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所累(1 / 1)

弯腰举起斗大的脑袋,血淋淋的,有些刺眼。阴黎逆着光,看不太清对面大魏军士的神情,所以阴黎随手一丢,就像是丢垃圾一样,把这个脑袋丢到了地上。

关云起的脑袋在地上打了几个咕噜,就再也不动弹。这颗脑袋曾经在市井之间斗殴的时候被打过,被打了之后,也曾经幻想过光鲜的未来。这颗脑袋里也曾经装着一个文静但是没那么好看的姑娘,后来那个姑娘死了,这颗脑袋就变得有些粗暴。

只不过现在这颗脑袋成了个垃圾,或者在一盏茶之后,如果两军发起了冲锋,这颗脑袋还会变得很碍事。

没错,只要那个娇小但是蕴含着巨大能量的身影还站在中间,就没有人敢上前捡回自己主将的脑袋。

没人看得清,阴黎的双手双腿现在都有些微微颤抖。或许是因为关云起没有太过防范阴黎,又或许是阴黎这一次偷袭太过爆裂。但是不管怎么说,阴黎在刚才一举击杀了一个堪比宗师的高手之后,已经没了半分力气。

现在就是一个普通的骑兵过来,可能阴黎都不是对手。

但是阴黎领过兵,知道战场上每个人的每次呼吸意味着什么,经历过群雄逐鹿那个年代的阴黎,最为清楚一支军队的士气如何提升,又如何打压,也知道士气改变之后的一支军队的点滴反应。

所以阴黎毫不畏惧的往后走去,丝毫不提防背后是否会有冷箭射出来。

北莽先锋部队的统领不算是个庸人,虽然这几天面对关云起,是他这辈子难忘的惨痛经历,但是任傻子也知道,阴黎秒杀关云起之后,对北莽军队意味着什么。

冲锋的北莽骑兵开始分流,就好像要把阴黎包围起来一样。这不是什么左翼右翼相互呼应,依据地形形成什么趋势的战术,只是单纯的将这个蒙面的纤弱身影包围起来的一种自然反应。

那个纤弱的身影,此时在北莽军队的眼中,如同神明。

今日一战,北莽大获全胜,斩敌三千有余,损失两千轻骑。

明明与关东铁骑实力相差悬殊,却还能有着一千颗人头的优势,若是传到王都那边,阿木尔单凭这一役,就足以再将手下几个亲信提拔两三阶。

阿木尔自身是少不了赏赐和名誉的,只不过阿木尔已经是长老,升无可升了,总不能让当今大长老退位吧,阿木尔这又不是带兵打到了大魏京城。

阿木尔的军帐中,阴黎盘膝与阿木尔对坐。那日松带着人正在清理战场,清点伤亡,而且阿木尔也不想让那日松参与到他和阴黎的谈话中。

“吉尔姑娘,我真是没想到,你居然强大到了这种地步。这是长生天对我们的恩赐,感谢伟大的长生天,保留了王室……”

阿木尔突然住了嘴,好像说漏了什么似的,眼中带着几分担忧的看着阴黎。

阴黎笑而不语,她知道自己前些日子说自己姓孛儿只斤,已经引起了这个老狐狸的一些奇怪脑洞。既然北莽大王已死,王室全部被清洗,已经没人能证明自己的身份,那就由得阴黎乱来了。

当然,阿木尔也只是试探,阴黎身上自带的公主一般的气质,还有阴黎神秘的武功,好像都很唬人,但是天底下这样的人,也绝对不止阴黎一个,最多比不上阴黎就是了。若是没什么信物凭证,阿木尔是不可能就这么断定阴黎是王室遗孤的。

阴黎说道:“什么王室?我北莽的王室,不早就已经灭了么?”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在阴黎的嘴里好像无比轻松的说了出来。明明坐在阴黎对面的,是号称王室的守护者,北莽的脊梁的长老之一阿木尔,可阴黎还是毫不畏惧的这样调侃。

阿木尔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

两个人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继续讨论着一些军务。

本来阴黎的身份,不过是个游侠,草原上持弓背弯刀的游侠何止十万。不过阴黎的武功实在是超乎人的想象,这种人的见地一般也非同寻常,再加上阿木尔有心试探阴黎,两个人居然真的有模有样的讨论起来了这场战争之后的一些问题。

