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事被村里人议论了好些天才消下去,刘大志铁了心要休掉徐三娘,两口子在家里打了一架也没闹出个结果,刘大花哭够了就扯开嗓子骂,狼心狗肺,猪狗不如这些难听的词骂了不知道有多少,刘洪涛劝来劝去整个脑子都疼。
好端端的家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他当初忙着温习功课,废寝忘食,两耳不闻窗外事是常有的事,更何况奶奶和娘之间吵了这么多年,他没想道这一次奶奶会选择走上绝路,要是早知道会这样他一定要想办法拦下来,只是为时已晚。
闹累了,徐三娘脸上带着泪痕睡熟了,一阵鼾声惹来刘大花的厌弃,兄妹两走到娘先前住的屋子,看着熟悉的东西又是一阵热泪盈眶。刘洪涛看了眼在众人围攻下颇为狼狈的娘,咬了咬牙走到爹身边恳求道:“爹,小姑,娘已经知错了,看在这么多年的情分上就原谅她一回吧?爹,你将娘撵走了她往后的日子怎么过?舅舅家早就容不下她了。我不是人,读书读傻了,家里面什么事都不上心,要不然就不回发生这样的事情,爹这全怪我,我长这么大没往家里拿一枚铜钱,不然咱们家也不会过这般紧张的日子。我不读书了,今儿开始我就和你一块去干活。”
刘大花先忍不住了,站起来重重地打了他一下,痛骂道:“咱们老刘家就出了你这么个出息的,你要是不念书了,怎么对得起你爷爷?罢了,人已经走了,现在算旧账还有什么用?大哥,你往后能不能像个男人一样别什么事都做不了主?就算为了洪涛你也得把腰挺起来,告诉她徐三娘不撵她只是看在她还要伺候洪涛念书的份上,她要是敢不规矩,咱们有的是办法收拾她。”
刘大志垂着头问:“那不撵了?我还想去找里正出面帮我办了这事,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刘大花气急道:“洪涛如今读书正在要紧关头,什么事能大得过洪涛一辈子的事去?等洪涛考取功名后再说,我想洪涛心里也该记挂着他奶奶的事。”
刘洪涛嘴上没说什么,眉梢微挑,分明是遮挡不住的喜悦,只是没人注意到。刘大志向来没什么主心骨,不然当初也不会被徐三娘那么轻易就拿捏在手里,妹妹这般说了暂且就不揪着了,自此却和徐三娘分房睡,气得徐三娘在屋子外面骂了一天,仍是没将人给骂出来。眼见着刘大志下了大决心,只得将心思放在儿子的亲事上。
那天后花家人在没有上过门,其中的意思自是不言而喻,她咬紧牙将儿子叫到身边,想了想嘱咐道:“你去找一趟花月,问问看断了亲事是谁的意思。儿子,既然你喜欢人家就得有几分拿捏人的手段,女娃最是吃不住哄,你把她的心哄得偏向你,别说她爹娘,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都没法子。告诉她,村里人嘴碎把丁点儿大的事嚷成豆腐大,不然为什么你爹不念着休我了。女娃都心软,你自己机灵着点。”
花月这两天在家里总觉得心神不宁,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将这种感觉同花城说了,花城只笑话她心思太重,并不放在心上。直到她在河边洗衣裳时,听到后面响起刘洪涛的声音,心里的那点不平静终于成真。
花月站起身在衣服上擦了擦手,这会儿的河水已经凉的刺骨,经风一吹手也变得通红,两只手握在一起搓了搓才消除了那股麻木感,她微扬起头问:“有事吗?你家里还好吧?”
刘洪涛没有答话而是问了句:“花月,你家是不是不想和我家结亲了?咱们亲事都订了,总不能半路上不作数吧?我不认,月儿我会待你好的,我娘并不是外面传的那种人,她心疼我,爱屋及乌,又怎么会苛待你呢?你不要听别人在你耳边胡说八道,我爹娘这会儿好好的,你自己要有主心骨,咱们成亲了过好日子给那些人看,好把他们的嘴统统堵上。”
花月抓了抓衣服,摇头道:“没人在我耳边说你们的坏话,刘洪涛,是你娘让你来找我的吧?这些话也是你娘让你说的?”她看着刘洪涛一脸惊讶转而又有些脸红,心中跟明镜似的一片清明,还有什么好说呢?
