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些时日,临安府提刑司颁下的一封布告震惊了临安城。
“你们说,灵隐寺的道济和尚到底有没有弑师呢?听闻此人在临安城的风评挺好,时常扶危救困,既颠且济,不像是会做下这等杀人夺丹之事的人啊?”
“呵呵,这道济和尚到底有没有欺师灭祖与我等有什么关系?我等旁门散修聚到临安城又不是来查案的,只要捉拿了道济和尚,一可以入朝廷三法司之一的提刑司任职,二可以领取到灵隐寺的悬赏,更何况,你们不是都看到了修行界的那封真正悬赏布告上写的是什么吗?道济和尚的身上可是怀有慧远禅师的金丹舍利的,瞎堂慧远,武帝钦封的得道高僧啊,他的金丹舍利子,谁会不想得到?在下想来,诸位道友也是被这个消息吸引而来的吧?”
一群江湖人士在临安城的南城驿馆里聚集。
“哈哈哈,不错,不过诸位道友也不要被朝廷和灵隐寺的僧人给骗了,想那道济和尚既然能在弑师之后还从灵隐寺中逃出,虽然借了无名剑仙之力,但他自身的手段也定然不凡。
与之对上,我等万不可掉以轻心。
而且还有一件事需要更加谨慎,想要得到道济身上的金丹舍利便不能再去领取朝廷和灵隐寺的悬赏,妄图拿到全部好处的人,只会误了自己的身家性命!”
散修之中也有一些颇有见识的人一眼就看穿了提刑司和灵隐寺悬赏中包藏的祸心。
“道友说的有理,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那道济僧人的下落?”
“不错,之前曾有道友看到布告中提到的无名青衣剑仙带着通臂白猿向西而行,却独独不见道济僧人的身影,不知诸位中可有消息灵通的道友告知一下道济僧人此时的踪迹?”
“哈哈哈,我等要是知道那道济和尚的行踪早就找上门去了,还会等在这里?或许那道济早就离开了临安也说不定,我等正是因为不知其踪,才来这临安城碰一下运气!”
一众散修皆是面面相觑,随后他们数十人分成了好几伙,一起在临安城里探查起道济和尚的行踪。
他们之中的有的人在探查无果之后就离开了临安,却仍有一小部分心性坚韧之辈查到些蛛丝马迹,继续潜伏在临安城中。
临安城外有一座名为崇绮的儒家书院,在整个大宋国,并不十分有名。
寒意渐重,时已至冬日,一名身着灰色儒服的中年男子来到了崇绮书院的山门前。
这灰衣男子看着约莫有四十来岁,带着一顶深黑色的半扇形高帽,骨骼清奇,面容冷峻,颌下留着齐整的长须,给人庄重威严之感。
咚咚咚,敲门声很有韵律,如一曲迎宾礼乐。
上来开门的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小少年,眼神机灵,长相乖巧,作一副门僮装扮。
“敢问这位先生高姓大名,来我崇绮书院可是有事?”那少年门僮轻揖了一礼,向山门外的灰衣男子问道。
“呵呵,在下王云,字伯安,绍兴府人士,与贵院的陆山长乃是故交,今日来此是为访友,还请小先生将此物呈上,陆山长看了之后自会明白!”灰衣男子温和一笑,从宽衣大袖中取出一封书信,递到了少年门僮的手上。
“好,在下要先进去禀报山长,还请王先生稍待!”少年门僮谦和一笑,恭谨的接过了灰衣男子递来的书信。
书院后的居室之中,陆放翁把那封薄薄的书信拿在手上,听着少年门僮口中的赞叹的之语,不由得眉头一皱:“那人可说他姓甚名谁?”
若真如小安形容那般,如此清奇的相貌,老夫以前与此人打过交道,不可能没有丝毫印象。
“王云,王伯安,绍兴府人士。”少年门僮回道。
“老夫在绍兴府的一众故友中并没有一个叫王云的!”陆放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此人不诚,不见也罢!”
