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深夜,空气凉爽宜人。
御‘花’园的一处偏僻角落,传来阵阵虫鸣,夹杂着偶尔的鸟雀轻啼声,织就成了一道幽美婉转的夜曲。
几声窸窣声过后,一道纤细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浓重的夜‘色’下,紧接着传来低低的一道‘女’声,“曦之,曦之你在吗?”
‘女’子刻意将声音压的极低,似是怕被人发现,提着早已熄灭的灯笼,慢慢行在草丛间,对着一片黯沉的四下细细寻索。
走着走着,一道骤起的凉风突然从背后袭来,些许斑驳的‘花’影顷刻在她脚下摇曳起来,一时间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响。
还未等她回过神,已被人从背后抱住了腰身。
朦胧的月‘色’下,适时映出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可端望上去却是那样的和谐。
抱着‘女’子发抖的身子,男人微微自责的低道:“吓到你了吧?”
‘女’子慢慢回过身,抬起眼帘对上面前俊朗的面容,缓缓摇头,“没有。”
突然她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急声道:“那晚我不是故意爽约,确实是我们大人突然……”
男人紧紧睨着面前朝思暮想的人儿,柔声打断了她的话,“嘘。你我之间无需任何解释的。现在让我好好看看你,许久不见了,你瘦了,也憔悴了!”
话到最后,语气彰显满满的在意。
‘女’子感受到他的情意,声音不由得哽咽起来,“你还不是也一样?那日宴会,见你没有出席,你知道我有多么的担心吗?我还以为你病了!”
男人抚顺她鬓边被吹‘乱’的发丝,勾‘唇’一笑,“那日,我是临时有事才没出席接待鸿离世子的家宴,你想知道,我是因为什么事才耽搁的吗?”
见她不明所以的可爱模样,男人笑容加深,勾了一下她的俏鼻,兀自说道:“我那日是在忙着做‘交’接。”
他的话更让‘女’子‘迷’‘惑’了,“‘交’、‘交’接?”
“嗯。我啊,终于寻到了一个有能力的下任,这个月末,我便会留书推举这个新人坐到我的职位,到时我便悄悄带着你离宫,去过我们幸福的小日子。”男人淡然平和的说道,语气含着解脱和对未来的憧憬。
这番话,一下让‘女’子的脸‘色’雪白如霜,但满腹的感动却是撼动心魂,“你……怎么可以为了我而放弃大好的前程?不值得的!”
“值得。在我看来前程再好,也不及能和你在一起。绯‘色’,嫁给我好吗?我晓得,我爹他是绝对不会同意我们在一起的,甚至更会加以阻挠。所以,这里容不下我们,我们可以躲得远远的。我知道和我‘私’奔,定会委屈了你,但我发誓会一生爱你护你,绝不让你受半点苦。若违此誓,我必万毒噬心,死无葬身之地!”男人一边怜惜的抚着她的脸颊,一边郑重其事的发起了毒誓。
此刻的绯‘色’早已红了眼眶,感动的无以复加,喉间的哽咽更是让她说不出话,只颤抖着手一下捂住了他的‘唇’。
正在二人深陷在你侬我侬的世界中,一道突兀的拍掌声,打破了静好的气氛,“‘精’彩,真是太‘精’彩了!本官还错过了些什么吗?”
接着,便是那套暗‘色’绣银鹤的官衣,衣袂随风鼓动,犹如一团诡异的青烟在升腾飘逸,将无形的压迫感带之而来。
但看哥舒无鸾踩着悠缓的步子,负手踏月而来,月光一晃,洒在她‘精’致英气的脸颊上,‘唇’畔的冷笑,望上去令人背脊生寒。
待她渐渐走近二人面前站定,眼神犀利如刀的端详起对面的男‘女’。
早在听见她声音的一刹,绯‘色’便已大骇于‘色’,甚至是忘了呼吸,现在接触到她的慑人的目光,一股热血直冲脑‘门’,一把推开男人,惊恐道:“曦之你快走,不要管我。”
她一早便该料到的,‘精’明如大人,迟早会发现她与他之间的事情,现在事发,后果不堪设想……
秽‘乱’宫闱是死罪!即使他们并没有做出任何出格的事,但,以他俩的身份,‘私’会于宫廷夜下,是于法于宫规都不能相容的。
如此,死她一个足矣,她不能连累心爱的男人。
也不知绯‘色’哪来那么大的力气,愣是将男人推了一个踉跄。
待他站稳,却见绯‘色’已抱住了哥舒无鸾的小‘腿’,意在拖住她,好让他趁机逃走。
“曦之,求你快走。你若还在意我,就快点离开,放心,大人是不会将我怎么样的。”她还在凄声祈求着。
曦之?!叫的倒是亲热,她倒是忘了,裴英俊的字正是曦之!
