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菲知道她错了,有些事情,真的不应该被提及。
心痛是何滋味,大概就是听见他提起,他曾经也那么的无能为力过。
方菲站在原地,一时竟然也有些手足无措。
她上前两步,半蹲在他身旁,去握他捏着矿泉水瓶的那只手。
“奶奶她也不希望你自责的。”
唐锦兮低头,眸光暗淡,他的眼中没有一丝色彩,“她不希望我自责,难道我就不会自责了吗?我做错了事情,应该要受到内心的谴责。”
方菲抿唇,她很认真的去思考了一下唐锦兮的话。
唐锦兮不肯原谅自己,可当时那种境遇,他又有多么的被逼无奈。他不挣钱,就交不起奶奶的住院费,他要挣那些天价的医药费,就只有去出卖色相。
那是他那个年纪,唯一能快速来钱的挣钱办法。
“也...也不全都是你的错。生活总有无奈,波折和痛苦,没有人能一帆风顺,但...风雨过后,总会有阳光不是吗?”
方菲这个从小到大都没安慰过谁的人,此时正努力的搜刮着,她肚子里的正能量,来蹩脚的安慰唐锦兮。
唐锦兮抬眼,对上方菲那双真挚的眼眸,他刺痛她:
“如果不是你的天真和所谓的善良,你的母亲怎么会被你害死。你现在,还想跟我说人生哲理吗?方菲,你谴责过你自己吗?”
方菲呼吸一滞。
紧接着,她松开他的手,“我谴责过我自己,谴责过后又怎么样,我还不是要振作起来生活。难的不是失魂落魄,难的是重新站起来,你比我都清楚,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方菲生气了,她好心好意的安慰他,他竟然反过来咬她一口。
“砰。”
方菲随便进了个房间,把门关住,她的力气不及她怒火的十分之一。
唐锦兮坐在沙发上,许久之后,他把已经变形的矿泉水瓶扔进垃圾桶。
‘你比我都清楚,那需要多大的勇气...”
是啊,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让一个把心伤透了的人,重新捡起那份希望,一点点的活下去。
唐锦兮闭上眼睛,靠在沙发上,脑海里闪过太多的画面。
那是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而进去房间的方菲,在这个房间四下看了看。
没什么特别的,很普通的一个房间,靠窗的桌子上放了一个小铁球,方菲好奇,就拿在手里抛了抛。
一个没接住,铁球滚到床底下去了。
方菲弯腰去看,床底下最深处,除了她滚进去的小球,还放了一个铁盒子。
费了很大的功夫,想了各种办法,她才把铁盒子捞出来。
这是唐锦兮的房间,说不定这个铁盒子里面,有他的秘密。
方菲把铁盒子放在腿上,这似乎是个饼干盒子,也不知道多少年了,盒子的漆都快掉完了,字和图案都变得模糊不清。
“还挺难掰...”
方菲把指甲掰断了还没把盒子掰开,手疼的不得了。
翻东找西,她找了个东西撬,咬牙切齿了好一会才撬开。
里面是一些照片和一个泛黄的本子。
“这是...”
方菲盯着照片看了好一会,不得不感慨,那时候的唐锦兮好嫩好潮啊。他...他居然还带美瞳...
红眼睛好帅啊...
艹,太撩了不能看了要流鼻血了。
方菲又去翻本子,一页一页过去,一个叫楚兮的少年,他的过去,揭开在方菲眼前。
...
响彻天际的警笛声,十二岁的唐锦兮拼命的跑,带着警察从巷子里跑进来。
瘦弱的身板上还被溅着鲜血,他只求能够跑的快一点,救他的妈妈。
他带着警察推开老旧的木板门,浓郁的血腥气袭来。
“妈了个巴子的,贱女人,叫你骗我,叫你给带绿帽子...”
胡子拉渣,头发泛白的黑瘦中年男人,拿着菜刀一下又一下的砍在一具尸体上,将那尸体砍得不成人样。
鲜血溢出了满地,浓稠而鲜红。
唐锦兮呆滞在原地,眼中倒映的都是那副画面。
他似乎无法接受。
警察从他身旁擦过,将那名黑瘦的中年男人扑到在地,“楚老二,你真不是个东西。”
楚老二拼命的挣扎,他被警察把头都死死按在了地上,那双手还想碰那把刀。
他大吼大叫,“放开我,我要杀了这个贱女人。我那么爱她,她却给我带绿帽子,还给别人生儿子...贱人...”
警察抓住他的手狠狠往背后一按,铐上手铐,“老实一点。”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老天爷不公平!”
