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说过了两日,薛宝珠再没见到裴邵的影子儿,那些关于他的猜想也全都闷在了心里头。其间她也没见莫青彦也回来过,便更是没处询问。转眼到了六月底,第二日便是京中厨艺大赛的决赛了。
薛宝珠自打那日在外头遇袭便再未出门,一则是她自己受了好大的惊吓,二来也是莫大娘晓得后前前后后守着她,莫青彦又问提督衙门请了衙役护卫,如此用心,她自己也不好辜负了。
这日,宋玉致同薛宝珠闲聊,她是个娴静又体贴的人,只怕薛宝珠闷在此处难受,便专程捡了厨艺上的话来同她说。两人言笑晏晏,也不觉得时光流逝,短短几日,已俨然比在永安镇的时候更亲密了。宋玉致道:“宝珠,明儿我同祖母陪你一道去比试,对了,你可还需要什么练手的材料,我好叫管家现在去买的。”
薛宝珠早做好了准备,也懒得争这一时半会的功夫。
宋玉致点头,便道:“时辰也差不多了,咱们去前厅用晚饭去吧,晚些祖母又得亲自来催了。”她同薛宝珠两个一道过去,走至路上忽然想到一事,侧过脸去同薛宝珠道:“我听夫君说,明儿恐怕会是陛下亲自主持。”
“青彦哥回来过?”薛宝珠有些意外的脱口问,只因她前头从未听说过什么皇帝要主持厨艺大赛。
宋玉致脸一红,反而是露出了羞涩的神情,支吾着道:“嗯……昨儿晚上回来过一次。”
薛宝珠有些懊悔,自己不该问这话的,想她二人新婚夫妻更正是情浓之时,百忙当中抽身回来一次也是理所当然。她用牙齿轻轻顶着舌,笑了笑没吱声。
宋玉致看她眉眼间凝着郁郁不畅,已有数日的功夫,便问道:“可是还想着那日你同方芳上街遇到的事儿?”要说她也是真心拿薛宝珠当自己的妹妹来看,昨儿莫青彦回来停留的时间不长还是让她问了一句,“夫君说事情还没了结……宝珠,你也放心,在京城天子脚下做这等事情,旁人我不敢说,夫君知道了一定要查出背后真凶的。”
薛宝珠自然点头,他如何会不信任莫青彦,转念便将心中想着的那人都按捺了下去,随口问道:“莫大哥手上的案子还没办完吗?怎么我听人那苏州的庞应龙早将事都一五一十的交代了?”
莫青彦并不会跟宋玉致多谈公事,然而军械案在外头已经是传得沸沸扬扬的了,该办的人也办得七七八八了。只是……百年世家哪是这样好撼动的,庞氏虽然推了个本家人出来认罪伏法,陛下一怒之下也撤了不少庞姓的官儿,可根基仍旧在那。今儿撤了,不代表昔日渗透过朝廷的势力就断了,也不代表改日不能再东山再起。
宋玉致说了这话,又幽幽道:“庞家这次弃卒保车,全看陛下会不会狠下心继续要查办庞家了。”
薛宝珠默然,只是略敛着眉眼皱眉,要说朝堂上的风云变化,她实在是知道的不多,可也知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道理。这些人深谙权势手段,也难保陛下不就此打住再不查下去。她犹记得那日在街上莫大娘冲撞的那庞家人,只口舌上有些不快竟就让他派了人来杀自己,手段委实阴毒狠辣。
两人各自沉默,转瞬之间已经到了厅堂。饭是方芳做的,吃的时候正好能让薛宝珠品评品评。而莫大娘则在一旁帮忙拜访碗筷,她是苦日子出身的人做这些习惯又理所当然,可伺候的丫鬟站在一旁手足无措的很。
莫大娘见他们两个过来,便笑着道:“亏得你们还晓得时辰,再晚些我就要亲自去喊人了。”
薛宝珠这才从旧情绪中收拾了心情出来,迎着莫大娘的笑脸也跟着打趣了起来,“大娘何必要亲自过去喊人,也跟昔日在村里头一样,站在这厅堂外吼一声,恐怕我和宋姐姐也能听见的。”
“好啊!你这丫头竟开始打趣我了!”莫大娘笑道。
席间,方芳忍不住问薛宝珠这菜色如何,哪些需要改进的,这已经是惯常的习惯了,薛宝珠一一说过了之后又将哪儿好的地方也指了出来表扬了一番。方芳欢喜,又都仔细的记在了心中。
莫大娘道:“宝珠,你晚上可得早些睡,明儿天不亮我们就该往鹫鹭阁去了呢。”她说着话,想起这几晚夜里头睡得都不算安生,便抱怨着道:“这也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回回都白天无风,到了晚上就起风,将房子顶上的瓦片刮得直做响。”她是个睡觉浅的人,才刚有了睡意,那屋顶上的瓦片就响了,如此一晚上反复个两三回也就再睡不着了。
方芳也一本正经的跟着点头,“就是就是,我昨晚上起身的时候也听见了。宋姐姐,宝珠姐,你们有听见吗?”