能如此毫不知避讳的亲密称呼着,想必他确是她心尖上的人,呵……
哥舒无鸾并未急着将绯‘色’踢开,仅是看好戏般,睨着面前一直未遁走的裴英俊,因为他的表情真可称得上瞬息万变,‘精’彩万分,有心痛,有自责,亦有无能为力的恼火。
耳闻着绯‘色’声声的苦心央求,裴英俊终将回过了神,忽的上前一步,一把将她拉起,护在身后,大有维护之势,“请大人相信,我对她是真心的!今日大人若能放过我们,英俊将一生感念大人的恩德,致死不忘!”
此刻的裴英俊深知‘女’子武功内力都在自己之上,他根本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带着绯‘色’顺利逃走,眼下只能抱着侥幸的心理诚心恳求她成全。
哥舒无鸾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一般,冷笑着反问,“裴‘侍’郎是在说笑吗?你们半夜幽会,渎‘乱’宫闱,将宫规礼法完全不放在眼里,若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你们,那本官这碗皇粮饭岂不是白吃了?”
她冰凉无温的话,顷刻让绯‘色’大惊失‘色’,惊恐的揪着男人的衣袖,急道:“大人,您听奴婢解释……”
话音未落,却换来‘女’子冷冷一喝,“你给我住嘴!”
当下,却见裴英俊紧紧揽着绯‘色’,不甘的回道:“不要吼她,有什么责难全都冲着我来。”
睨着他眸间满是维护爱惜之‘色’,哥舒无鸾勾‘唇’叹道:“哎,裴‘侍’郎当真是怜香惜‘玉’。不过本官很好奇,若让大司寇知道你如此爱惜本官的婢‘女’,将会是何等心情?呵……真是拭目以待。来人!”
一声召唤,只觉一阵劲风袭过,夜下赫然多了一道高壮的身影。
她的面‘色’徒的转冷,厉声吩咐道:“雷,将这个贱婢给我拖回耳殿等候发落。”
接到命令,夏雪风雷未作迟疑,疾风一般跃到了二人近前,一把擒住了绯‘色’的手臂。
裴英俊微惊,一个反掌,适时拨开了男人的大掌,随后利落的揽着绯‘色’的腰身,这便要纵身跃出宫墙。
这时,一道清脆的鞭声,赫然在四下乍响,鞭‘花’优美的舞在夜空,一下卷住了裴英俊的脚踝。
哥舒无鸾猛地施力一收鞭柄,二人便一齐滚落在了草丛间。
突如其来的这一下,令裴英俊完全措不及防,而揽在臂中的绯‘色’亦滚离了他的怀中。
定神间,发现绯‘色’因撞击地面而痛的五官纠结,心痛万分,刚要挥臂去拉她,哪料,夏雪风雷快他一步,已将绯‘色’制伏在掌下,拖到了哥舒无鸾的身侧。
裴英俊一下怒了,不顾狼狈的匆忙爬起身,咬牙吼道:“放了她,我跟你走,任凭发落。”
哥舒无鸾端端站在他对面,‘唇’带冷笑,“今日,本官一个都不能放过!”
被钳住的绯‘色’泪如决堤,哽咽呢喃,“曦之,对、对不起,是我害了你,珍重。”
说完,狠狠向舌间咬去,霎时,丝丝鲜血渗出。
裴英俊惊恐出声,脸‘色’已经寸寸雪白,“不要……”
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哥舒无鸾微惊,一下掐住了她的下颚,及时阻止了她的自尽。
紧接着,扬掌利落的敲在她脖颈,绯‘色’登时晕厥了过去。
转首睨着满脸心痛,僵僵站在原地的男人,冷道:“裴‘侍’郎是束手就擒,还是由本官动手?”
……
二更时分,夜‘色’更浓。
承明殿内灯火清明一片,而整个殿内的气氛却压抑异常,仿佛似在酝酿着狂风暴雨一般。
“你这个‘混’账东西……”随着一声暴喝,安然跪在地间的男人险些被这一脚踢倒在地。
端见,裴安正怒气横生的狠狠睨着地间的爱子。
今晚和郡雪的一番对话已让他吃了满肚子的怒火,哪料刚刚回府,就有宫人传来国君的口谕,让他即刻进宫一趟,说是他的大公子裴‘侍’郎夜闯王宫禁苑,秽‘乱’宫廷!
当下,他是又怒又恼,他便怎么会生出这两个不争气的畜生?
在想起自己的小儿子,简直是怒火燎原!
哥舒无鸾负手站在殿下一侧,冷眼看着裴安暴跳如雷。
这时,忽闻国君出声,语带不悦,“令郎不懂事,裴卿可不要失了分寸。”
裴安铁青的脸‘色’顿时染上些许赧然,俯首沉道:“老臣是一时被气糊涂了,这才举止失宜,望国君恕罪!”
言罢,厉目如刀的扫向静立在旁的哥舒无鸾,恶寒的眼神仿佛要将她生生凌迟,“也怪老臣管束不周,一时失察,才致犬子做下了此等的糊涂事。不过,犬子虽顽劣不济,也万不敢藐视宫规,定是那个贱婢‘私’下百般魅‘惑’勾引,才使犬子鬼‘迷’心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