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可看,感谢支持正版的小天使(づ ̄3 ̄)づ洛长然听大哥说过,二十多年前,陆明成父亲陆振川被封为镇北将军,奉命驻守北疆,陆振川夫人乃南阳王长女,从小在军中长大,英姿飒爽,胆识过人,皇上特许她随行。陆家军镇守北疆五年,边防安稳,民生稳固,陆陌寒便是出生在那里。在他三岁多时,先皇驾崩,皇权交替,北周与越国趁机联合进攻,南境北疆同时陷入战乱。
北周举全国兵力,来势汹汹,锐不可当,连失两城后陆振川请求派兵增援,可惜遭到文官阻挠,他们认为新皇刚刚登基,不宜大动干戈,大赦天下休养生息方是明君所为,而且南北同时开战,粮草也是个大问题,皇上采纳了他们的建议,主攻势弱的越国,派使臣前往北周议和。
只是使臣尚未到达,北周又一次发动了大规模进攻,军力悬殊太大,陆家军不得已往后撤退,路过夷山时却遇到北周埋伏,陆振川战死沙场,陆陌寒也是在那个时候丢了的。
后来两国议和,北疆五城归北周所有,南阳郡主痛失爱子,郁郁寡欢,加上战场受伤未好好调理,不久便离世,当时陆明成只有九岁。
谁都没想到,成年后的他会让北周军闻风丧胆,不仅收回了失地,而且将亲弟弟也找了回来。
听说是在夷山找到的,找到时他与野兽为伍,凶狠野蛮,不通人语,若非那与陆明成七八分相似的长相,谁也不敢相信他就是当年丢失的那个孩子。
这些洛长然都知道,但是知道和亲眼看到显然是两回事。
陆陌寒在吃东西。
他半跪在地上,两只手捧着个大盆,将头埋在里面吃的稀里哗啦,汤汁菜叶流了一地,样子和牲畜兽类别无二致。
逐月不忍直视,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离开,她却不肯走,狠狠瞪着那人,忍不住冲上去将盆夺了过来。
陆陌寒几乎是立即低吼一声扑了上来,洛长然猝不及防,被他扑倒在地,汤饭撒了满身。
逐月惊叫了声,而他却是只顾着他的吃食,两只手在洛长然身上乱抓,逮着什么往嘴里塞什么,还不忘恶狠狠的嘶吼,似是很生气的样子。
洛长然吓得一动也不敢动,这才意识到自己太过冲动,竟然从野兽嘴里抢吃的!
逐月想扶她起来,可又不敢近前,畏畏缩缩的来回移步,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洛长然声音直打颤,“陆,陆陌寒。”
动作猛地停住,陆陌寒抬头看了她一眼,迅速离开,逐月赶紧过来扶她。
洛长然双腿发软,没有一点力气,整个身子靠在逐月身上。
陆陌寒缩在墙角,眼神闪烁不敢看她。
“姑娘,回去吧,”逐月帮她擦着衣服上的残渍道:“得赶快换下来才是。”
洛长然点点头,扶着她的手往外走,到门口时突然听到一道奇怪的声音,压的极轻。
洛府养着一只大黄狗,小的时候有次仆人没拴牢,跑进后院伤了大哥,被小厮狠狠抽了一顿,它可怜兮兮的到处躲,似乎就是发出这样的声音。
时间太久远,洛长然记不大清楚,忽然间就想了起来,已经跨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转过身,正好见到陆陌寒正偷偷盯着自己,与她视线一对,慌忙移开了,像是心虚的样子。
“姑娘?”
洛长然咬咬唇,暗暗给自己鼓劲,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姑娘,你要做什么?”逐月急道。
洛长然给她一个宽慰的眼神,略顿了顿,继续往前。
陆陌寒见她过来,与以往一样,后退,再后退,退无可退,干脆整个人蜷成一团,将脸埋在手臂间。
洛长然慢慢走到他身前蹲下。
“陆陌寒。”
没反应。
“陆陌寒。”
仍是没反应。
洛长然想强硬将他两只胳膊掰开,他反抗了下,洛长然重心不稳,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姑娘……”
“别过来,”洛长然赶紧道。
陆陌寒见她摔倒,情绪似乎更加低沉,高大的身躯缩的如同孩童般大小。
洛长然再次掰他的手臂,他不再反抗,乖乖的垂了下来。
头一次离得这么近,洛长然很是紧张,不好意思仔细打量他,只是盯着他的下颚道:“你,你以后不要那样用膳,你是人,不是……动物。”
陆陌寒眼睛大睁,定定的看她。
洛长然想了想,又道:“以后,我们一起用膳,可好?”