“是,山长,小人这就过去将他打发了!”少年门僮抬头小心的看了陆放翁一眼,就要去接陆山长手中的书信。
陆放翁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拆开那封书信看看。
打开书信,上面只写了九个大字:丰乐楼,谪仙人,李太白。
陆放翁心中一动,连忙对门僮说道:“小安,快去请那位王先生进来!”
“是,山长,小安这就去请王现身!”少年门僮轻笑着回道。
他对山门外的那名王先生印象极好,若是真要按陆山长之意驱逐,他心中反倒不愿。
等到陆小安带着一名灰衣黑冒的中年儒生进来时,陆放翁也开始细细打量此人。
四十多岁,气质独特,不类凡俗,之前并未见过。
摒退少年门僮,关紧房门后,陆放翁举起手中书信,向灰衣儒生直接说道:“王先生既然能拿出此信来,必是道济大师信赖之人。
而道济大师让王先生持此信来老夫这崇绮书院求助,老夫也是深感荣幸。
道济大师的事,老夫前些时日也有所听闻,虽不知详情,却也深信道济大师的品行。老夫如今虽已远离大宋官场,但早年间结交的一些故友仍在朝堂任职,只要道济大师将其中详情告知,老夫当可写下手书为道济大师辩白鸣冤。
道济大师但有所需,还请王先生明言,老夫定竭绵薄之力以助之。”
“哈哈哈,陆山长高义,贫僧也佩服自己的眼光!”灰衣男子淡然一笑,对陆放翁行了一个佛礼。
陆放翁一听这灰衣男子的声音,顿时觉得十分熟悉。
只见灰衣男子对着自己的脸上一抹,一张庄重威严的中年男子的面容慢慢变得青涩,最后定格为一个十七八岁的英俊少年,正是李修元。
“原来这才是道济大师的真容!”陆放翁看的一愣。
少年英武,气度非凡,完全不似那日在丰乐楼中见到那般邋遢颓废的僧人模样。
见识了李修元的变化之术,陆放翁忍不住感叹道:“想不到道济大师竟也是一位异人!”
“此事还请陆山长为贫僧保密!”李修元又变回灰衣儒生的样子。
“自然!”陆放翁了然一笑,又道:“那不知王贤弟今日来找老夫所为何事?”
李修元也笑道:“在下昔日也曾修习过儒学,自觉才学尚可,因此便想要在贵书院谋一教书先生之职,不知陆山长可否收留?”
“呵呵,王贤弟的才学老夫自然知道,只是崇绮书院乃是私塾,并无官府补贴,因此书院中的四位先生连同老夫每月就只有三两银钱,不知王贤弟可会嫌少?”陆放翁看着李修元笑问道。
“少是少了点,不过山长前些时日可是说了,贫僧若来书院,美酒可是不能少的!”李修元也与陆放翁开起来玩笑。
“一定,一定!”陆放翁笑罢,又一脸凝重的问道:“之前老夫便说过只要道济大师告知灵隐寺之事的详情,老夫愿为大师上书鸣冤,若是得以平反,大师也不必隐姓埋名藏在此处了!”
“唉,请恕在下不能细说详情,此事牵连甚广,修行界里暗流涌动,朝廷之中还有秦相府的势力介入,在下实在不想连累山长。
在下藏于崇绮书院的事若是事发,山长还可装作不知,若是此时上书朝廷,必会牵连其中。”李修元叹息一声道:“在下这次来崇绮书院重新学习儒门之法,也是一场修行,之后时日,还望陆山长能不吝赐教!”
陆放翁也看出了李修元有苦衷,只得叹道:“王贤弟既然如此说,那老夫便不再多问,一会老夫让小安在书院中为贤弟收拾一间居所,以后便做贤弟的治学之住,在此歇息一晚后,明日老夫再带贤弟到学堂中去授课,不知贤弟意下如何?”
“山长如此安排甚好!”李修元点点头欣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