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嫣尚且不依不饶,却见叶锦乔眼神不知瞧向哪边。
她自嫁入玉南郡王府,郡王虽没有实权,到底是个皇室,走到哪,哪位官家的夫人不是对她毕恭毕敬的。
如此蔑然轻视的态度令刘嫣胸中之气不打一处来。
“叶小姐受得礼教当真让本夫人大开眼界,难道令堂没有教导过叶小姐何为礼法,何为尊卑吗?!”
说完,她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捂着涂满口脂的红唇轻笑道:“呵呵呵,瞧本夫人倒是忘了,令堂出身乡野,恐怕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又怎么教得了你这么些东西呢。”
刘嫣口中的令堂,自然是指已经故去的蒋宁。
叶长明曾经很长一段时间便因自己的妻子出身乡野而在背后被人所嘲笑,使得他对蒋宁愈发厌恶。
刘嫣这么一说,倒让在座的夫人想起那时的情景。
不由纷纷掩嘴笑了起来。
在场的人,没笑的除了叶锦乔,便是李清月了。
叶清然也正抿嘴轻笑。
刘嫣这话出了口,不仅把叶锦乔蒋宁讽刺进去了,连带着她李清月的面子也落了下来。
她苦心经营至今,最不想的便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蒋宁。
蒋宁这个名字明明已经鲜少有人知晓,偏偏今日又从这位玉南郡王夫人口中听到。
那般随意的态度,那般自然的提起。
她闭了闭眼。
蒋宁,当真是阴魂不散!
笑完,刘嫣抹着眼角沁出的泪,边抹边笑道:“嗯?叶小姐何故不说话?”
叶锦乔垂眸,纤白的素手抚着衣袖处的刺绣,淡淡而笑:“家母确实是出身乡野,家母的名字家母会写不会写锦乔不知道,但是‘耻’字锦乔知道家母是会的。”
静立而坐的女子,看起来一派恬静端庄,没有丝毫的锋芒。
只有秋萦知道,每当小姐要算计他人的时候便会抚着自己的衣袖。
若是动了怒,便会去拨弄那上边儿的刺绣。
刘嫣如花的笑靥僵住:“你是在说我不知廉耻?!”
叶锦乔面容依旧平淡,兼和有礼:“玉南夫人多想了。”
“大胆!”刘嫣怒道。
“大胆!”
随着刘嫣话落,又是另一声呵斥声响起。
紧随着,便是侍从的通报。
“公主到——”
后花院入口入,华贵宫装的女子正缓步而来。
每步迈出都似踏在众人心上,华贵而庄重,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皇族贵气。
她就那般面容平淡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场闹剧。
檀静就跟在她身后,方才的那声呵斥便是自她口中而出。
“叶小姐乃是公主特请的贵客,玉南夫人仗着身份言语不当,可还将公主放在眼中?!”
永宁公主乃是东临唯一一个公主,亦是东临最尊贵的女子。
檀静虽是宫女,却是自小便与公主一同长大,乃是永宁宫中的掌殿宫女。
便是玉南夫人也轻易不敢得罪。
刘嫣在见到顾成音的时候,敛了自己面上的戾气,不过瞬间便换了另一副面容:“公主明察,非臣妇主动挑事,实在是这位叶家小姐太过目中无人,与臣妇出言不逊,臣妇位分不高,却也是皇室宗亲,叶家小姐这般瞧不上臣妇,等同侮辱皇室宗亲,臣妇这才一时气愤。”
刘嫣这话称得上信口雌黄了,只是在坐的夫人小姐们也只做没有听到。
没人会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大小姐去得罪郡王夫人。
本来这事,永宁公主信了玉南夫人也罢,不信也罢。
信了,公主就算在宴上治罪于这位叶家小姐,于她们来说又有什么关系?
不信,同为皇室,玉南夫人也是永宁公主的表嫂,永宁公主也不会拆穿让自家表亲难做。
顾成音恍若未闻,只是径自走到主座上。
在经过叶锦乔时,顾成音露出今日宴上第一个笑容。
“叶小姐,久闻大名了。”
久闻大名?