陆陌寒眼中闪过一抹光,稍纵即逝。
“你若愿意,便……点点头。”
他好像又变成磐石了。
洛长然脚都发麻了,才见他缓缓地点了下头。
回到小院,洛长然立即吩咐逐月准备沐浴,这一趟搞得自己疲惫不堪,好像打了场架似得,在热水里泡了许久才缓过劲了。
逐月拿了干净的衣服给她换上,端出早已准备好的膳食,洛长然随便吃了点便让她收了,临走让她去吩咐膳房以后将三公子的饭都送到这里来。
陆府之人大都武将出身,没那么多规矩,饭食用品都是自己按点去领,只有三公子的会命人特意送过去,陆明成很少吃膳房的东西,基本都是跟着长公主开小灶,洛长然也是,院子里有个小厨房,平日里就她和逐月两人,自己做很方便,偶尔兴起时她也会下厨,但若陆陌寒来这里就不一样了,以他今天的饭量来看,逐月做的那点东西都不够他塞牙缝的。
礼仪,举止,言行……洛长然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开始想着要改变他,就在说了那短短几句话之后。
逐月忙完回来就见自家姑娘翻箱倒柜不知在找什么东西,屋子里一团糟,尘封多日的嫁妆箱子全让她翻了出来。
“姑娘,你在找什么?”
洛长然满头大汗,随手抹了抹,刚洗干净的嫩白脸蛋上留下一片灰尘,“逐月,我从二哥那拿的那本书你放哪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难道没有带过来?”
“姑娘说的是什么书?”
“唔,名字我也忘了,记载的是些动物习性之类的,语言颇是诙谐有趣,我记得没有还回去呀,难道二哥偷偷拿走了?”
逐月一头雾水,“姑娘几时和二公子借的书,我怎么不知道?”
洛长然猛然惊醒,方才一着急忘了,那书是她上一世时看的,好像是成亲三年后有次回洛府从二哥那借来解闷的,眼下她进陆府才半年时间,自然不可能有。
赶紧干笑了两声,打哈哈道:“啊,我记错了,记错了……”
逐月没好气的摇摇头,上前去收拾。
晚膳时分,陆陌寒准时出现在了小院。
逐月摆食案的时候,他就站在门边远远的看着,饭菜一端上来,便如疯狗般扑了过来,端起盘子欲往嘴里倒。
洛长然眼明手快的拉住他,大声道:“等等!”
陆陌寒低吼了声,紧紧抓着盘子不松手,眼睛瞪的圆圆的,洛长然也死死抓着不松手,眼睛比他瞪的还大。
两人暗暗较劲,逐月左看看右看看,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陆陌寒神情挣扎了几番,手上力道缓缓减轻,洛长然将盘子放到食案上,指着旁边的软席,“坐好。”
陆陌寒乖乖跪坐在食案前。
洛长然拿起筷子做示范,夹了块牛肉放嘴里,咽下去后柔声道:“像这样,知道吗?”
陆陌寒一脸懵懂。
“试试。”
他迟疑了一刻,慢慢抓起旁边的筷子,笨拙的在盘子里戳来戳去。
洛长然微笑,孺子可教嘛。
转身走向自己食案,身后啪一声轻响,接着便是稀里哗啦的声音。
回过头,案上的四菜一汤已然半空,筷子被扔在脚下,他手里抓着一大把鸡翅正往嘴里送,感觉到她的视线,高举的手势顿住,另一只手却是将盘子一股脑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一脸无辜的样子。
洛长然,“……”
逐月忍不住想笑,看她脸色不对劲,只得憋住,装作一派平静的道:“姑娘,这事急不得,听说将军教了三公子许久也未能让他改过来,你这……能让他坐在食案前,已经不错了。”
洛长然平复心情,说的是,若是那么容易办到,他已经回来陆府五年,怎么可能还是这幅样子。
要改变他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洛长然边用膳边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人,深感道阻且长,任务艰巨。
陆陌寒吃完自己案上的一堆东西,又虎视眈眈的盯着洛长然的方向,身子前倾,似乎随时要扑过来的样子。
洛长然,“没吃饱?”
