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喂喂大兄弟,你听说了吗?宋嘉九回国了,估摸会来我们队。”
“宋嘉九!不是刚入选美国职业联赛,风生水起,回来干啥?”
“不清楚,听教练跟老板在商量这件事,想争取,据说……”
……
“砰——”
话音被无情打断了。
一只篮球精准砸上说话人脚面,周遭一个、两个……所有人动作骤然停下,拧身回头。愣怔视线里,球顺着地板中心大幅正红色T字队标打着转儿快速滚开,落到球馆坐席前。
静默。
顶棚射灯的光线微微晃动两下,那人开口了,漫不经心往场边走,“我说不好好练你们的跳投瞎聊什么呢,命中率又低了。”
说完,他停在场边,赌气地往椅子上一坐,扯来毛巾擦着头上的汗。
心里不爽!
想起年后就开始有媒体隐隐报道,暗指宋嘉九放弃美国联赛,预备回国的事情。什么年轻的球队领袖、新生力量、各队争抢……
尽是吹捧。
安静中他终于憋不住问了句:“队长,教练怎么个意思?”话落,他将毛巾随手一丢。
旁边男人听见,沉稳笑了笑。
视线里是缓慢滚来脚边的篮球,他单手掏起放在腿间,掌心抚摸过去,又抬头示意大家继续训练。
这才平静地清了清嗓子,半开玩笑:“苍笙,是不是怕宋嘉九太帅,抢了你联盟拉风万人迷的风头?”
裴苍笙眼皮一动,哼了个气儿。
“太怕了!”
沉默中后头半句他没继续说——其实怕那人给你气受,看起来冷漠,年前又刚从美国什么绕口的大学毕业,高调选进了那边的职业联盟。
这么回来,摆在什么位置?
队长微笑着,“苍笙。”
稍作停顿,他又说:“你知道我们队里一直缺什么,就那种能在场上掌控全局的控球后卫,运球、突破、传球、带动节奏。”
太难找了。
速度跟力量,
技术过硬,
还需要一种天生的敏锐直觉。
裴苍笙似乎点了点头。
“想不想拿总冠军?”队长忽然问。
总冠军,联盟几十年历史里的最高荣誉。
每年,30支球队代表各自城市,交叉打满82场常规赛,南北8强晋级季后赛、决赛。
最后,南北总决赛。
他们十二宫,最悠久球队之一,曾代表宣城赢下16次总冠军。可遗憾的是,这样一支球队连续没落了22年。
连队员都交替了一批又一批。
裴苍笙听他这么说,目光闪动了一下,偏移到场馆上边16面红底白纹的总冠军旗帜,双臂垫上后脑骄傲笑了,“想,我们代表城市,冠军即梦想。”这么多年过去,没变过。
队长也微微抬了嘴角,“我今年37岁快退役了,你们还年轻,别放弃。”
“宋嘉九他行?”
“我看过他的比赛录像……”
防不住。
脚步是真的快,并且扎实漂亮。
“哦。”裴苍笙面色古怪,“那也不能一来就当领袖啊,你们别怕我先给他点颜色瞧瞧。”
……
同一时间,刚下飞机的宋嘉九接通了手机。
“温久。”他声调低,从小到大都这么叫。
“宋嘉九,跟你讲,你粉丝超多。”
中国人在外面打球的本就少,这种适宜观赏又有真内容的品种,迷妹追颜值,迷弟追技术。
宋嘉九安静听着,往通道外头走,目光松松看路。
略长的眼尾这样向上勾去一点,眼珠子淡漠、漆黑,先声夺人。他单手揣着口袋,运动服领口拉到下巴,身高腿长好看得没说。
这么个人擦肩路过去……
有旅客慢半拍回头,若有所思直愣愣看,一秒钟恍然大悟捂嘴就要尖叫。宋嘉九余光看见蹙了眉角,低头转身大步离开。
电话里温久还在继续交代,做贼似的,“哎……我考察半天,刚画了条合理路线发你手机上了,红点就是车的位置,一定要按路线出来啊,不然你得惨。”
他回复了句“嗯”,放大路线。
哦,鬼画符!
