又比以前多了不少考试,反对的人也不多,反倒是有些人自觉天资有限过不了十六级,此时也可授官,因而大力拥护。
卜家与苗家交恶后,卜安方才悟到权势的厉害,花费巨资捐了个爵位不说,还逼着卜易司苦读诗书参加科举,只因那捐的爵位太虚,只能在县衙开开会发发牢骚贴贴标签没多大实际作用。
卜安一朝开窍,势如破竹,一年一级或一年数级,一时卜家风光无数,乡邻都道卜家出了个文曲星。连苗一诺在学堂里都多次示意要和好,但卜易司只记得她蛮横无理、颇有心计的那一面根本不愿理人。卜易司做事极为专心,立志要金榜题名,就扑在科举的古籍经文、算科、礼学、乐、骑射等诸多科目上,不管那些小儿女心思,也不顾那些修行杂学。
流泽国国都名为江都,按卜家的祖训来讲,此地对卜家人颇为有利,日后卜易司进京自是大吉大利、诸事皆谐。
卜易司连着十二级都是第一,轰动乡野,卜安开心地安排唱了十天大戏,开了三天流水席,当作庆贺也当作践行,因为按现行的法令,十三级开始就要到国都的太学去读。按古旧说法,卜易司这是连中两元,鲤鱼即将跃龙门。卜易司却知道这些恭维的话中有诸多妒忌,现下都说着祝他连中三元,一朝中不到必然奚落如暴雨,正所谓抛的高摔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