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单纯又倔强的女孩,曾经那么信任过他,依赖过他。曾经,想把她当做生命里的唯一那样去珍爱,去呵护,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让事情变成了今天这样的局面。
也许,纪香说得对,注定了的事永远也不会改变。也许再深的执著,也终究有该放下的时候。
邹亦恒将曲谱放到钢琴上,缓步走到窗前,窗外霓虹灯闪烁,依然是一片姹紫嫣红。灯红酒绿的世界永远也不会懂身处其中的人的悲欢喜乐,他出了一阵神,收回视线才发觉,嗓子里竟有点哽咽……
时间还很早,清晨的阳光刚冲破云层,丝丝缕缕照射下来,照得山涧里的雾气一片明亮。
小鸟在露台外面啾啾鸣叫,排成一排落在木质栏杆上,一蹦一跳。
黎嫣然将牛奶放进微波炉,随手把一片面包撕成小块,打开拉门从门缝里撒了出去。
“我可只有这些,别嫌弃哦。”
刚才被惊飞的一群鸟陆陆续续回来,在地上啄了两下又呼啦一下全飞走了。
她嘟起嘴摇摇头,然后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微波炉“叮”了一声,黎嫣然拿出牛奶,在托盘里摆好早餐,端回房间。
卧室里很安静,微弱的光从纱帘透进来,柔和的照亮着屋子。床上的人还在睡,听到动静才伸出手,揉了揉额头。
“几点了?”含混不清的声音。
“快六点半了。”黎嫣然把托盘放到床上,然后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这么早?”盛宇凌半撑起身,眼里还有惺忪睡意。
黎嫣然清了清嗓子:“我特地早起的,好为盛先生准备早餐。今天你要去公司吧……”
盛宇凌没有说话,好一阵子都只定定看着她,然后眼里渐渐浮出笑意:“那,我必须要感谢……盛太太了。”
一抹绯红倏的泛上面颊,“盛太太”这样的字眼听起来这么陌生,可为什么又让人忍不住遐想?
黎嫣然憋了好久,才终于保持住了矜持,不过还是不敢去迎接他的视线,只不自在的坐到床边,低着头假装嗔怪:“说什么呢……”
“迟早的事。”盛宇凌坐起身,拿起牛奶喝了一口,然后说,“一起吃。”
黎嫣然拨拨耳边的发丝,调整了一下姿势,愉快的答应了。
他说“迟早的事”,她其实并没有认真想过,不过潜意识里似乎没有像以前那样排斥这个想法了……
盛宇凌拿小刀在往一片面包上抹黄油,抹完先递给了她,黎嫣然接过来,突然想起什么,又放下了:“对了,一会儿,我也应该回去了……”
“嗯?”
“回……sn。”
“你真要回去?”
问得漫不经心,但听得出来,话里似乎并没有认同的意思。她垂下头,一时没有说话,一侧的睡衣肩带也从肩上滑落。
盛宇凌看着她,也没说话,只用手里的小刀替她将肩带挑了上来。
“今天……是工作日,我再跟他们玩无故消失的游戏,是不是有点过分了……大家肯定会急疯的。”她嗫嚅着解释。
“我没有不让你回去的意思。只是……”盛宇凌低头继续抹黄油,依然是漫不经心的语气,“事到如今,你还想再去面对邹亦恒吗?你应该也知道,更好的解决方法是什么吧”
更好的解决方法……黎嫣然并非不知道。盛宇凌曾经也提过。
——与sn音乐解约,重回盛世旗下。
从前,因为种种缘故,她没有考虑过这个提议。而现在这样的境况下,看起来这已经是一件没有悬念的事了。只是以她目前的名气,真的去实行绝非易事,牵涉到的也不止是一两个人。
而且就算邹亦恒做了如何“对不起”她的事,她也不忍抛下一直以来陪她走到现在的那些人。
何况,还有林云飞和苏娅……
“你有顾虑?到我这边来,我能给你的,只会比他多。”盛宇凌放下刀和面包,用纸巾擦着手指,语气很淡。
她不知该怎么回答,正在为难,一串铃声突然响起来。
盛宇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笑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黎嫣然心里一紧,刚想问“是邹亦恒吗”,电话已经接通了。
听了两句,他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这边。
高大身影沐浴在清晨阳光下,深色睡袍上浮着一层微光,连发梢都是柔亮的。他没怎么说话,只间或回应一两声,只言片语里,完全揣摩不到电话那头的人在说什么。
“好……既然邹总这么决定,那么,我也可以考虑考虑,退让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黎嫣然才听见他说这么一句话,只是仍然猜不透,话里意味着的是什么。怔怔呆了一会儿,她站起身刚想过去,盛宇凌转过身,将手机递了过来:“他要跟你说话。”
黎嫣然迟疑着接过手机,放到耳边。
“嫣然。”
温和低柔的嗓音就像很久以前,邹亦恒第一次这样叫她一样。她会和盛宇凌在一起,他也仿佛没有半分意外。
黎嫣然喃喃着回了一个字:“是。”
“你……还好吗?”
只是一个周末没见而已,她不知道邹亦恒为什么要这样问,心里一阵莫名酸楚,然后忍着嗓子里的一点滞涩,说:“我很好,亦恒哥。”
“那就好。嫣然,有件事要告诉你,我已经决定了,从sn离职。”
听筒里传出来的,是这样一句话,黎嫣然一阵错愕,抬眼看看盛宇凌,他站在面前,眼里看不出有任何情绪。
她紧紧握着手机,好一会儿才问出口:“为……什么?”
邹亦恒没有直接回答,语气淡然得仿佛这件事再寻常不过:“以后,我不在sn,你也不必再面对任何有形无形的压力了。也就是说,你自由了,以后的去留,你可以自己决定。”
许久,黎嫣然都没有出声,似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这番话里的深意。那头等了一会儿,挂掉了电话。
断了线的“嘟”声回荡在耳边,仿佛永远也不会消失。直到盛宇凌从她手里拿走手机,她才呆愣着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