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里还有一袋饼干,童乐拿出来分给陈维一半。
陈维打开车引擎,给手机充电。两人静默无声,各自瞪着没有网络的手机,空调呼呼的响着。
天空飘起了雪花,越来越密集。
渐渐覆盖了挡风玻璃,陈维开雨刷刮掉了雪,他中止手机上的单机斗地主,看向童乐,“下雪了。”
最糟糕的情况,童乐点头,“我不瞎。”
两人同时叹气,身体后仰靠在座位上。
“怎么办?万一下大了,一点痕迹都没了。没人知道我们失踪,在这边,只有我们两个人认识。”
童乐:“你问我,我问谁去?就算知道我们失踪,这大雪天怎么找?”
越说这天越不要脸,等到天黑,雪已经有十多厘米厚。
童乐转头看向陈维,“把车熄火吧,该没油了吧。”
两人看着油表,默默关掉了引擎,也关掉空调。车内黑了下来,只能听到窗外下雪的声音。寂静,逼仄。
童乐把座位放下去,躺着,胃里空虚泛酸。
“乐姐。”
“嗯?”
“你和江黎青真是男女朋友?”
童乐笑了笑,抬手盖在脸上,“你觉得呢?”
“如果是真的,他会来找你。”
童乐叹口气,“别做梦了,想想怎么发出求救信号吧。”
两人面面相觑,童乐从包里找出来一个手电筒放在车顶,回来缩在车里搓手。“这样万一有人找来了,还能看到。”
陈维抿了抿嘴唇,咽下口水,“乐姐。”
童乐把羽绒服帽子戴上,拉紧拉链,“说。”
“我之前看一个报道,有人在这边迷路然后七天后,搜救人员找到人已经死了。”
童乐睁开眼看着昏黄的窗外,雪映照着天空,黑的不那么彻底。
“你别乌鸦嘴了行么?不是你我们能沦落到这地步?”
陈维到底是年轻,刚毕业就进了这个行业,他家条件不错。从来没经历过什么坎坷,这突然被扔到荒山野岭,生死未卜,他是害怕。
“万一呢?”
“没有万一,死不了。”童乐闭上眼:“睡一觉醒来就会有人来找我们了。”
“你身上还有吃的么?”
童乐长出一口气,“没了。”
她也不敢想吃的,一想就饿。
童乐是个不经饿的人,饿起来就头晕眼花。
第二天早上童乐先醒,她拿起手机看时间是六点半,窗外天光大亮。车玻璃上全部是雪,厚厚的一层蒙住了视线。童乐推开车门,冷风灌进来,她打了个哆嗦。
陈维也醒来了,“乐姐?”
“我下去看看。”
童乐一脚踏进雪里,顿时发出了惊呼,“嚯,到小腿了。”
雪还在下,且越来越大。
童乐一脚深一脚浅的往前走,雾气是散了,可哪里都是白茫茫一片,她也看不到尽头。整个世界都一样,没有路,也没有任何标示。
童乐深吸一口气,冷风进了喉咙里,她缩了脖子看向车子开来的方向。
不管行不行,她得往前走,无论那条路是什么。
不赌一把,她要死在这里了。
胃里空虚,她抓了一把雪擦了下手心,转身上车,“阿维,收拾行李我们往回走。”
车上的手电筒落了厚厚的一层雪,童乐把手电筒塞进背包。
陈维背着包下车,弯腰往回走,“好饿啊。”
“你吃口雪吧。”童乐挖了一块雪,不吃东西还能挺两天,不喝水很快就挂了。陈维呲牙咧嘴,“真脏。”
两人往回走,现在已经看不到分岔路了,踢开厚厚的雪找公路的痕迹。不管是那条路,他们得走下去。
后悔了,应该拿个指南针出来的。
他们包里放的电子产品,现在全用不上。
两人一步一步往前走,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包和衣服都成了累赘,就连身体都成了累赘。陈维一屁股坐在雪里,喘着气,“我不行了,这一眼看不到尽头,太绝望了。”
童乐放下包坐在包上,团了个雪球给陈维,“慢慢走吧。”
陈维抓着雪球就砸在了路上,咆哮,“我们会不会死在这里?这么多的雪,这么大的地方到底那边才是出路!”
