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是唐溪,就连和她对峙的府衙兵士没也看出了突然杀出来的这一队人的身份——大皇子身边的贴身卫队,岂是他们府衙兵士敢阻拦的?余下的人纷纷闪开,大气也不敢多出。
男子的眼神放在唐溪身上,只一眼就确认了对方身份。虽然在第一时间他也为之一惊,没想到自己今晚的目标竟然与资料不符,非但不是个‘有点胆子’的少女,只怕身手远超这里所有人。
当然,除了他!
难怪大皇子要杀她,这个女人,表面借助医者身份隐藏,实际却是个武道高手,若非她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心机,她为何要假装隐瞒?
这种不安定的因素,绝对是大皇子的敌人,今晚,他一定会杀了她!
“让开……”低沉肃杀的声音响起,瞬间,唐溪周围的人如潮水般退开,面前空出一大块地。站在她面前三丈开外,一匹枣红色高头骏马,马背上的男子一身劲装,阔肩窄腰,浑身充满了爆发力,眼中的寒意似风雪般漫漫袭来。
“得!”马蹄一点地面,发出清脆的一响。
就在这刹那之间,男子飞身从马背跃起,手中的长剑如雪,光华一闪,只一招,那凌厉的杀机似天罗地网般将唐溪全身笼罩。
好强!
眼眸一缩,唐溪越发肯定了眼前突然冒出来的男子身手高强,远超于她。身形暴退,在那关键一刻,她闪身避让,那一剑却如跗骨之蛆、打蛇棍上,闪电般改变方向,直朝她胸口刺来。只慢一刻,她就会被对方刺个透心凉!
眼前剑光闪烁,连绵不绝,不过眨眼对方已经刺出了十多剑,出招快速,绝对是真正浸淫剑术上十多年的高手。唐溪心头越发深沉,仗着月舞烟波还击,‘当’一声双剑碰撞,手中一股大力袭来,她虎口一阵发麻,对方好强的内力!
这人到底是谁?鲁同甫再是想杀他,为何能够派出如此高手?难道……他并不是鲁同甫的人,而是——方凌玄的人!
“方凌玄让你杀我的?”唐溪忽然出声。
“……”男子虽然没有说话,但眼神明显一缩,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手中的剑竟然再快了一分。
果然是方凌玄!
即使对方没有回答,唐溪也看出来了,难怪对方身手如此高明!
再次挡下一招,她知道,只怕再这样下去,她绝对抵挡不了多久。
她纵有反击之心,但杀人不是她的目的,更不是她所长,今夜她并没有必死之心,也没有做好应对如此强敌的准备。她只是来劫狱,来救走邓孝通的,如今目的达成,花飞也早已逃走,她根本没有必要和对方斗个你死我活。
看对对方的出手和视她如死人的眼神,唐溪就明白,这人才是对她抱有必杀之心。敌强我弱,她才不会傻愣愣的等死。
眼神一扫,唐溪一剑刺在身后的墙壁上,剑尖一挑,墙上被她刺出个小坑,几块碎石落下。她飞快的抄在手中,就这么耽误刹那,她已经察觉到了对方已经逼至近前。
蓦地转身,唇边一抹狡黠的笑容闪过,她扬声道:“看暗器!”手中一粒碎石已经射了出去。
怎么会没有看清唐溪一剑刺在上墙的举动?不过是一块碎石,居然被她当成暗器,男子冷冷一扬唇,剑身一扫,只听清脆的一声撞击,碎石化成粉末落下。
“雕虫小技!”宫谈终于出声了,眼中的讥讽之色更浓。
这女子的确有点手段,竟然硬抗了他十多招而没受伤。不过,她也就如此了。
因为初次交手,他秉承一贯的原则小心谨慎,先试探对方的手段强弱,这才让她多活了一刻。现在他已经摸清了她的能力,比起他还差上那么一截,既然如此,就没有留手的必要了。
剑尖一挑,仿佛毒蛇般透着浓郁的杀机,宫谈正要一剑斩下,却听唐溪又是一声:“看暗器。”随即,一道破空声划来。
暗器?就是刚才的碎石子?
她以为几块从墙上抠下的石子就能够伤到他?果然是女子,未免太天真了!
伸手探出,宫谈直接将那黑点抄在手中,掌心的触感立即让他明白,果然是枚碎石子。
一声冷笑,他扬手一掷,碎石反朝唐溪射去,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从不用暗器,但并非不会,纵然出手的是一块石子,只怕也会让对方手忙脚乱。
这一看,却让宫谈为之一愣。
眼前的女子,仿佛化为了幻影,整个人仰面后倒,身形犹如弯月般后仰,呈现出一种扭曲到极致却又柔美养眼的姿势。‘叮’一声,她反手倒击,手中长剑刺在地上,竟然用剑身承受出她全身的力量,躲过了他的还击。
眼瞳爆缩,依照宫谈的眼力,如何看不出她这一招的玄妙?