“……”
“……”
薛宝珠和宋玉致对望了一眼,都明了这原委。哪里是夜里头屋顶瓦片叫风刮得做响,而是有人在房顶上走动,那些有身手的人可不就是这样的。莫府门外有兵马守着,证明了就是为了保护安全,既然是要保护,那就肯定是有危险。薛宝珠夜里头也睡不着,听见那响动便能想到前些日子她忽然让人追杀。
而宋玉致也清楚,上次莫青彦回家带了衙役围府保护的时候,她就已经跟自己说过了,查办庞氏一族,必然会引起报复,这才特意去请旨办问提督衙门要了人。不过这些事,这两人都不会告诉莫大娘同方芳,怕是吓着了她们,反而不如就让他们这般误会了。
“没有,我这几日夜里头睡得沉,倒真是没发觉。”薛宝珠很淡定的摇头,脸上还带着一股懵然神情。
宋玉致可不敢像宝珠那样,逃避似得的夹了菜吃饭。
只因为莫大娘和方芳到底还没疑心,所以也并不觉得有不对的地方,转瞬又将话岔到了旁的地方去了。
吃过饭,因着薛宝珠明天就要参加比试,所以并未多谈,分别回去睡了。薛宝珠一贯睡得迟,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便点了搁在床前圆凳上的一盏烛台,摸了枕头底下的话本传奇出来打发时间。
要说这话本还是在永安镇时去车行租马车的时候,那老板随手送的。薛宝珠前儿几夜睡不着就拿出来翻看,还没看一两页便能有困意。可哪知道这次怎么都不成,一连看了十来页还毫无困意。更是瞧出了这话本……怎么前面还好,后头就跟那……
薛宝珠啧啧称奇,要说她在后世看的书也没比这个描写更大胆露骨的了。一时竟好像被这里头的情节勾得人面红耳赤,她忽然想喝水起来。薛宝珠搁下话本打算起身,一抬头竟然看见一个黑漆漆的人影站着自己跟前好不吓人,
薛宝珠看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头一反应就是那日要杀自己的不死心又追了来。她不由面色骤白,身子也往后一缩。
“别怕——”那人压低了声音,又道:“是我。”
薛宝珠如何能分辨不出这声音,不由松了好一口气,再看那人从黑暗中一点点走近,全身都叫烛火照得一清二楚。裴劭一席暗紫色锦服,踏夜而来。
薛宝珠看了是他却提不起半点欢喜来,微微皱着眉头恼道:“你怎么来了?”
