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夕知道,景家希这是在埋怨她,当年带走了陆彦,却单单留下了他,他甚至更是在怨恨她,当年一走了之拆散了他的家,让他成了一个没有妈妈疼爱的孩子。
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陆夕说:“景铿是一个很霸道的人,不仅要求事业的上绝对成功,对自己身边的人,乃至于妻儿家人,都要求的近乎苛刻,你从小在他身边长大,应当深有体会。我无法忍受他的专制和占有欲,离开他是我唯一的出路,哪怕我们曾经彼此相爱,也抵不住煎熬岁月长久的腐蚀。小希,你要明白,我热爱我的事业,我不能让自己溺毙在你父亲那令人窒息的爱里,所以我离开了他,一点也不后悔。这些年,我唯一觉得愧疚只有你,小希,妈妈当年没能带你一起走,可是留下你,再也不见你,是你父亲同意我离开的唯一的条件。”
景家希点头:“是,你有你的无奈,你不是不爱我,你只是更爱你自己。”
“妈妈怎么可能不爱你?”陆夕连忙解释,“我一直都有关注你的成长,我知道我可能还不如一直陪在你身边的章管家,但其实你的每一次毕业典礼我都有去看,你的每一次家长会我也有参加,只是不曾让你知道而已。”
景家希闭了闭眼睛:“你甚至让人监视着我监视着景家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你还让何泰注资JK成为股东,所以你才能知道一切掌控一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难怪何东华次次都能抓准时机落井下石。”
“我没有……”陆夕嘴唇都在发抖,“我没有做过那些事……”
“是,或许你没有亲手去做这些事,可逼死我父亲的人又是你的谁?”景家希的神情更冷,“别跟我说你不知道,你还真的以为能够不知者无罪吗?”
景家希赫然起身,将最后一个信封扔在陆夕跟前,那些景昕想要瞒住的腌臜龌龊,他不必瞒,那些景昕为了他而想要放过的人,他也不必原谅!
陆夕的双手颤颤巍巍的,松开了却又握紧,迟迟不敢去碰那封被摔在她面前的信。
她不敢动,景家希便一个字一个字亲口告诉她:“当初何泰出尔反尔突然撤资,害的父亲中风入院,但也只是住院而已,没有到活不下去的地步。亲爱的妈妈,那你又知不知道为什么最后父亲却死了?你不知道,那我来告诉你,是因为何东华去看了他,居高临下耀武扬威。他景铿能娶了你又怎么样,最后还不是守不住你,他这一生最爱的女人,最在乎的事业,一样一样的,最终都会被夺走……成王败寇,父亲那样骄傲的一个人,被人将自尊摔在脚底下践踏,除了自杀,他还能怎么做?”
假象始终是假象,没有人可以永远活在玻璃罩子里。
原来她,才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陆夕过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仓惶失措:“对不起……”
景家希打断她:“你不必同我说对不起。你到底是生了我的人,我欠你一条命,你怎样对我都可以,但是阿昕何其无辜?没有父亲,也等同于没有母亲。”
想到景昕,陆夕也是满满的心疼和自责:“我会尽力补偿她。”
景家希冷哼:“你想怎么补偿?钱吗?”
陆夕压抑的几乎要崩溃:“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做,跟何东华离婚把父亲还给她吗?”
“那你会吗?”
陆夕整个人都伏在桌子上,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哭的像个无助的孩子。
何东华和肖冉从前的过往,她不得而知,可是何东华对待肖冉的态度,却是有目共睹的。不管怎样,肖冉都是替何东华生了女儿的人,再怎么不好,也不该落到这样一个下场。
这样一个心冷且狠的人,按理说她不该留恋,可是夫妻这么多年,何东华对她,却是真的用心至诚,他甚至为了她,处处防备,时时算计。
她已经不是二十年前那个还可以任性的小女人了,如今半截身已入黄土,什么都能看的开,却没有魄力能够什么都舍得下了。
起码要她放弃何东华,她是舍不得的。
但是留下,她又过不去自己心里这道坎……
陆夕哽咽着:“小希,你不要逼妈妈。”
景家希心一软,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虽然他没有大方到可以坦然说原谅,但是起码,也从想过要咄咄逼人:“你想怎么做都可以,我跟阿昕都不会干涉。”
陆夕婆娑着泪眼抬头:“你们……”
“逝者已矣,我不奢求谁能真的去忏悔,而活着的人,你也好,何东华也好,还有肖冉,你们之间的纠葛,你们自己看着处理。至于陆彦,你放心,不管他之前做过什么,我都不会再追究。”景家希释然地笑了笑,“等这里的事了了,我会带着阿昕一起离开。”
陆夕立马皱眉:“你们一起?”可转念一想,这也没什么不可以的,他们不是真的兄妹,也没有血缘关系,他们上一辈人对不住的两个苦命的孩子,如果这辈子能够相互依靠取暖,应当也是很不错的。
陆夕顿了顿又低声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景家希终于说完了自己一直想说却犹豫不决的话,看着陆夕已生华发的模样,二十年了,怨憎也好,不甘也好,通通在无尽的岁月里慢慢凝化成了往昔,而今日,他终于再见到自己的母亲,最后只剩下了不恨,以后,大抵也不会再见了。
对陆夕,他也只能做到这样了,而这样,应该也是景昕希望看见的。
景家希将门打开:“你回去吧,以后我们,不用……”
手机蓦地响起来,是重要的电话,景家希神经突的一跳,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一样,急急接听,果然不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