“你娘要是不和你说这些话,你自己会来找我吗?你要和我说什么?我看得出来,你压根没想过,你只知道听你娘的吩咐,就像上次,你完全可以站在你自己的立场质问我为什么和别的男人在一起,而你只是做了个传话人,如果你娘不说,你又当如何?”花月神色平静,像是在叙述一段最为寻常不过的话,只是字字句句戳着刘洪涛的心窝子。
他张了张嘴,片刻后才开口:“花月,这些小事情没必要在意。这世上哪家的父母不为自己的孩子着想?我平日里忙着温书,实在没精力去操心别的事,我娘将咱们两的事放在心上所以才会一有分吹草动就紧张,她是为了我好,怕我吃亏……”话到这里,刘洪涛突然说不下去,只是有些挫败,他的话说得并不好听而花月却面不改色,像是早已料到一般,让他不禁恼羞成怒,伸手抓住花月的胳膊,急切道:“月儿,你看在我这么喜欢你的份上,不要计较那些成吗?日子是咱俩再过,不关别人的事,光说没用,不信我做给你看。”
花月听着只觉得好笑,怎么就不关身边人的事?这世上从古至今,因为婆母挑事两口子闹成仇人的事还少吗?他没有精力去操心别的事,这里面自然也包括自己,即便将来与他娘有了口角,他断然认为他娘是对的,为他好,怕他吃亏啊。她用力地要往出抽自己的胳膊,只是他力气太大,任她怎么挣都甩不开,旁边的娘子们都只是在一旁看热闹,半点没有帮她的意思,只得气急呵斥:“刘洪涛,以往我瞧着你实在,是个能过日子的,可惜我看走了眼,咱们两人连话都说不到一块去,纠缠着还有什么意思?你放开我。”
刘洪涛急红了眼,双目大睁很是吓人,他的手紧紧地捏着花月的手腕,勒出了醒目的红痕都不放,任凭花月怎么呼痛都不听。
就在一旁有个妇人看不下去要站起身去拉人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满含怒气的声音:“你再不放开,我废了你。”
花月不知怎的,心里突然平静下来,像是等到了救星一般,转头看向那个身材颀长,坚毅伟岸的男子,凉薄的唇紧抿,双拳紧握,那天与她露出温和笑容的俊脸布满阴鹜。她感觉到紧抓着自己的力道松了松,甚至还有隐隐的颤抖,她看向刘洪涛那张故作镇定的陌生容颜,突然想问当时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觉得这个男人是能靠的住的?如果到了成亲的时候才发现这个男人只知道听他娘的话,没有担当,而现在……甚至还胆小怕事,这样的男人在往后遇到什么事能护得住自己吗?
有些事情真是经不住细想,到时候只会发现当初的自己完全是个睁眼瞎子,为了躲开陆良差点将自己送进一个无法回头之地。她望进刘洪涛那双已有退意的眼睛里,叹息一声:“就这样吧,还有什么好说呢?”他没有错,只是他们不合适生活在一起而已。
陆良的步伐沉稳有力,一步一步像是踏心而来,他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咄咄逼人让刘洪涛最终还是放了手。手无缚鸡之力的柔弱书生,敌不过自小打过无数架的陆良,唯一能敌过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也许是觉得不值得吧?这种事有谁能猜的透呢?
陆良看着疾步走远背影,高声道:“刘洪涛,往后别让我在甫南村看到你,不然有来无回!”低头拉起花月的手腕,两道醒目的淤痕看着刺眼,他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以前不是教过你,只要有人欺负你,捡着身边能砸能砍的东西用,出了人命算我的吗?”
花月脸上的表情僵了僵,转开视线摇头道:“犯不着,过两天就散了。”
陆良眉梢微挑,低沉不悦的嗓音也跟着挑高:“难不成还舍不得?觉得愧疚?”
花月挣开他,白了他一眼:“说什么混账话?我的衣服还没洗完,你忙你的去。”
陆良眼睛里的乌云霎那间散尽,一抹耀眼金光从他的眼睛里迸发出来,紧绷的脸上漾满笑意,唇角上扬,仿若三月的春风般温和,他冲她抬抬下巴示意她赶紧忙去,如泉水般甘醇的嗓音中流出丝丝甜意,慵懒而又勾人:“我在这里等你。”
他总算等到了她对他撒娇,不过一句话的尾音撩拨了下他的心弦就让他松了口气,往后再难走的路也不算什么了,有什么能比花月让他几个月都生活在暴跳如雷,痛苦难过中?此时烟消云散,他得快些将人娶回家才好安心办正事。除却办亲事要用到的花销,还能剩近三十两的银子,这对村子里的人来说是一笔天大的巨款,他脚程麻利些,争取早些回来。
到时候能有个孩子那是再好不过了!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