裴劭也不应他的话,只将方才过来时顺手倒的茶递给了床榻上的娇妍少女。闺房中,一股淡淡的茉莉香弥漫开来。
薛宝珠定定的看着他不说话,并没有半点要去接的意思。而裴劭也不恼,更不收回手,只仿佛面前的是一个跟自己赌气的小姑娘,他有足够的耐心去等他。过了一会,薛宝珠终于缴械投降,给自己找个理由——何必与茶不过去,他既是端到了自己面前来,来免了自己下床去倒呢。可等这茶喝完了,心中又是忍不住叹气,说到底还是自己没强硬到底。薛宝珠幽幽想着,不觉脸上神情也跟着转变了起来,倘若自己真的狠心,只怕这时候早将他赶了出来。
“宝珠儿在看什么……”
等薛宝珠回过神,发觉裴劭竟坐在了自己的床榻旁,手中握着的正是她之前所看的话本薛宝珠有些心虚,脸一红飞快的从裴劭手中夺过了这话本,重新塞回了自己的枕头底下,“不许看。”
烛台下她面目绯红,恍若妍丽娇柔的桃花瓣,这一刹那流出的神情瞧在裴劭的眼中便是半嗔半娇,可爱至极。
裴劭先前在黑暗中瞧了她好一阵,将她看书的那神情瞧了个一清二楚,约莫也能猜出她这是在看什么书儿。再结合方才薛宝珠的反应,也就几乎能笃定了。裴劭温声而笑,“宝珠儿真是长大了。”
“呸!”薛宝珠装得怒气腾腾的啐了一声,很是不客气的将裴劭那只想要来揉她头发的手给打了下去。“谁叫你来的!”
裴劭道:“我心中想着你,就来了。”
薛宝珠衔恨的看他,心道这人想说甜言蜜语的时候真是动人,转眼便能干脆利落的失踪不见。“你去哪儿都是你的决定,可这是我的房间,没我准许谁都不让进!你再不出去,我便要喊人了!”她想了想又忽然察觉不对,问道:“外头有青彦哥请来的衙役,你怎么进来的?”
“我当然是光明正大敲了门来的。”裴劭顺口道。要说这话也是半真半家,这深更半夜的如何堂而皇之的敲了大门进来,实则是他拿了莫青彦的腰牌又有人接应从后门进来的。
薛宝珠也没深究,心里尤是想着庞氏那桩案子牵扯的,不免有些疑心裴劭再接近自己是怀有目的,怕给莫大哥带来麻烦,然察觉到心底那念头更觉悲凉,如果那猜想是真,她只怕还是会想帮他,不想他危及性命……
倒是裴劭,早将她的别扭心思看了一清二楚,想着今儿如果再不跟她解释了只怕明日……裴劭收回思绪,朝着薛宝珠凝眸看去,再开口声音已经染了几分低哑,“宝珠儿,莫生我气了。”
薛宝珠不妨他忽然来了这么一句,显是有些怔然,一双灵慧的眼直盯着他看。
裴劭抿了抿唇,又道:“当时是因为家中出了大事,我二叔又亲自来寻人,我才不得已离开。”
“你要离开便离开,我岂是那样不讲道理的人,难道还会扣了你的人不成?纵然是天大的紧要事情,就连亲自跟我说一声的时间都腾不出来?”薛宝珠只听他这是说了一句,便将心中的怨气全都发泄了出来。难道走的时候就不能亲自当面说上一声的?
倘若他说了一句,自己那阵子会那样的伤心难过!
裴劭叫这话一堵,拧紧了眉头,继续同她解释:“二叔过来的时候,我二弟和四叔的人已经跟着来了。他们只当我暂在永安镇是想要隐瞒身份好卷土重来,倘若我那时候流露出一丝一毫对你的留恋,只怕……他们会对你起了歹心。”
薛宝珠气噎,合着他这样不声不息的离开竟还是为了保护自己了?思付了半晌,薛宝珠竟还寻不到反驳的理由,半晌才咬着咬道:“那……那书信呢!你走这么长时间也不叫人带个书信来!”
“宝珠儿,是我的错。当时我刚回去,我四叔盯我盯得紧,纵使是再小心,也怕被他瞧出端倪。”裴劭不得不多考虑,就算是当日他派了人暗中保护薛宝珠,那几人私底下也跟他毫无联系。直至他回裴府后几个月,事都处置的差不多了,而裴明德的势力被打压无暇顾忌他这般,这才联系了那群暗卫。
薛宝珠不由心中起了一阵无名火,恼怒的朝着他道:“好好好!这一切都是你有理,是你有你的不得已,一切都是我自己咎由自取的!”
