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过道上刺鼻的消毒水味循着未关上的门传递了进来,肖沉在夏暖出去后,静静的站立了好半晌,才将门一把推上,隔离了外边若有若无的好奇视线。
不愧为医院最高待遇的VIP病房,布置温馨,小家电齐全,看上去一片干净鲜活的亮色点缀,一点儿也不像病房,就跟…他们之前开的酒店一般无二。
想起那次,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起来。
**,不过就发生在几天之前。
而医生说的怀有身孕,已经一个多月有余。
那么这也说明,他们在上次酒店开房之时,她就已经有了孩子?
一想到这样的结果,肖沉几乎站不稳。
曲涟波转开头,很想插着腰对他吼上一句滚,可被他那步步紧逼的眼神盯着,她便心虚的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空气间弥漫着阵阵诡异的气氛,带着渐渐散开的消毒水味,还有摆在大床两边,那精心打理浇过水的花儿。
若有若无的清香,也缓解不了两人此刻尬住的情绪。
最终,还是曲涟波开口了,她受不了那样怀疑审视的眼,还有那紧抿唇角下,紧张却又克制着不显露的慌乱。
这次,仅仅只是个意外。
“你走吧,如果你是来看笑话的,那么你已经看到了。”她躺回床上,侧过身不愿去看他,一句话更是说得轻飘飘的,举无轻重,“所以,好走不送。”
肖沉闭了闭眼。
再次睁开,那泛着亮光的金丝眼镜后,双眸盛怒,又隐藏着浓浓的痛惜。
“孩子,是我的。对不对?”
这话,不是疑问,是肯定。
曲涟波简直被气笑,扭过身子就开始大骂,“前两天的事,你给我怀一个试试?丫的脑子有坑?正好这里是医院,需不需要给你做个脑部检查?”
“那如果…”
肖沉看着她,居高临下,转而弯腰俯身,双手按在她枕边,看着她不退不让的眼,唇角微扬,话音里,还染上了丝丝笑意,“那如果,是在这之前呢?”
时光倒退的一个月前,夏暖误打误撞在办公室里看到他们亲密暧昧,可却没有人知道,就在她闯进来的半个小时前,他们已经有过一次。
所以,这个孩子,只能是他的。
曲涟波睫毛一颤,饶是她装的再镇定,也有丝丝狼狈和无法掩饰的慌乱,“滚!你特么以为你是谁?我告诉你,孩子根本就不是你…唔…唔!”
话未说完,他就已经吻了上来。
比起五年前,他更加沉稳,也更加霸道。
曲涟波想要使劲推开他,却被他握住了双手动弹不得。
她现在受不得刺激,也不能太毛躁,不然肚子里脆弱的小家伙,可能会因此而无法来到这个世界。
分分合合,纠纠缠缠。
五年的时光从她的指缝中溜走,没人可以想象,一个被宣判了死刑说一辈子也不可能有孩子的女人,突然降临了奇迹,会是怎样的惊喜交加!
所以她从来就没有放弃的打算,哪怕孩子生下,可能享受不了父爱,那她就只有用双倍,不,是十倍,百倍的母爱来偿还它。
这一切,她的规划,她的未来,从来就没有加上肖沉!
可现在这个男人,却又像牛皮糖一般扯都扯不掉!
她知道他的性格,也知道他的固执,他一旦知道,就更不会再放弃这个孩子。可是明明,他们之间早就断了,不是么?
“小妖精,别逃了,我带你回家,好不好?”
她的泪,被他含在口中,声音呢喃着,沙哑着,不经意就撞入了她的心中,破碎了固若金汤伪装起的外壳…
肖沉将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小腹依旧光滑平坦,可里面,竟然有她和他的结晶。
嘴角不由自主的便勾起了一个笑,他抱着她,细细亲吻——
她从他身边逃开的已经够久,如果再来一个五年,他承受不了。
“所以,别再离开我了,好吗?”