对着地图,阴黎做出了一番详细的点评。

对于北莽边境这些驻守的贵族或者长老,他们的性格和生平,个人的行事风格,阴黎如数家珍。然后阴黎找了几张草纸,又弄了块墨石,在草纸上勾划了起来。

一边指点着地图,另一方面,阴黎能够联系着周遭将领之间的配合,开始对这一片边境北莽的布防做出了一些自己的评价。

世上兵书有千千万,怎么可能全部被归纳整理。就算玉玺是传国之宝,凝聚着上天朝的气运,也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一是因为汉朝的时候,每一任君王都对击匈奴有着谜一样的狂热,导致阴黎也对草原作战有了一定的了解。二是因为阴黎当年为了请一些智慧卓绝的隐士高人出山,没少干过那种放火烧山的缺德事儿,言传身教之下,也掌握了一些书本上没有的奥义。

一番谈论下来,阿木尔对于阴黎的敬佩简直到天上了,恨不得立马就跑出帐去,大喊老天不公,居然造出这么一个文武双全,又美若天仙的人物。最恐怖的是,这女子还如此年轻,让他有种自己这六十多年活到狗身上去的感觉。

然而,这一切也使得阿木尔对于阴黎的身份更为好奇。纵使阿木尔是北莽的长老,是个极其有才干的人,但是阿木尔毕竟也是草原上长大的,自身带着一股草原人的直爽性子,直接问道阴黎:“吉尔姑娘,我一直有一事不解,那就是您的身份到底是……”

阴黎的眼睛就这么看着阿木尔,一言不发,倒是看的阿木尔有几分疑惑。

过了一会儿,阴黎摇了摇头:“我就是我,孛儿只斤·吉尔,一个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亲人的过客而已,哪来的什么背景。”

阴黎说的倒是没什么毛病,她和叶落有没有血缘关系,在玉玺世界里,还真是没有亲人了。

阿木尔的眼神变得有些凌厉,若是北莽其他的长老也在,恐怕会极为惊讶。因为自从前任国师去世之后,那个被称为有着大雪山上狼的智慧和勇敢的阿木尔,好像就彻底变成了一个和蔼的小老头。

阿木尔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可知道,孛儿只斤是王室的姓氏?”

阴黎眼睛一眯,说道:“我知道,可是现在王室已经没了,怎么,长老身为北莽栋梁之臣,不允许有和前王室同姓的人么?”

阿木尔正色道:“非王室者,若是姓孛儿只斤,在大草原上,只有被处死一条路。”

阴黎笑了,笑容中隐藏着一丝不屑:“我却是没想到,长老阿木尔居然对皇室这么忠心。”

似乎看出了阿木尔眼中的那分不屑,阿木尔说道:“我,巴尔斯·阿木尔曾经在前任国师面前立下誓言,此生忠于北莽,忠于王室,吉尔小姐,难道你要怀疑草原男儿对于誓言的忠诚程度么?虽然您的武功高的难以想象,但是我也不可能甘愿忍受这种侮辱。尤其是,您还是一个女子。”

阿木尔的眼神变得很真挚,真挚的丝毫不像一个政客。

阴黎不是女权癌,所以阿木尔最后加上去的那句话没有戳中阴黎的g点。阴黎只是看上去好好的思索了一番,才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刀,放到了刚才讨论过军务的桌子上。

小刀上有很多花纹,小刀的材质看上去也很特殊,刀锋处被打磨掉了外面的一层镀层,里面的金属带着隐隐的黑色。在刀柄上,还有几个北莽文字,看上去很清秀。

阿木尔见到了这把小刀之后,跪倒在了阴黎的面前。

这把小刀是叶落送给阴黎的,因为是用天外陨铁打造的,叶落觉得自己拿着没什么用,所以当时就顺手送给阴黎了。

当时叶落还是国师弟子,王族中有很多出色的青年,都比较受当时还在世的北莽大王的喜爱。北莽大王性情豪爽,和普通帝王一样,喜欢赏赐后辈东西。

有几个擅长骑射,酒量又好的王族青年,家中被北莽大王赏赐的东西,多的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尤其是什么酒碗啊,银烛台啊,割肉刀啊之类的。这把天外陨铁打造的小刀,就是一把割肉刀。