裴劭皱着长眉,“都是我的错。”他同薛宝珠的认错态度极好,态度端正语气诚恳,目光亦是灼灼,“宝珠儿,往后的日子我愿意都拿来给你赔罪。等庞氏案了了,咱们就成亲。”
“谁要跟你成亲?”薛宝珠怒着驳了他的话,“难道什么事都是你说了算的?你说要走便走,说要成亲便成亲?”她真是叫裴劭惹得怒火攻心,这怒极之下竟然斜睨着他轻笑了一声:“呵——还是你觉得你走了这些时候,我还需得像苏温一样将一颗心都挂在你身上头?”
既提起苏温,她胸口愈发堵得厉害,也愈发的委屈,“你与她早就有情,恢复记忆再续前缘也无可厚非,移情于我可以说是失忆的缘故,可你明明早就想起来为何还要撩拨我,莫不是真像你二叔所说是……是你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裴劭听着狭长眼眸瞪大片刻后转而沉黯了下去,想到当初的阴差阳错,磨了磨后牙槽,“回去,我就让二叔看眼疾。”
“……?”薛宝珠正兀自伤心,眼泪扑簌,蓦然听到他咬牙切齿的一句,抽噎了一下眨眼瞧向他。
裴劭这下弄清楚了宝珠生气的缘由,心中埋怨二叔的同时,再看向她泪珠犹挂的模样是又心疼又气笑,“我对苏温就好比莫青彦对你,是我将一颗心都挂在了你身上,叫这般冤枉岂不要六月飞霜了。”
薛宝珠依旧半信半疑,一双泪眼迷蒙,咬住了红唇。原主对青彦哥的情意,和青彦哥对她……
裴劭却不舍得她咬着自个,伸了胳膊过去,“可害你白白伤心,是我不对。”是他最初在苏温的问题上模糊了,对当初为了顾忌害得他的宝珠儿这般难过懊悔不已。
薛宝珠从那修长胳膊上移向胳膊主人,听着那剖心话语,冷不防就握住了那手腕毫不客气地咬住,咬合用力,既羞又恼。她这误会闹大了,那也是眼前人害的!
裴劭等她出了怨气才温声细语的哄道:“宝珠儿……是我怕你跑了。”说罢还难得有些羞恼的,这人儿都不知现下如何招人的,在永安镇有多少人打她主意,他手下那些人光是做威胁媒婆的事儿就做了不少。
“恐怕永安镇乃至汴城的媒婆都怨上我了。”裴劭还带了那么点委屈睨着她,咕哝道。
“媒婆?”薛宝珠平复了心绪后纳罕,两厢联系,她的确没见到有媒婆为了自己上门来说亲的。就是莫大娘以前也忍不住念叨过两回,说的便是为何怎么没见人上门提亲很是稀奇。她倒浑然不在意,只觉得自己这年纪还小,可莫大娘却说这好姑娘大凡十一二岁就有人前门求取的了。薛宝珠这才知道原来他的这出在里头掺和。
裴劭摸了摸鼻子,咳声道:“后来,我那些属下不堪其扰,便将透了风声须得八宝楼的大东家王大虎先办了亲事……”
“虎子叔这阵叫那些说媒的缠得那样紧,原来都是你的缘故。”薛宝珠想到王大虎一总躲着的人模样便觉得好笑,不觉噗嗤一笑,叫方才还郁结不畅的烦闷和怒气全都消散了去。
烛火幽暗,周遭静谧如水,灯光下的少女因这一笑而眉眼全开,溢出叫人难以摹状的娇妍俏丽,恍若谪下凡的尚无烦忧的仙子。
裴劭愈发觉得她娇憨可爱,光艳动人,不觉得心口悸动,眉眼之中攒动的灼灼光芒更是浓烈了一些。他下意识的抬起手,似乎是想要将散在她香腮边上的碎发捋到耳后,哪知道薛宝珠往后缩下了身子,很有些避让的意思。裴劭神色因此而稍稍一黯。
薛宝珠也不心软,敛了笑意斜瞪着他问:“险些给打岔过去。我问你,你裴家怎么会跟军械案有关系的?”
