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可音当即说道:“不必了,我自己这幅样子,都是拜章庸仁父子所赐,丁神医说过,我最多可以活到二十岁,就算是再怎么吃药,那也是没什么用处了。”言辞之中,没有少年英雄应有的开朗,却满满的都是看破世俗红尘一般的心态语调,平淡之中有怅然之意,不禁令柳长青有些悲痛。
柳长青看着眼前之人,不知说些什么才好,良久问道:“你打算怎么对付章庸仁和章江声二人?”
孟可音说道:“我要杀死章江声的儿子,让他这一生之中,无时不刻不活在自己的忏悔当中……”
柳长青听到这话,大惊失色,急忙拦住,切切说道:“不可!咱们怎么能这样子做?小兄弟,咱们习武之人,报仇雪恨,那自然是没什么说的,但杀害幼儿之事,那是说什么也做不得的!这幼儿和他父亲犯下的罪孽之事可是一点关系都是没有的!万万不可这般!”
孟可音见他忽然激动起来,有些不解,说道:“那……他就是这般对我的,我又怎能不这么对他?”
柳长青说道:“此事断不可行,我等黎民百姓,生于世间,着实不易,但若只为自己私仇,连那幼儿都不放过,无异于禽兽行径,说什么也是不妥的。”
孟可音思索了良久,说道:“好,你说不杀,我就不杀,可是你堂中史方月,你要不要饶他孩儿性命?”
柳长青这会儿才想起来赵柔带话回来之事,问道:“我正要问你,我小师妹带话回来,是你传话给我的,那是什么意思?你说史方月人很好,要我不要杀他,那是什么意思?”
孟可音说道:“柳大哥,你什么都好,就是容易被人骗了,是不是?那史方月分明已经投靠了朝廷……”
柳长青拍案而起,瞪大双目,说道:“这……这……不大可能吧?你听谁说的?”
孟可音说道:“不是听谁说的,而是我自己看到听到的,本来这些也不关我的事情,但是现在你是赤魔堂的堂主,你又对我有恩,我自然要告诉你的,柳大哥,这史方月本人也不是坏人,也曾经有恩于我。当真要是说起来,我欠你们赤魔堂的东西还当真不少,否则我也不会教法无道学这无极功。”
柳长青说道:“法少堂主当真也算是个武学痴人了,他将堂主之位传授于我,我却有许多事情都不明白,不知道你说的话说什么意思,史方月难倒会背叛赤魔堂不成?”
孟可音说道:“你去问一问史方月就知道,他儿子被人下了毒药,史方月解救不得,只得听从朝廷中人安排……”
柳长青大惊道:“竟有此事?我先时问过史方月,他只是推说道他儿子身染恙疾,需得到南方暖和地方才行……”
孟可音说道:“正是,说起来他儿子的病症,和我的倒是截然相反,我也很是同情。”
柳长青摇头道:“我多次对他说道,丁中郎神医不在赤魔堂之中,但若是当真有什么疑难杂症,你嫂嫂也一样会治,你嫂嫂深得丁神医真传,他怎么不答应?”
孟可音摇头道:“我不知道,多半他也不知道此事,他受人胁迫,我本来有意帮他,但他又放心不下,我也没有办法他若是真要反你,那也是受人胁迫,情不得以,柳大哥,你多多担待一些。”
柳长青说道:“这个好说,我去找他,之后再让你嫂嫂治好他儿子体内之毒,那就好了。”
两人又说了许久的话,柳长青才离去,知道索凌此事必定还在临沂,也就不再回赤魔堂了,直奔临沂而去,留下书信,告知赵柔和沙石头在金门派中等候,不要惹是生非。
沿途之中,每次想到孟可音的功夫和身世,便觉得不可思议,若不是自己亲眼所见,实在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功,又想到回雁山庄沈天寒,自己和他只小时候见过几次面,那也是在师父的带领之下,不知道他现在为何要做这等大事。心想赵柔和章恨天依据那本被鸡汤浸泡过的书,才去寻那四柄宝剑和神功书籍,却都没有找到,这沈天寒才出道多久?竟然将四柄宝剑一一得到,那也当真是了不得了。
接连赶了三天路程,沿途之中,也都是大雨不断,马行不便,也赶不了多少路程,这日到了一处小镇,自己用过饭之后,那雨下的更大了,正在犹豫今晚是不是还要赶路,忽然间看到两人走来,一人口中骂骂咧咧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这天气赶路,那岂不是要了人命吗?他奶奶的!小二,小二呢?给老子上菜!”