他头低了下,又迅速抬起来,倒是不再看她的饭食,眼神定在旁边的一盘杏仁上。
那是洛长然用来当零嘴的,偶尔捻一两颗,放了大半个月了还有满满一盘,见他想吃便让逐月递过去。
陆陌寒眼巴巴的盯着逐月手上,不待她放下便一把抢了过去,三两口下肚,空盘子甩在地上。
视线又开始在屋子里搜寻,眼珠子转来转去,就是不看洛长然的方向。
主仆二人已经彻底被他的食量惊住,洛长然随便吃了几口朝他道:“过来。”陆陌寒几乎是瞬间将眼神移了回来,看看她,看看食案,动作迅速的坐过来。
刚举起爪子便被洛长然抓住,手里塞了把筷子,“用这个。”
陆陌寒眉毛拧成了一个大疙瘩,显然极其不情愿。
“慢点吃,不准洒了。”
陆陌寒沉着脸在盘子里戳啊戳。
洛长然看了一刻钟也没见他夹起来一个,忍不住拿起自己的筷子,“像这样,手指岔开,你不要抓的那样紧,错开些,往下一点,不是,不是抓,像我这样,你看看啊……”
“啪!”陆陌寒突然狠狠将筷子摔在案上,一把将饭菜全推下去,气呼呼的冲出了门。
洛长然又惊又怒,可他连生气的机会也没给她,转眼便人影全无。
逐月小心翼翼的看她,似是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的样子,“姑娘……”
洛长然深呼吸,再呼吸,“没关系,收拾一下。”
离得太远,男人的脸看不真切,但能听到那笑声爽朗亲切,他怀里揽着个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小娃娃手上拿着笔,被男人大掌包裹,由他牵引着在纸上写写画画,他身着甲胄,力道颇大,小娃娃似乎被咯的有些难受,在他怀里拧来拧去,想要下去,被他故意钳制着不能动弹,气的白净小脸涨得通红。
旁边传来清脆的喊声,“你弄疼他了,快放开,”小娃娃听到这声音,着急的挥舞着小胳膊叫起来,“娘亲,我要娘亲……”
男人哈哈大笑,在他屁股上拍了下,松开了手……
陆陌寒头隐隐生疼,痛苦的闭上眼睛,使劲摇了摇,想将那痛意甩出去。
洛长然吓了一跳,赶紧松开了手,关切询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陌寒双唇紧抿,面上没有一丝血色,拳头紧握,不断敲着自己的头,身子微微发颤。
见他这幅样子,洛长然心里莫名一疼,不由自主伸手抚上他的脸颊,柔声安慰,“别怕,我在这里,别怕,别怕……”
动作蓦地停了下来,陆陌寒身子放松,缓缓睁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嫣红的双唇变得苍白,眼中满是担忧,温暖的掌心轻贴在自己脸上,抚平了所有痛苦,他贪婪的感受着掌心的热意,不由自主嘴角上扬。
洛长然呆住了,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眼睛,他竟然笑了,这是她第一次见他笑,很纯粹的笑容,眉梢眼角都显得清澈,好像雨后初霁,让人觉得整个天地都明亮起来。
心脏忽然漏跳一拍,洛长然下意识的就要放下手,却被他中途拉住,又放回自己脸上,还微微蹭了蹭,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寻找到最舒服的姿势,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洛长然脸红心跳,贴在他脸颊的手如烙铁般滚烫,热意顺着胳膊传遍全身,压根不敢再看他,也不敢乱动,手臂一直僵硬的伸着。
方才他似乎头疼的样子,洛长然不放心,想请胡太医来看看,自知使唤不了他,便去找了长公主帮忙。
老头摆着一张臭脸看过之后,声称没有问题,洛长然张了张嘴,被他眼睛一瞪,识趣的闭上了。上次去找他被哄出来她就发现了,这老头心眼忒小,尤其见不得别人怀疑自己医术,若提出质疑,他铁定要翻脸,有长公主在,想来他也不会胡乱断言,做出违背医德之事。
好言好语的道谢将人送了出去,洛长然
看向同样摆着臭脸的陆陌寒,他是看见老头就恨不得吃了人家,若非自己挡着,老头只怕是要横着出去了。
如今人没欺负成,他还不高兴了,一副恶霸姿态,洛长然没好气的问他,“头不疼了?”
没反应,摆明了心情很不爽。
洛长然无语,觉得他比老头还小心眼,老头起码是因为看家本领而计较,他是毫无理由,就是看你不顺眼。
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懂自律,能克制,有是非观念,而动物没有,动物的世界里,不喜欢就摧毁,喜欢就掠夺。
陆陌寒虽然现在外表看起来像个人了,可他内心依然保持着野兽的劣根性,这是个大问题,洛长然深觉肩上担子沉了一沉,拍拍他臂膀,“起来,陪我出去走走。”
许久未曾上街,洛长然都不知道买什么,就当散散心,随意转了转,未看到喜欢的,正欲去打道回府,身后传来一声三表哥。
洛长然回身,就见齐进一手提着装着鸭子的笼子,一手拿了把折扇,不伦不类的朝自己走来,笑的春光灿烂。
到了跟前,先是仔细打量了一番陆陌寒,然后才看向她,一脸真诚的询问,“表嫂,听说你给三表哥弄了身忒风骚的袍子,怎么没让他穿出来给大伙看看?”