“原本这事还没了结还要瞒瞒你的。”裴劭沉吟着出口,心中知道宝珠肯问他事也就是有原谅自己的心思,哪里可这样白白错过。“是我家中那二弟受了挑卷入了私运军械的买卖,这事非同小可,索性我知道得早好做安排布置。只是……还不敢说真的稳妥了。”
他说得十分含蓄坦然,可薛宝珠却仿佛能从这平淡的词句中独处里面的波涛汹涌来。她胸口起伏的深吸了一口气,只等能平心静气后才思付着道:“你……那回来也是为了青彦哥的?他在京中协办此事,正是关健之人,所以你特地来见他的?”
裴劭正要应这话,转念一想,这话中可不是透着丝丝的酸味儿,不觉越发柔声哄她:“那日却有要紧事要同莫兄说不错,可宝珠儿,我自然也是想你的。倘若你不住在莫府,我自然也是要单独去见你一趟的。”
“胡说!”薛宝珠脱口反驳,“你根本没来见我的打算,不过是那日恰巧叫我撞上了。”
裴劭倾身上前将薛宝珠搂入了怀中,无奈着道:“宝珠儿,军械案不了结,我只怕连累了你。那时我便想,若是裴家再难逃此劫,我宁可不见你,叫你好平平安安的过下去。可上天注定了我们的缘分,这才有那我们那日重逢。”
薛宝珠原本挣扎了两次,等裴劭的话渐渐说完也小了反抗动作,亦是心中生出了些许酸楚。她心里头复杂得很,这边刚对裴劭的处境担忧,那边转念又怨他起来了,想着不该这样轻巧的就原谅了他。
薛宝珠从裴劭怀里头出来,问道:“那你今儿晚上怎么来了?”她见莫青彦还没回来,恐怕是那边军械案子还未彻底了结。
“宝珠儿可比以前警醒多了。”裴劭眉眼含情的望着她笑道。“我放心不下你,明儿陪你一道去参加厨艺大赛。”
“……”薛宝珠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想到他忽然提了这遭事,下意识的就拒绝了:“不成。”等说完,脑子也跟着转了起来,生出疑惑问道:“厨艺大赛又有什么放心不下的?”
裴劭道:“你可还记得那日有人追杀你?”
薛宝珠点了点头,她知道自己得罪了庞氏之人,只是这一连数日都在莫府里头呆着,也没见着莫青彦自然不知道后续如何。既然裴劭如今提了,薛宝珠自然要问。
“他是庞国公世子庞啸,那日行凶之人已叫莫青彦给抓住交代了事情,庞啸此人也因身陷军械案而落罪下了狱。可这庞国公庞余此人就这一嫡子,平日宠溺娇惯。这遭陛下定了其罪三日后腰斩于世,庞国公却毫无动作实在叫人可疑。”裴劭如是道。
薛宝珠不知道军械案到底如何了,只从宋玉致那听到了一星半点,“你这么一说,的确可疑。不过,这等欺君逆天的大罪,陛下若只杀了庞世子一人,对庞家已是格外开恩。或许……是庞国公自己收敛了呢?”
裴劭断然摇头,“你不知此人,此人绝不是忠义之人,不然也不会背后运作私开铁矿、倒卖军械的事。这些日子一反常态的收敛,我只怕他另有打算。”
薛宝珠所知甚少,并不在这上头同他争辩,想了想又问:“他会在厨艺大赛上动手脚不成?”
“倒没有证据,不过……小心些总还是没错的。”裴劭颇是又几分忧虑。要说此时他手中的事儿并不少,可庞国公记恨是薛宝珠坏了庞啸的事,几番派杀手前来想要替儿子报仇。好在他同莫青彦早有打算,派了人马重重包围,还算安全。可等明儿出去了,自然有许多不可意料的危险。裴劭实在放心不下,只好陪着她一同前往。
薛宝珠还有些拿不定主意,“你要跟我一块去就得顶了方芳的名额,方芳那倒是好说。可这打下手的人一早就将姓名户籍身份这些报上去了的,你要是女子倒还好说,这样子如何蒙混进去,也不是人人都是傻子。”
裴劭笑,“这个你不必担心,我都安排好了。”
薛宝珠张了张口,没再说话,心道这人是有备而来的,再转念想到那日的生死一线的凶险,还是老实应了下来,垂眼便发现裴劭的手极自然地揽着她的腰身,占着她的床,另一手拿着她慌乱藏起的话本。
“好郎君,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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