楚老二大喊大叫着,惊动了不少左邻右舍,有人围着看热闹,指指点点。
“怎么回事啊,楚老二这满身是血的,他杀什么了?”
“还能杀什么啊,把他老婆杀了,我刚才去看了一眼尸体....呕...”
正说话的那个人跑走了,去到墙角吐了不少。
吐完了,才回来继续说:
“他也真下得了狠手,把老婆剁成那副样子,我都还记得他们刚结婚那段日子,夫妻多恩爱。木材生意也越做越好,还在城里买了洋楼。谁知道嘛,他老婆是那样的人,出轨还把儿子生下来,给楚老二带绿帽子,楚老二人又黑又普通,怎么生的出这么白这么水灵的儿子。就算不说,心里也知道老婆出轨了,他老婆还骗他,说是抱养的,鬼信嘛...”
有知情的跟着附和,“是啊,夫妻不合,楚老二天天酗酒,没心做生意。还染上了赌博,没多久就卖房子卖车搬回来老宅子过穷日子咯...真是可惜了。”
“所以着男人找老婆啊,还是要找个安分的。你小心你家媳妇啊...”
“滚滚滚,你家媳妇才像楚老二家的。”
“......”
议论声越来越不堪入耳,唐锦兮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站在木门旁边,盯着地上那具已经盖了白布的尸体,久久不动。
他妈妈明明晚上还问他,“阿兮啊,吃不吃饺子。”
怎么会...
这样呢。
唐锦兮走过去,每走一步都像是脚上被灌了铅,他跪下,掀开盖着尸体的白布。
他的手还没有碰到,就被人握住了。
“好孩子,别看了。”
警察叔叔按住他的手,叫他不要再去看了。
唐锦兮却固执的无法劝阻,他推开那个警察,掀开了白布。
入目的画面刺激着他的视觉,他呆滞在那里,不哭不笑。手指紧紧攥着白布,指甲嵌入掌心也不自知。
“这孩子别是被吓傻了,年纪小又常常被他父亲打,还是个哑巴。你说这可怎么办,母亲死了,父亲被抓,送孤儿院年纪也有点大了,很难被收养了。”
“你小点声,他听得见。”
“哑巴还听得见?”
“听得见,他只是不会说话而已。怪可怜的,联系一下他的亲戚,看有没有愿意收养的,比送孤儿院好吧。”
“他妈那边哪有什么亲戚,父亲这边不是说了吗,不是亲生的。”
“唉...那也难搞,先把尸体处理一下。把这孩子带回局里,晚点让人给他做一下心理辅导。”
“...”
警察把尸体抬走,唐锦兮想要跟,被人拦住了。
他打了个手语,‘你们要把我妈妈,送去哪里。’
没有人看的懂,唐锦兮有些慌了,想去追他妈妈,却被人拦住。他拼命的挣扎,可毕竟是十二岁的孩子,很快就被人按的死死的。
唐锦兮被带去了警局,放在关押室,他一直拍门,焦躁不安。
有警察过来骂他,“吵什么吵,安静一点。”
他就打手语,‘你们把我妈妈,送去了哪里?’
那是唐锦兮第一次,如此痛恨他自己,没有办法说话。
第二天,关押室的门打开,奶奶头发花白的走进来,将他扶起来。
“小兮,以后奶奶来照顾你。”
唐锦兮仰头,那一刻他无声的哭了。
他幻想过很多关于以后,他可能会生活在孤儿院,可能会浪迹街头,他甚至都想过要去打童工,只求别人给他一碗饭吃。
却没有想过,还有人...不放弃他。
“怎么了,奶奶的乖孙子,你哭什么...”
老人拿着手绢,上去帮他擦眼泪。
“啊...啊啊...”
所有的悲伤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十二岁已经一米六五的唐锦兮,此时哭的像个孩童,毫无形象可言。
那是唐锦兮人生的第一个大劫难,他一夜之间成长。
...
方菲拿纸巾擦了擦眼泪,她吸了吸鼻涕,“这...也太惨了。”
她十二岁在干嘛,好像得了个全国奥数一等奖,方澜奖励了她一条旅游路线,长达三十天,跨过十二个国家的名胜古迹...
这篇日记的结尾,唐锦兮写:
‘也许我的存在,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我为什么活在这个世界上,我害了他们。’
这个时候的唐锦兮,字虽然狷狂,但至少清晰,能看的出来写的什么。
方菲又朝下翻了翻,无非是记录了一些生活,比如跟奶奶一起出去捡破烂,做手工,读书的时候因为考了第一名被第二名的富二代揍了一顿...
这里,方菲发现个很有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