柳长青坐在角落之中,背对着那人,稍微回头一看,见是霍大庆和莫沧桑二人,当下也不理不睬,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霍大庆说话嗓音极大,不断咒骂天气,莫沧桑不时的插上一句嘴,说道:“别骂!别骂,若是骂多了老天爷,老天爷生气起来,那……那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霍大庆仍然是骂道:“什么狗屁老天爷?老子可从来不信这个邪!老天爷是什么东西?也是两只眼睛、两个胳膊、一个嘴巴吗?要是老天爷当真长眼睛,怎么还这样下个不停?”
莫沧桑忽然压低嗓门说道:“掌门……掌门师兄,我看这事情还是不做的好……”柳长青心中一凛,听到莫沧桑继续说道:“……咱们在东蒙山上称王称霸,无人管辖,当一辈子太平山大王,那可比去……去别人手下舒服多了……”
霍大庆说道:“你懂个屁!”将端上来的酒菜往嘴里慌乱不迭的送着,好大几口酒菜下肚,才说道:“咱们今后仍然是在山里当头目,不过这可不必拿些占山为王的绿林贼寇啦!嘻嘻,咱们拿着朝廷的俸禄,只是有用的时候,咱们稍微出点力气,那就是啦!何必自己再去赚银子?一举两得之事,怎么就做不得?”
莫沧桑说道:“我也说不出来,只怕小王……他那个说的好听,到时候倒打一耙,咱们能有什么办法?”
柳长青听到这话,依然有些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怕两人和梁照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了,端起一碗茶水,起身过去,对霍大庆说道:“霍掌门人,别来无恙啊!”
霍大庆和莫沧桑两人见到是柳长青,顿时脸红,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动着,说道:“柳……柳堂主,怎么你也在这儿?当真……当真是巧的很了。”
柳长青微笑道:“是巧的很了,你又有了什么发财的门路,怎么不说给兄弟我听上一听啊?”
霍大庆心中暗暗寻思:“当真雪上加霜了,我真够笨的,说这话,怎么也不看看身旁有没有人!”
埋怨归埋怨,可是脸上不敢露出半点神色,淡然说道:“发财的路子嘛!那倒是不少,可是就怕不入柳堂主的眼啊!哈哈,哈哈,折煞了小的了,来,喝酒!喝酒!”说着就要给柳长青满上。
柳长青将茶杯拿开了一些,说道:“我不喝酒,酒喝多了,多半就要误事,看别人的脸庞面貌,那也是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哼,若是看不清楚旁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子,那自己就荒唐的很啦!”
霍大庆听出他说这番话,别有所指,也不敢接话,思索片刻,当即说道:“柳堂主,我正要去寻你呢!有件事情,要你给我出出主意。”柳长青眼睛瞪着他,霍大庆也不以为意,接着说道:“前段日子,我在东蒙山上之时,忽然有一人前来找我,这人正是当今梁王之子梁照!”
柳长青“哼”的一声,霍大庆又说道:“……梁照来找我,我本来是不愿意见的,但是也没办法,他明知道我在山上的,因此我也就出来见他一面,哪知道他却送来了许多银子……”
柳长青皱眉道:“不必多说,你就直说他要干什么吧!”