再2秒,宋嘉九就是懂了,收起手机往外出,果然在停车场边角看见等在车边不住踮脚张望的温久。
3月初的宣城有点倒春寒,她还是喜欢把手半藏在卫衣袖子里,外边牛仔外套的袖口却偏要解开扣子卷个边。
视线里,温久忽然回头,看见他,全部五官都笑了,和和煦煦。不由自主,宋嘉九原本有节奏的心跳越发慢着。
比起四年前,温久并未有过多变化,安静站在那儿,怎么看,都一种贴了中国文化标签的古典样,眼睛弯着笑。
温久找到目标,赶紧抬手招呼他过来,“不是低调回国吗?再晚点儿,估计这里也要被你的粉找到了。”她拍他,催促,“你快点上车。”说着又匆忙塞给他一顶黑色棒球帽跟一只口罩。
“没行李?”
“没有。”
宋嘉九简单答,把塞来手里的家伙重新丢回车上,目光随偏头的动作,在她身上停留了小片刻,前一秒还淡漠的脸,竟然——
稍微笑了。
不深,一点点。
温久正低头,忙碌给宋妈妈回信息。
“瘦了?”宋嘉九讲完略微停顿,也没想她回,自己缓慢用视线又比了眼,温久的额头正齐在他胸口下边。
“一直这样啊。”温久收了手机,把他往车里推。
总错觉下一秒,他会不乐意地捏住她两只耳朵,疼不疼忘了,小时候的事。
那会儿宋妈妈让宋嘉九带她玩,他总挂一张冷漠脸,温久看不过去找借口偷偷溜走,没多会儿就被他淡着脸找回来,按在篮球场边帮他拿水。
因为方便,温久坐在篮架旁,几步距离。
之后宋嘉九发觉总有人刻意把球丢去那边,他又过去蹲下来平视着要把她赶远。温久看见那地方是真的远,正考虑呢下一刻两只耳朵立马被捏住。
……
想到这里,推他的手缩回来。
“对了,你刚说去哪儿?”温久忽然问,转着方向盘将车开出停车场,刚拿到驾照略微紧张,车子正绕出路口行驶缓慢,路边有记者蹲守,两边人也多。
宋嘉九看见,身体前倾了点儿。
左手扶上副驾头枕,他拎来搁在前面座椅的棒球帽随意扣在了头上,压低。
帽檐挡住半张脸,车内后视镜里,温久只能看见他说话时的嘴唇跟下巴,微动,音调随之也低,“大高地纪念中心球馆。”
堵车,路上整整一小时。
温久把车倒腾进球馆左边的露天停车场,舒口气。余光里,宋嘉九从后面递来只方方正正蛋糕大小的盒子。
“给。”他的声音不高。
温久正观察两旁停车线,恍惚应了声,腾出只手接过来。然后宋嘉九若无其事地推开了车门,迈下车。
“晚不晚?”温久在后面问,拎着盒子跑近两步。
宋嘉九抬手看时间,“来得及。”
说话间,两人上了台阶,白天的球馆并不开放,他给工作人员看证件,后面便一路畅通,大概这里的人提前打好了招呼。
温久来过大高地纪念中心球馆,可除了球馆听说后面还有大片区域,是目前联盟里最高端奢侈的场地之一,但不对外开放。
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样。
她等在休息室玩手机,半小时,宋嘉九出来抬抬手带她去比赛场。教练,助理,一大波不知道职务的人走在通道前面。
阵势拉挺大,看起来怪唬人的。
“哎,宋嘉九。”
温久小声叫他,偏了头观察斜上方他的表情,光线的角度,帽檐下那张脸淡淡的,一双眼睛注视前面,一贯的没情绪。
忽然那双眼睛看了过来,目光交接,弄得温久一愣。
宋嘉九低声应了句。
温久这才小心看一眼前面,踮脚虚挡着嘴巴说出心中疑惑:“现在去训练?”随手把放在她头上休息的那只手弄了下来,压得慌。
“不是。”宋嘉九向来简单回,手揣进口袋。
“那考察你?”
温久考虑,“待会儿你稍微把握一下分寸,别给弄狠了,左手有伤是不是?”
宋嘉九沉思,再次低下头看她。
不置可否。
于是温久压低声音解释:“我这学期正学这个。”停下话,想把刚才碰到的那只手腕子再拽出来,思量中还是没太好直接下手。
背着双手慢慢跟他走。
略微等了会儿,温久又问:“在国医堂跟老师看诊的时候,摸了几把,要不我给你看看?”
宋嘉九没出声。
他沉默看路,手腕安静搭在口袋边缘,骨型好看。
终于,温久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