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花朝节黛玉的生日这一天,清早迎春、探春、惜春就送来了礼物,迎春送了两张手绣的香囊,探春送的是两张帕子,惜春送了一副亲手画的画。随后宝玉过来送了一套外番的娃娃,可以从小到大依次套在一起的玩意儿,英莲也送来了一方帕子。
然后就是宝钗。众人捧着林黛玉的时候,她自然不会去惹恼了众人,于是派人送来一些瓜果蔬菜。这个时候的暖棚并不多,偶尔产出一些菜价钱也比较贵。宝钗这样一送,连贾母也忍不住感叹:“这孩子有心了。”
黛玉知道宝钗素来是在人前博取大方贤惠之类的名声,如果不收,反而会让人觉得自己小家子气。于是大大方方地收了下来,命紫鹃拿了几个银锞子包了,赏给宝钗派来送菜的婆子。随后就把那些东西分出一些,让雪雁开箱子拿出一组六个精致的琉璃小碗来,往邢王二夫人、凤姐、李纨、贾母那里都送去一些,连赵姨娘那儿都送去了一份。剩下一些送到了探春那里,由她安排在生日宴上用。
到了上午,湘云急急地赶了过来,才见过贾母,就往黛玉的屋里来。先给黛玉送上了一包络子、帕子作为寿礼,然后问道:“我听说是三妹妹来主持寿宴,不知道有什么好玩的?来接我的婆子也唧唧呱呱的说不清楚。”
黛玉笑着说道:“连我也不知道呢,她说了一半,却又打了个幌子,等咱们一会儿问她去。”说着把湘云拉到镜前。湘云对着镜子整理了一番鬓发,外面宝玉已经赶了过来,向湘云、黛玉说道:“才找你们呢,还不快过去,大家都到了。”
黛玉点了点头,于是和湘云带着翠缕、雪雁两人出来往园子里去,留了紫鹃在屋里看家。
宝玉便落后一步和雪雁说话,黛玉和湘云见了也不理他,一边走一边说着体己话。湘云看宝玉落在后头,向黛玉问道:“你平日不是总带着紫鹃吗,怎么今天换了雪雁?”
黛玉笑着回答道:“紫鹃的性子稳重些,雪雁更活泼些。再有宝姐姐身边的小丫头香菱,现在在老太太身边,改回了本名叫英莲。我想老太太一出来,必然不肯把她搁在屋里头闷着,也要带出来的。雪雁年纪小,与英莲也是同乡。咱们在上头玩着,也好让她们两个一处作伴去。”
湘云听了就点了点头,问道:“可是那一位从人贩子手中买回来的,惹了人命关系的小丫头?”
黛玉点了点头,又不禁蹙眉:这事情眼看闹得是人人皆知,至少京中怕是有不少人家知道的。那贾雨村先是把这个案子胡乱判了,又写信来向贾政示好,如今更是频频来贾府做客,只怕被有心人利用了,又是一场祸端。
于是向湘云问道:“这话你是从哪儿听到的?”湘云笑着说道:“还是那时过来,和薛姨妈她们闲聊,听宝姐姐身边的莺儿说的。”
黛玉颔首,知道这薛家人素来是百无顾忌的,就算犯了法作了孽,他们也只当是无事人一样,还敢到处宣扬。她微微沉吟,就把这一桩子事情暂且搁下了。薛家的肮脏事,犯不着拿来坏了自己的好心情。于是不多时就恢复了常态,仍旧和湘云说些闲谈趣话。
一时来到了暖香坞,只见各处都收拾的齐整利落,掀开帘子,里面一股热气扑面而来,温暖如春。众人一见黛玉进来,都一齐笑道:“寿星公来了!”话音未落,只见黛玉身后又转出湘云来,探春笑着说道:“就知道她们必然在一块儿,这两人到了,二哥哥也不远了。”
话音未落,宝玉抬脚迈了进来。众人哄堂大笑,直令他摸不着头脑。及至弄清了缘由,也只一笑而过。黛玉细看周围的布置,只见从房屋上手到两旁都是黑漆小方桌,备着各色菜肴并一个小炉子,上面坐着一只精巧的小锅子,正在咕咚咕咚的冒着热气。另有两个大桌子并在一处,上面放着点心攒盒等物,或吃或赏丫头的。暖香坞一边的暖阁里,小戏子们正在化妆、吊嗓子。
黛玉正打量着,忽然又有人撩帘子进来,原来是王熙凤扶着贾母,带着鸳鸯、英莲、平儿到了。贾母笑着说道:“林丫头呢,咱们今天都是客,要好好的给她祝寿。还有三丫头,难得让她出力揽一回子事,咱们都不理会,只管吃醉了混闹。”
黛玉笑着上来见礼,贾母笑着让王熙凤把给黛玉的生辰贺仪送上来,王熙凤笑着说道:“老祖宗来就是给了她面子了,还要送什么贺仪?”说着,却让平儿递上来。平儿递上两个小匣子并一个小包袱,说道:“两个匣子一个是老太太的心意,一个是我们二奶奶的心意。这小包袱里是我做的帕子香囊,姑娘留着自己用也罢,赏人也罢。”
黛玉笑着接了过来。王熙凤服侍贾母在上手的椅子上坐下来,叫小戏子们开始准备唱戏,吩咐侍候的丫头婆子们注意炉子里的炭火,如此忙了一圈,向黛玉笑道:“你把桌上的酒斟一杯来给我吃,就算我也混上了宴席了。”
黛玉听了,连忙去取了一个杯子来,寻了一壶才温好的酒斟了一杯,送到王熙凤的唇边,又亲自取来筷子,夹了两筷子凉菜送到凤姐的嘴里。
王熙凤就着黛玉的手喝了一杯,说道:“这是金华酒。”又吃了黛玉夹的菜,笑着说道:“好了,我这就去了,有了什么事情,只管往大太太那边去寻我。”
黛玉心中不免惊讶,于是问道:“怎么就这么匆匆忙忙的,可是大舅母那边有什么事儿?”王熙凤笑着说道:“还不是你的主意?你们都只管在这园子里开怀,把老太太哄好了。我那边已经派了人守在园子门口,任何人不准过来打扰。”
黛玉的脸色变了变,王熙凤于是附耳在她旁边,把今日趁着老太太和姑娘们都在园子里给她庆祝生日,邢王二夫人要立威“杀鸡”,拿几名查实了欺上瞒下混银子的管事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