童乐喘着气,捡干净的雪咬了一口,雪水在舌尖上融化,有着独特的泥腥味。童乐抿了抿冻的几乎僵硬的嘴唇,“人一旦没了斗志,就离死没多远了,你想跟着我走下去,我们往前面走。你不想走,待着这里。我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太绝望了,无边无际的雪。
“雪会停,等太阳出来我们就有出路了。”
童乐没有高超的野外生存本领,她只能往前走,这样的戈壁滩。大多是荒无人烟,运气好,也许很快就走出去。走不出去的,只能死在这里了。
陈维狠狠捶着雪地,犹如困兽。
崩溃绝望。
童乐站起来,“走吧,等天黑会更难。”
陈维没有站起来,童乐背着包往前走。雪花小了,她抬起头看向远处,天边泛白似乎马上就能呈现出曙光。
她走出很远,陈维站起来背起包踩着童乐的脚印往前。
一直走到下午,这期间童乐都是隔着羽绒服看手机。
手机跳出飘渺的一格信号,童乐顿时乐疯了,她走了一天麻木的大脑一片空白,按着手机迅速的拨号。
她的手在颤抖,本能的按下一个号码,电话很快就被接通。
童乐把脸埋在羽绒服里,“江黎青你快来救我,我迷路了。”
“童乐——”
电话戛然而止,童乐瞪着手机,手机自动关机。现在的手机都厉害了,设置有低温保护模式,刚刚童乐打开衣服的时候风灌了进去,手机感受到低温进入了自我保护,就关机了。
陈维疯了,追上来,“联系到人了么?”他眼睛通红,“怎么样?”
“手机关机了。”
陈维吸了吸鼻子,他的手机和童乐一个牌子,而且是最新款。早就没电了,贴身放也不行。
童乐抬头看着头顶的天,雪花纷纷扬扬,她握着手里的电话。“关机了,他不知道听没听到我的声音。”
好半响,童乐把脸埋在膝盖上,泪就滚了出来。
她一直不敢表现的太过于绝望,陈维在,她比陈维年长。他们必须得扶持着才有活下去的几率,不然两人都绝望,那肯定是走不到这里。
可现在,她的全部希望都被手机的关机而扑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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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黎青拿着手机顿了几秒,起身拿了件外套就跳下了车,助理迎了上来,“江哥。”
“童乐失踪了!”
“马上要拍了,你去哪?童乐和你联系了?她失踪你怎么知道?”
江黎青把羽绒服拉链拉上,他的妆还没卸,昨晚拍到十点半剧组决定在这里过夜。今天取雪景,童乐没来,江黎青以为她赌气。
“江哥?”
江黎青打电话报警,他找到一辆越野车,又问剧组要了些食物。
“江哥?”助理追上来,“今天必须得拍完这个镜头,我们要转场了不能拖——”
“人命没拍电影重要?”江黎青突然发了脾气,助理愣住,也有些傻眼,“江哥?”
江黎青深吸气,抬手虚拢了下口鼻,压下脾气,“童乐大概是来这里的路上迷失了方向,现昨天到现在,一天一夜了。你现在往回走,赶快和警察联系,这里有个电话号码你找警察查下看能不能定位。”
助理接过纸片,“啊?”
“赶快联系当地警察,再拖下去,他们会——”江黎青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拍了下助理的肩膀,“快去。”
江黎青拉出地图,拼命让自己静下来。
导演走了过来,“黎青,怎么回事?”
“我女朋友丢了。”江黎青迅速拿过笔在地图上做着标记,“这么大的雪,这种地方一旦迷失,可能会丧命。”
“啊?这么大事。”导演连忙说,“那我打个电话联系个老朋友看能不能帮忙,这地方,失踪可是要命的事。”
江黎青按着地图的手渐渐稳了,他深吸气,雪落下来打湿了地图。江黎青擦掉雪,拿出指南针看了眼方位,拉开车门上车。
副导演急匆匆跑过来,“黎青?怎么回事啊?”
江黎青看到他手里的扩音器,又下车拿走了扩音器,“扩音器借我,今天的戏先不拍。”
江黎青一路往回开,天马上就会黑下去,她在冰天雪地里怎么活?
江黎青开到第一个分叉路口,电话响了起来,是助理来电。
江黎青接通,“联系上警察了么?”
“他们正在查号码,也派了搜救队。你去哪?不要乱走。”
“你让他们调出城监控,他们可能是走岔路了,我先一个岔路一个岔路找。没线索的话,很快我们就会碰到。”
“江哥。”
“放心,我有分寸不会出事,现在关键是找到童乐。我们分头行动,更有效率。她在这地方走丢超过二十四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我不敢耽误。”
江黎青挂断了电话,按了下眉心踩下油门往前开。
雪掩盖了很多痕迹,这样漫无目的找是非常的困难,看几率。
开了一个多小时,天渐渐暗了下去。
江黎青停下车看地图,雪落在挡风玻璃上。他只有把自己放到事件外,才能冷静分析童乐会走错的路线。
几条分岔路一条条延伸下去,江黎青放下地图,调转车头往回开。
一手握着方向盘,江黎青把紧握的拳头凑到唇边,目光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