泪水决堤,她的脑海中突然想起夏暖轻轻的声音:人生如不尝试着赌一赌,怕的不是后悔,是遗憾…
而遗憾,比后悔更难过。
如着魔般,她竟轻轻点头——
“好。”
*
狂风肆虐,冷风飕飕,哪怕顶着明媚的太阳,也依旧是手寒脚寒。
夏暖包得像个粽子,戴着安全帽,脚踩在建筑工地上。
实在是在办公室里没她什么事,而心中还有些小小的气恼未消,暂时不想再面对秦墨,于是她便拉上朝阳,在朝阳的陪同下,来到了施工地跟紧进度。
项目才开始实施,一切属于动工的开始,这两日,最先忙活的,就是全方面推倒之前的地基,动静闹的很大,数百台挖掘机运土车来回的兜。
幸亏这一带还没发展起来,不然非要接到大把的噪音投诉不可。
夏暖转了一圈,头顶着安全帽眼睁睁看着这一方的半成品被夷为平地。当年,她的父亲应该就是和她一样,静静地看着工程建起,一砖一瓦伫立起来的吧?
可她…却是眼睁睁看着满载父亲期望和心血的工程,在一片轰炸中彻底被移平。
哪怕,这片地基稳固性不输于新建,可还是不得不拆。
因为没有人会愿意相信,已经倒过一次的房子,不会再倒,为了避免以后的顾虑,她只有推倒然后刨开让所有人看看,这是不是豆腐渣。
只是…证明之后又能怎么样呢?
叹,这心情,真有点不是滋味。
“朝阳,等一切都做完后,搞一个项目启动仪式。”夏暖目光平静,带着不一般的坚定和勇气,“我要…搞得越隆重越好!”
“是。”
朝阳闻言,眼底有一闪而逝的讶异。
其实就算她不说,他也会这么做的。搞的启动仪式,不是为了宣扬,而仅仅是表达云景的态度,今时不同往日,质量标准绝对是标杆,树立起众人对这工程的信任。只是他没想到,这话会从夏暖嘴里说出…
因为在他的眼里,虽然将她如主子般尊重服从,也是发自内心的喜欢她的性格,可毕竟是初出茅庐的少女,又能挑多大的梁呢?
尽管秦墨将这个工程项目全权交由她处理,可若没有他的暗中帮助,她只会举步维艰,更别提能将这偌大的工程给处理好了!
朝阳挑眉,莫非这次…也是总裁事先教给她的?
“走吧,去那边看看!”
没有理会他的小心思,夏暖踩着一路的细沙碎石,来到前方那正在进行废墟清理的土地边。
不意外的,看到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那是之前在她父亲手底下做事的工头祥叔,还有他那耿直的大侄子。
之前在医院,也正是他们告诉她,项目进行时的一些蹊跷事。
“祥叔。”
“哎哎哎哎这是是夏小姐?”老的还没说话,小的就已经跳起来了。
祥叔身边的大侄子一直对夏暖有好感,此时看见,更是笑的合不拢嘴,一反之前大大咧咧的态度,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那副扭捏的模样,看的一众人失笑。
“夏小姐,你来啦!”祥叔看着她点点头,一派平和。
“真意外,能在这里看见你们,都没有回家吗?”
夏暖微笑,看起来天真不谙世事——
可她心里,却在悄悄的打着鼓。
按理说,秦墨为她赔偿的那笔资产,没有五百万也有八百万,除去医药费赡养费,每个人都能分到不少才对,可他们在拿钱之前囔囔着回家,拿到钱之后却又继续留了下来,背着**十万的资产,又继续重操旧业做民工?
不应该吧?
“回过家了,只是想趁着还年轻,能干的动的时候继续干,攒够了养老钱,就退休下岗啦!”
祥叔笑眯眯的回答,几乎挑不出破绽。
比起之前花白的头发,他有刻意精心的染了一次黑发,还焗了油,看起来倒真是年轻了十几岁。
夏暖点点头,然后不做停留,继续往前走去。
并不是她心里黑暗,喜欢故意揣测人,实在是变故太大,发生在她身上的种种不由地她放下心防来。
之前提供的线索,实在是又太多可疑之处,说工程发生的事故有破绽,可其实,他们说的话,更是破绽中的破绽…
“好好盯着。”
在上车离开之前,夏暖透过车窗的玻璃,清澈干净的眼眸中几乎看不出神色。
唯有正开车的朝阳,察觉到她那一丝丝…说不上来的变化——
就好像是,一个单纯无辜的少女,突然敛起了那一身的圆润,外表依旧无害纯真,但已经,开始有浅浅的锋芒展露…
汽车一路驶离,目标直奔医院。
在出发后的不久,曲涟波就给夏暖打了一个电话,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出院!
