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普通的朋友而已。”四姨太笑笑,斥静秋道:“你给我过来!别在太太身上溜来溜去的,溜脏了太太的衣服。”
霜如捏捏指头,怕静姝心里不好,走过去搀了静姝一下,而静姝的神色依然平静,对四姨太表达谢意道:“那我却之不恭了,多谢四姨娘。”
喻太太绷着一张脸。
四姨太只装作没看见,脸上荡着波澜,兴高采烈地又对喻太太道:“太太的那份我早上让秋香送到太太屋子里了。”
喻太太暗里磨着牙,微微眯着眼,隐而不发地盯着四姨太,一副似笑非笑的神情。
静姝见状,“哎呦”一声,以手揉了揉额道:“我头有点晕,霜如,扶我去坐一坐。”这一下子让众人慌了手脚,王妈、霜如、皎皎都来搀静姝,连喻太太也急得站起身要来搀她,等她被众人搀着坐到喻太太身边的时候喻太太又问东问西的。静姝小心地扯了扯喻太太的衣裳,有气无力道:“站得久了头有点晕。”
喻太太会意:“你身子还虚着呢,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不是,医生吩咐让你静养,我一大早就跑过来打搅你累着你了,你要不继续睡上一觉吧,我看着你睡了就走。”
四姨太近不得前,一听喻太太这话便知是在打发自己走,对静姝道:“那静姝好好歇息,我们就不继续打扰了,太太最近也忙,也要好生歇息,别累着了。”拉着静秋往外走,走到门槛处的时候静秋又回头望,望不见静姝了才把头转回去了,走远之后静秋问四姨太:“娘,你送六姐东西,母亲为什么不高兴呢。”
四姨太道:“这话你可千万不要当面去问太太,太太她没有不高兴。”心里则在想:她可不是不高兴吗?她不喜欢邵家,自然不喜欢邵家的人和物了。
四姨太走后,喻太太对王妈使了个眼色,王妈便把皎皎和霜如都唤出去。支开了旁人,喻太太问静姝道:“你刚刚扯我的衣裳是怎么回事?”
静姝答:“我看母亲不高兴,想找个理由打发四姨娘走呢。母亲放心,我其实什么事都没有,今天早上一觉醒来,精神抖擞着呢。”
喻太太听了这话心里很高兴,转念想到那邵四,又问静姝道:“你可别骗我,你如果心里不快,一定要跟我讲,可别回头一个人闷闷不乐的。”
静姝道:“我没有不快啊,其实多亏了这场病,让我想了很多,以前那些叫我不开心人的事,我决心都给忘了,既然老天爷给了我一次新生的机会,那我就好好珍惜着。”
喻太太惊喜地问:“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静姝靠在喻太太怀里道:“以后我会好好孝顺静姝她的好母亲的。”
喻太太喜得合不拢嘴,抱住她亲了亲,也就没有再提跟她那些糟心的人和事了。
回房之后,王妈问喻太太四姨太送的香水怎么处置。喻太太道:“那香水本来是不错的,只不过是邵四送的,我可懒得要。你先别动它,将青芝送给静姝的那份也给拿过来,再找个时间把两瓶香水都拿去尹公馆里,送给夏恩和冬恩。”
王妈点头,想了想,打算告诉喻太太昨晚听到的话,又听喻太太道:“呵,王妈,你且说说,青芝拿邵四送给她的东西转送给静姝?是什么用意?”四姨太名唤青芝。
用意很明显,王妈不吭声。
喻太太越想越气:“我说静姝不适合交际,呛了青芝,所以青芝回嘲我,转送邵四的香水实是与我宣示:‘既说你女儿不适合交际,那当初是怎么认识我邵家的四爷?又是怎么没皮没脸的?’静姝过去也真是个不争气的东西……唉噫……”喻太太一想到从前,又羞又恼,说不下去了。
王妈嘴上却道:“太太别想多了,她或许不是这个意思,她每次说话总要扯上邵家的,好像觉得如此就能抬高自己的身份,跟太太讲话有了更多的底气一样。”
喻太太默了一会道:“这怪病来势汹汹的把静姝折磨得不轻,我眼睁睁地瞧着她在一个晚上就掉了形,幸好她决心忘记从前重新开始了,今天青芝在她跟前提起邵四,我看她还算平静。你说,这可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么?”
“谁说不是呢?”王妈应和着,心想:太太早上被四姨太闹得不快,我若再告诉她昨晚听到的话,她会不会被怄得不轻?老爷今天就要回来了,可不要出什么乱子,罢了,不在今日说。
喻太太突然道:“青芝今天来的真不是时候,既然看见了,静姝那旗袍便不能在静思的生日宴上穿了,听听今日青芝说的话,她心里一定是以为咱们很想在静思的生日宴上出风头的……”
王妈听罢道:“可是那旗袍是咱们按照林太太的喜好去定做的,六小姐穿上那旗袍的样子好看极了,生日宴上定能叫林太太满意,也能叫那林家的少爷看对眼的。太太真的就因为四姨太的想法不让六小姐穿啦?唉,都怪皎皎那个嘴快的丫头。如果不穿的话,那现在是不是得赶紧给六小姐准备其他的礼服呢?就怕时间来不及,邀请帖子咱们都给人家发了,总不能让人家不来吧。”
喻太太拧眉道:“可不是嘛,但是要准备一件什么样的呢?颜色和样式肯定不能再跟之前的一样了,否则会叫青芝笑话咱们的!”
王妈想了想说道:“林少爷是留过洋的,不若叫六小姐穿洋裙吧。”喻太太眉心还是拧着:“行是行,就是不知道林太太喜不喜欢。”话落,喻太太陡然想起一件事,一拍掌道:“哎呀,‘丽裳’的人现在是不是还在家里等着?我都给忘了,那旗袍静姝穿着合身,你快去回话说不用改了,顺便给人家一些路费和赏钱,之后你再去静姝那里把青芝送的香水拿过来。”
得了喻太太的令,王妈便去给丽裳的人回话,回完话又去静姝那里取香水,走到屋子里,王妈看见两个人坐在软沙发上,一个是六小姐静姝,手里捧着一本书,好像在看。一个是皎皎,坐在六小姐旁边眼巴巴地望着六小姐,想张口又不好意思张口的样子。而霜如则拿着鸡毛掸子在打扫屋子边角。
“懒惯了的喔头。”王妈盯着皎皎道,将要走到二人身后的时候,王妈听见皎皎开口问喻静姝:“六小姐,我有个事儿想跟你说。”
静姝侧过脑袋看皎皎,余光一下子扫到了身后的王妈,回头道:“王妈?”
皎皎听见“王妈”两字马上跳了起来,飞快地跑去和霜如一起干活了。
王妈对着皎皎的背影抿了抿唇,笑吟吟地上前对静姝道:“六小姐,太太叫我来拿四姨太早上送给您的香水。”
要拿走四姨娘送的香水?静姝有些疑惑,细细一想,也许喻太太不喜欢四姨太,自然不喜欢她送的东西,这是其一。其二,这六小姐莫不是从前与那邵家的四爷有什么瓜葛?而喻太太显然是反对的……静姝遂道:“既然母亲不喜欢,那我就不用那东西。”便把刚刚霜如收起来的香水拿出来交给了王妈。
六小姐是真的懂事了?王妈见静姝的精神状态不错,脸上丝毫没有落寞的神色,接过香水笑道:“六小姐这样听话,太太就省心了,六小姐高兴了,太太就高兴。”
静姝道:“您说错了,是母亲高兴了,做女儿的才高兴。”
王妈听了更欢喜了,恨不得马上把她这话转述给喻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