霍大庆见柳长青有一些不悦之色,忧心忡忡说道:“我可是从来和他没有半点瓜葛的,全是他自己的主意,原来他上山来,是找郎中来的。”
柳长青问道:“找郎中?”
霍大庆点点头,说道:“是!就是来找索凌姑娘的,他说他和索凌姑娘有过数面之缘,特别是第一次相见的时候,他说他记忆犹新什么的,他说道索凌姑娘有妙手回春之手,愿索凌无论如何,往京城之中去一趟,替一个人看看病,他说那人病的不浅,生命只在旦夕之间,若是没有索凌,那就活不久了。”
柳长青“呸”的一声,说道:“索凌乃是赤魔堂圣女,就算是要替人把脉看病,那也要经过我赤魔堂同意,梁照算什么东西?就来找她看病?”
霍大庆忽然之间猛的拍了一下桌子,大叫道:“我也是这么说……这么想的……但这梁照好生无礼,软硬兼施,说什么索凌虽然嫁到了赤魔堂中,但他仍然是……是我东蒙派的弟子,若是我……若是我……那个同意,那就不妨。”
柳长青“哦”了一声,问道:“这么说你说同意了?”
霍大庆将身子侧到一旁,“呸”的一声吐了一下,说道:“我同意个屁!啊……这个,我不是说你说的说屁,我是说梁照说的是屁!我怎么能同意?他凭什么来命令我?我当然也不能命令索凌姑娘,柳堂主,你说是不是?咱们不论怎么说,也算说半个亲家,我岂能帮他去?”说着从袖子中抽出书信来,说道:“这是他留给索凌姑娘的书信,要我交给索凌姑娘,我当然是不会交的……”
柳长青将信件夺了过来,说道:“你既然不会交,还留在身上做什么?怎么不撕毁了去?”
霍大庆顿时满脸红色,“嘻嘻”尴尬笑了两声,柳长青将信件拿过来,将火漆揭开,打开信件一看,看完之后,眼睛瞪的老大,张口结舌道:“妃……妃妹……她……她……”
原来上面写着赵妃去了京城之中,得了重病,有气无力的,就连平日吃饭拿筷子都拿捏不稳了,一直抱病在床,看了许多郎中,都是不管一点用,知道索凌得了丁中郎神医的真传,想让索凌前去就诊,先付万两白银,若是去了之后,不管治不治的了赵妃的病症,另外都有一万两白银再奉送。
柳长青将信件紧紧攒在手中,心道:“妃妹生了重病,那怎么办?那怎么办?”慌乱如麻,也不去追究霍大庆拿了梁照的一万两白银放在哪儿了。霍大庆见他不大对劲儿,问道:“柳堂主,这……这……怎么啦……”
柳长青怒目斜视,说道:“霍大庆,你害死你爹,这笔帐,我也就不和你算了,只要你今后好自为人,也不失为一条汉子,若是今后再为非作歹,我定当不再饶你!”说完一掌挥出,打在桌子之上,那桌子顿时四分五裂,噼里啪啦之声,响彻九天。
柳长青拿着信件,不知如何是好,他知道赵妃得了重病,心中十分难受,虽然赵妃那么对待自己,但自己的心中现在却早已不怎么怪罪她了,若是赵妃死掉,那……那自己对得起师父吗?
说是对不起师父,其实还是自己心中总是有些放不下,自己明明知道和此人这一生再无瓜葛,得知他患了重病,仍然是有些于心不忍。
他在大雨中奔了许久,自言自语道:“就算是赵柔、沙石头生了重病,我也一样会心慌的,我去见了凌妹,将此事如实奉告,凌妹定然不会生气的,去帮赵妃看一看病,那也不算得什么大事。”
念及于此,也就慌忙赶路,此事天色已晚,也找不到卖快马的地方了,寻到一处家中,见院子里拴着一匹健马,也不言语,径直进去骑了马就奔走了,在马厩之中撂下了数十两银子,直奔临沂,风尘仆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