一开始她还不明白,为什么做出这么急切突然的决定,毕竟她现在的身体需要留院观察,时刻注意着,可当她赶到医院后,看到护着她,几乎不让外人近身的肖沉后,她突然明白了一切。
“我送你。”
她吟吟而笑,双眸之中全都是了然的祝福。
从来都没有人懂的,护着的黄金剩女,终于也有人呵护着了呢…
“好啊,就怕你家总裁大人不放人哟!”曲涟波穿的严严实实,了解她的心意,不推辞,只是小小的打趣了一番。
暖暖被调侃着,脸皮相比之前,已经厚了好几个层度,当下吐吐舌,绕到另一边挽着她的手,小心翼翼的朝前走,还不忘嘴上怼回去,“哪能呢!天大地大,你这个孕妇最大!”
肖沉嘴角噙着一抹笑,关于当爹这件事,他就像是买彩票中了奖一般难以置信,可惊讶过后,他满心都是浓浓的狂喜!
能有一个深爱的女人不容易,可和深爱的女人有了一个小生命,那种感觉,简直就是妙不可言。
“瞧瞧你们一个两个,我哪有这么脆弱,真是!”
曲涟波虽无奈的摇头笑,可说到底,心里的欢喜绝对不少。
只是…
当一个小时后,汽车停在肖沉家门口时,她心里的那份欢喜渐渐冷却,不管身边握住的手有多温暖,她竟然,想临阵脱逃?
当年被赶出肖家时,主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肖沉的母亲,在第一年对她还是极好的,可后来…
她的身份摆在那,欠了肖家的钱,总会被人觉得低人一等。
肖母就是如此,在一众攀比的贵妇圈子里,她总觉得自家儿子有个她这样身份背景的女人实属脸上无光。
于是,从一开始的挑刺,变成了排挤。
用肖母的话来说,甚至是五年,都下不出一个蛋!
“不用担心。”
感受到她的情绪波动,肖沉的眼里越发暗沉了几分。
当年,是他幼稚不成熟,做为一个男人,没有该有的担当,而如今,好不容易失而复得,他绝对不会,让之前的事情再次重演!
“一切有我。”
“嗯。”
曲涟波点点头,强忍着情绪没有将最后一句话说出来。
只是她第一次因他而坚定她的心,但,也是最后一次…
暖暖见状,虽有疑惑,但却没有傻到问出口。
只是愈发坚定要陪她一起进去的决心,她不知他家的人对**好不好,如果不好,那她该怎么办?怎么做?
自古以来,婆媳问题,都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叮——”
门铃响起的下一秒,门就已经开了,肖母不假以保姆的手,直接跑上前迎接,对于曲涟波,笑的别提多真诚了,仿佛从前的一切隔阂都不存在过。
肖沉松了口气,在来之前,他已经透露了风声,不用说太多,直接甩了孙子两个字过去,堵住了一切的反对和反驳。
其实肖母自己也知道,她如何挡的住自己儿子那势在必得的心?真要挡住了,估计肖沉的决定也是…不婚一辈子。
那她想要抱孙子的愿望,可不就落空了?
这样欢喜的场面,其乐融融,简直让人生不出一丝间隙。
夏暖深知自己是个外人,于是客套几句,便打算回去了,曲涟波来不及做挽留,便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外面,有朝阳在车上等她。
现在的朝阳,可谓从总裁贴身特助,变身成了自己的助理保镖兼司机,对于他来说,这工作量一下从高难度变成了一堆小事,简直不能太轻松!
可他轻松,暖暖现在的心情可谓有点儿沉重——
曲涟波在肖家,只能算是母凭子贵,再被婆婆喜欢,也不过是怀胎十月这个时间而已,未来,还不知道她的处境会怎么样呢…
不行,她得想想办法,好好帮她一把!
“朝阳,开车吧。”
垂着脑袋爬上了副驾驶,暖暖眼睛都懒得瞟直接吩咐了一句,可她话说完,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声音,下意识抬头,她微微一愣——
驾驶座上,那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庞百看不厌,深沉如墨的眉眼荡漾着令人沦陷的温柔。
夏暖的心,忽然漏跳一拍。
即使天天看着,依旧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被晾了一天的秦墨俯身靠近,望着她那微微呆愣的脸,目光灼灼,笑意清浅。
“夫人,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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