这里的割肉,自然不是凌迟之类行刑的刀具,而是北莽贵族食肉的时候用的餐具。

身为王族的青年,有望继承北莽大王的位置,自然所有人都拼命的讨好着叶落。毕竟国师一代只有一个继承人,叶落的位子比北莽太子还要稳当,铁定会是将来北莽的第二号人物。这柄小刀,也正是一个王族的青年送给叶落的。

毕竟是北莽大王所赐,送给国师弟子当礼物,也不算是掉价。

这么习惯性的礼尚往来,也没人会在意两个年轻人私底下的交换礼物。这是在北莽,又不是在大魏,皇上赏你个马桶,你都得挂在祠堂里供着,不然就是大不敬。

叶落是光顾着求阴黎帮自己买手办买cd了,平日里也没送过阴黎什么礼物,好不容易逮住这么个机会,自然和阴黎好好的吹嘘了一番,说这个小刀是北莽什么什么贵族送给自己的云云。

当时阴黎也就想着,将来去了北莽之后,借助叶落的身份,能够行事方便很多,这期间人情来往自然是少不了打点的。所以阴黎当时也好巧不巧的,记下了那个王族青年的名字。

不出意外,王族被王诩一波团灭之后,那个青年也没有幸免。这把小刀本身是皇室之物,上面的刻字,其实是上任国师所刻,拿来伪装一波,简直再好不过。

只是阴黎没想到,阿木尔居然就这么跪在了自己的面前,只是因为自己手中一把小刀,倒是吓了阴黎一跳。按理说,自己身上的疑点也不少,阿木尔平日里表现的很机灵,不至于在这种地方犯了傻。

难不成这老狐狸这副姿态是装出来的?

那也不能啊,这草原上的长老虽说也是政客,难不成还能和当时大汉朝堂上那些老狐狸装的好?阴黎也算是身经百战了,这些伪装还是看的破的。

阴黎没有伸手去扶阿木尔起来,只是淡淡的说道:“王室已经灭了,长老这是干什么。”

阿木尔用力的摇了摇头:“不,您还没死,所以王室就不算灭亡。”

阴黎脸色一变:“你是在嘲讽我?”

阿木尔惶恐的低下头:“阿木尔不敢,阿木尔曾经向前代国师许诺过,一生忠于王室,死不敢悔改。所以,阿木尔永远是王室的仆人,既然您来到了我的面前,就是长生天的安排,我要成为您的仆人。”

阴黎这下真的有点摸不着头脑了,难不成眼前还是个那种戏剧中才会出现的愚忠人物?不然的话,这种人就这么被自己撞见,那也太巧了吧。

不过阴黎还是做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说道:“何必呢?”

阿木尔继续说道:“因为阿木尔曾经向前代国师许诺过……”

阴黎站起身来,看上去想要离开的样子说道:“我没见过前代国师,前代国师去世的太早了,所以……算了,我走了。”

阿木尔这才起身,眼中满是信任的看着阴黎:“您不知道前代国师也正常,因为前代国师对于大魏王室而言,是个耻辱一样的存在。所以,就算是王室,只要不是老人,对前代国师的印象也没有多少。”

阴黎隐隐觉得,阿木尔突然的表忠心,似乎和那个早就不知道死哪里去的前代国师有关系。而且现在事情正朝着有利的方向发展着,阴黎自然不可能放任机会溜走。

所以阴黎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没有继续选择离开,而是整个人放松了下来,问道阿木尔:“前代国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阿木尔笑了,眼中满是缅怀的说道:“前代国师是个女人,是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看着阿木尔脸上的表情,阴黎恍然。

难怪阿木尔对于前代国师的诺言如此忠诚,原来是因为前代国师是阿木尔眼中草原上最美的女人。

阴黎有些能体会阿木尔这种情绪了,因为阴黎也是个可以为了姬博做任何事情的人。

正所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一生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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