这是什么招式,如此奇怪却又如此有效,在她一个女人手上使出,偏偏还具有如此强烈的美感。若非她是他必杀的目标,他实在想留她一命,好好拷问这一招的来头。
心中竟然生出一丝惋惜,面对眼前的女子,宫谈不知不觉间,出手竟然缓慢了几分。似乎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实在想再看看那一招,又或者,他想知道她还能使出几招也这般精妙的招式,让他好好看个够。
“嗖!”一声响,宫谈眉头一皱,又是暗器?
她还真是没玩没了了,还不死心吗?认为一粒石子就能够伤到他?再有些手段有些能力的女人,果然还是这般天真,这般愚蠢!
轻松避过那道肉眼几乎都看不清的黑影,宫谈正想究竟是再看看她几招,还是干脆将她一招解决,忽的眼神扫过,却瞧见唐溪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那笑,似戏谑似讥讽,又似轻松惬意一般,生生映入他心头。
她……为什么这种眼神?
心头似有一道电光闪过,如雪冰寒,宫谈浑身一震,似察觉了什么。
不对,他拖的时间太久,只怕会有万一发生!心头一凛,他面色倏地沉下,再没有什么好奇之心、留手之意。手腕一动笔直的剑身犹如灵蛇般,闪出十几道残影,直取唐溪咽喉。
“看暗器!”唐溪又是一声轻喝,扬手朝他一拂。
宫谈毫不在意,不过是一颗石子罢了,纵然他不闪不避,那石子也会在他剑风下搅成粉碎。他反而加快了速度,欺身而上,想要跃至高处,居高临下朝她斩来。
蓦地,他浑身一僵。
一股怪异的感觉从脚踝处传来,才刚刚跃起,他的一条腿就瞬间失去了知觉,此时却正是他发力的关键,全身前冲,却后劲顿失。本是轻盈如风的感觉,犹如暗中突然生了只手出来,将他生生拉下。
“轰!”身形才跃出半尺高,下一刻却仰面栽倒在地上,宫谈跌了个嘴啃泥。
突如其来的痛感,让他差点没昏过去。周围响起的无数抽气声,惊呼声,更是让他反应过来,他居然当众跌下,还是如此羞耻的姿势,被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浑身的怒意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几十年了,他从来没有如此丢人过!
他正想翻身跃起,将那害他如此的女子一剑击杀,碎尸万段,千刀万剐……但他陡然发现,自己竟然连动手的力量都没有了。别说跃起来,就连动一动小手指的力道都没有。
怎么回事?他明明是觉得脚麻,为何……不对,不是脚麻,而是浑身都没有知觉了!
刹那,宫谈几乎惊出了一身冷汗!
电光火石间,他那里还没有明白刚才唐溪的伎俩?一次次暗器,一次次主动提醒他,她一开始射出的石子,不过是为了让他麻痹大意,而最后一下,才是她的真正杀招。
太大意了!宫谈悔不当初。
“怎么不打了?尊驾手段高明,我们正斗到好处,为何你……”唐溪那充满调侃的声音,犹如银铃般悦耳灵动,听在宫谈耳中却不亚于将他在光天化日下生生剥光般羞耻:“你怎么趴在地上不起来?”
“跌痛了吗?是不是哭了不好意思让我看见?唉,你一个大男人,摔倒了起来就是,我们还没有决出个胜负呢!”
“地上脏得很,快起来吧。就算你哭了,我也不会笑你的。”
全场围观之人已经呆了,傻了,痴了……所有人,特别是随着宫谈一同前来的大皇子卫队一行人,他们眼睁睁看着那身穿夜行衣的少女,很是意犹未尽的说着,似乎是没和他们的宫谈大人比够一般。
而他们的宫谈大人呢……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还是面朝下的趴着,一句话也没吭,已经趴了足足小半会儿,他们都眨了十几次眼的功夫了。他依旧没有起来,仿佛真的是如那少女说的一样,摔痛了,哭了,怕被他们看见,所以才没有起来。
刚才那一瞬间,他们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明明宫谈大人一招击出,迅若惊雷,眼看就要将那少女斩于剑下。但是……宫谈大人居然跌倒了?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事实就在眼前,大家都看的清清楚楚。
怒火中烧,咬牙切齿……那一句句带着讽刺而调侃的话,毫无遗漏的钻入了宫谈耳中,只觉得脑中轰然炸开了,强烈的羞耻感、屈辱、愤怒……混合在一起,犹如火山喷发一般,几乎没冲击的他当场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