确实,叶锦乔和凤流安的事在京城圈中传得时间也挺长的了。
叶锦乔如画的眉眼微垂,轻扯唇角:“公主笑话了。”
顾成音一笑,没再说话。
待落座于主座上,顾成音才看向刘嫣。
“你说叶家小姐侮辱皇室宗亲?可是本宫站在那头的时间也不短,怎么的只听见嫂嫂在说话的声音,叶家小姐辱骂嫂嫂的声音本宫怎么没听到?”顾成音端着公主应有的威仪,话头直指刘嫣。
刘嫣面上的神情已然愣住,似是没想到顾成音竟如此不给自己颜面。
顾成音将话说得那般死,刘嫣也想不出其它话由来辩解。
在座的官家夫人和小姐们则有些讶然。
公主袒护的举动再明显不过。
顾成音甚少参加宴会,举办宴会更是头一遭。
李清月也是头一次见到本人,永宁公主的态度与她料想中的差距甚远。
她放下手中的杯盏,起身朝着顾成音行了一礼:“臣妇代乔儿谢过公主的维护,只是,臣妇毕竟是乔儿的嫡母,此事过错确因乔儿而起。公主莫要与玉南夫人伤了和气。”
顾成音端坐上首,似乎没有听见李清月的话,轻抿了一口茶水。
这态度,竟是将李清月无视彻底。
檀静随在顾成音身后,微微笑道:“都说叶夫人知书达理,深明大义,今日一见檀静才知京城的传言果然不虚。”
即使檀静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多大的表情,也没有多大的暗示。
可是听在在座的人的心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知书达礼、深明大义?
谁都知道这位是妾侍上位,非这位叶小姐的生身母亲。
李清月方才说得这句话,到底是深明大义还是其它什么,估计也就她自已知道了。
当然,在座的也没几个人信。
只是一个个的面上皆是噙着和善的笑意:“姑姑说得有礼,臣妇年岁虽比叶夫人长,但是这些道理啊,臣妇还是得跟在叶夫人后头学着一些了。”
“呵呵呵~姐姐说得极是,难怪叶尚书自娶了夫人后便再没有纳过妾,今日一瞧才知这也不是没有缘由的。”
顾成音面上似乎有些不愉,将视线落在叶锦乔身上:“你母亲所说,可是事实?”
是事实如何,不是事实又如何。
她若说了不是,可不就得罪了这一干人吗?
顾成音喜欢凤流安那么多年,甚至为了他,十八的年岁都尚未出嫁。
可见感情至深。
最近京城吹起的言论,若说这位公主没有半点耳闻,她是不信的。
在听到这样的传闻,却还在袒护着她与她交好,她亦是不信的。
叶锦乔垂下眸光,掩了目中的神色,唇角轻勾:“母亲所言不无道理,公主切莫因为臣女而伤了与玉南夫人之间的感情。”
她没有正面说李清月说得是真是假,只是转开话题。
顾成音看了她好一会儿,才灿然一笑:“那倒是本宫多管闲事了。本宫今日设宴本就是想和各家小姐夫人熟悉一下,既然叶小姐自己都这么说,那本宫也不多耽误大家时间了。”
随着顾成音的话落,檀静击打了两下手掌。
众人便见着两排舞姬由远及近,鱼贯而入。
只是这些舞姬的衣着都与平日见到的舞姬有些许不同。
近了一看。
哪是什么舞姬!
这分明就是正经的官家小姐。
吏部尚书家的,吏部侍郎家的,兵部尚书家的,户部侍郎家的等等。
十几家的千金小姐,身着华贵的广袖裙衫进入场中。
没有舞姬暴露的衣着夺人视线,亦没有舞姬那般妖娆惑人。
华裙广袖,竟别有一番味道。
原本这些养尊处优的贵妇人以为是舞姬时便对这个公主心生不屑。
此时皆面带笑意地看着场中起舞的后辈们。
叶锦乔抬眸,打量着坐在上首的公主。
方才远远瞧得一眼倒是不大仔细。
现在离得近了,叶锦乔才觉得这位公主生得当真绝色。
五官属于很是明艳的长相,很扎眼的美。
夏末的日头里,依旧穿着层层叠叠的宫装,不仅没有将那副绝色明艳的面容压住,反而更能衬出她公主的威仪。
那双眼睛本也该是明艳干净的,只是却蒙上了一层看不清的雾。
叶锦乔不由得又将视线落在万年雷打不动,一身白衣的叶清然身上。
有些想不通,叶清然这第一美人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坐在叶锦乔不远处的一位官家小姐见叶锦乔捏着葡萄往袖里塞,有些惊诧她的举动。
反应过来之后,那位官家小姐掩掉目中的不屑,笑着对她道:“叶姐姐,我听檀静姑姑说,一会儿便是各家小姐轮流上来展示才艺哦,琴棋书画皆可,拔得头筹的可是能得公主的赏赐的。”
说着,她的目光若有似无的瞥过叶锦乔放在袖间还未拿出来的手。理解地笑了笑:“公主赏赐的东西必是价值连城的,叶姐姐不妨试一试?”
叶锦乔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袖间。
袖中,小安安正揪着葡萄吃得正欢。
但是……
可能她现在在这位官家小姐面前,是一个连公主府的葡萄都偷的……贼?
“多谢这位妹妹提醒。”
淡淡的一句,便没了下文。
倒让那位官家小姐嘬了一句:“无趣!”
叶锦乔不再理会。
余光瞥见刘嫣起身离开,叶锦乔眸光微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