洛长然,“……”
“表嫂,三表哥这身衣裳也是你给做的吧?我觉得好像不太适合啊,你看这腰给勒的,都快赶上女人的腰了……”
“……”
“还有这袖子,是不是有些短呀?藏东西都没地藏……”
“诶,表嫂,我怎么觉得三表哥好像长高了,你是不是给他脚底下垫东西了……”
“嘎嘎……”笼子里的鸭子不耐烦的叫了两声,将主人的聒噪声打断。
齐进这才想起他的正事来,笑嘻嘻的道:“表嫂,我今日有场大仗要打,你们可有兴趣观战?”
洛长然连连摇头,谁想看你斗鸭子。
“哎,”齐进面上有些失落,又看向一言不发的陆陌寒,见他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的鸭子,登时面上一喜,“表哥,我就知道你喜欢,走走走,我带你去开开眼……”
洛长然早就发现了,自打齐进出现,陆陌寒的视线便定在了那只鸭子上,未曾移动半分,连齐进对他品头论足都没分神怒一怒,□□裸的目光几乎已将鸭子开膛破肚,就差片一片蘸点酱汁了。
然而齐进并没有意识到,只以为他喜欢,热情友好的邀请他与自己同乐,陆陌寒征询的目光看向洛长然。
如果他能独自与其他人和平相处,野性兴许能慢慢减退,洛长然心想着,与其自己说破嘴皮,不如让他自个试一试,闭门造车或许能让他克制自己,但难说不会越来越孤僻。前世的祸事历历在目,她岂能不为他早做打算,这一步总要迈出去的,身为将门之后,他应该是展翅翱翔的雄鹰,并非羽翼下的小鸡仔。
洛长然微笑点头,嘱咐他,“去吧,但是不能伤人,否则就不准回来了。”
陆陌寒见她没有一起去的意思,有些迟疑,眼神闪了闪,流露出放弃的神色。
“我走累了,去旁边茶楼喝喝茶,你乖乖跟着世子,我就在茶楼等你,”洛长然找了个借口。
陆陌寒直视着她的眼睛,缓缓点了下头。
“表哥,别墨迹了,再不走别人都打完了,”齐进着急的催促。
陆陌寒朝他走去,洛长然拉住他又交代了句,“只许看,不许碰。”
神情立马变得委屈,陆陌寒垂头丧气的跟了上去。
洛长然发现,如果不触怒他,他其实是愿意与人打交道的,只是不得其法,加上恶名在外,也没人敢接近他,所以他才一直孤零零的待在陆府,仔细想来,不管是对齐进还是对自己,他一开始都未表现出恶意,只是在感觉受到威胁时才会反击,不过自己是因为有前世的记忆,知道绝不会受伤害才会主动接近他,这齐进倒是胆子真大,上次从他手上抢食,这次就直接把人带走了,也不怕再被咬一次。
边往茶楼走边心里琢磨着,一不留神就嘀咕了出来,逐月听到便笑了,“姑娘是不知道,以前你不喜欢听到有关三公子的事,所以我未跟你说过,听说这齐世子第一次见三公子便被他摔断了腿,养了三个月好了后跑来,胳膊又被拧断了,将军让他别招惹三公子,他不听,绑着夹板还来,胳膊是断了一次又一次,大半年都没好,就这还不死心,有事没事就往陆府跑,专找三公子,来时光鲜亮丽,走时灰头土脸都是好的,常常是被小厮抬回去的,后来迷上了斗鸭,这才来的少了。”
“是吗?”听完这番话,洛长然简直对齐进刮目相看,世间万物都有强弱之分,对于会伤害自己的强者,人的恐惧是出于本能,迎难而上战胜恐惧的少之又少,但从来不缺,缺的是明知会失败却一而再再而三尝试的人,一次又一次的直面恐惧,挑战强者,光这份胆识便足以令人钦佩。没想到齐进看着吊儿郎当不务正业,骨子里还是有点气概的,不愧身上留着南阳王府的血。
“而且以前他每次来,府里的人都会打赌他这次伤的是哪,有次下注时被他看到了,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自己也压了一注,只可惜输了个精光,”逐月挑开茶楼帘子,掩着嘴又笑道。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