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内,数百个年轻的男男女女聚集在西北方,面向一座天然形成的平坦宽阔的巨型石台,他们的身上清一色穿着白袍,头发全部包裹了碧绿色的头巾,那些袍子呈直筒形,没有束腰,直直长长地垂下来,将鞋子完全地遮盖住。
尽管他们看上去全部都是大齐国人,可是这打扮怎么看怎么不像普通大齐人的打扮。他们的队列十分整齐亦很古怪,第一排一个人,第二排两个人,第三排三个人,以此类推,竟然纵向排列出了一个巨大的三角形,他们像布谷鸟一样嘴里在不停地欢呼着同一个词语:
“班在!班在!班在……”
被秦逸死死地按着,被碎石硌得生疼地伏趴在山崖边长草丛里的阿依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望着忽然出现在荒郊野外的诡异人群,满头雾水。她不记得大齐国的语言里还有“班在”这个词,他们到底在喊什么,表情居然虔诚又肃穆,在外人看起来就像神经病一样。
少顷,一个同样穿着长长白袍,头戴碧绿色头巾的人从石台背后的山洞里走出来,与其他人不同的是,她的手里握着一根长长的金色手杖,手杖的顶端是一只纯金的太阳,连太阳周围那一圈金灿灿的日晕亦雕刻得栩栩如生,威风凛凛。那人面上罩着雪白的面纱,即使是一身上下同宽的长袍亦掩不去她玲珑的曲线,可见这是一个女子。
女子先用长长的权杖在石台上重重敲了三下,人群霎时安静下来,跟随她一起仰着头开始念诵祈祷词。
念的是什么阿依一句也听不懂,但她却感觉到秦逸的面色忽然阴沉下来,将手中的长剑紧紧地捏了捏,她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向来敏感的他竟没有察觉。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下方的人群,表情严肃得有些可怕。
祈祷词念诵完毕,人群霎时安静下来,他们静静地仰着头。尊敬地望着石台上的女巫师,似在等待什么。
须臾,巫师抬起手杖,在半空中挥了一下,响亮地道:
“带上来!”
人群再次热烈地欢呼起来,整齐的队形开始出现骚动,所有人都向队尾望去,只见两个白衣人架着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布衣少女从不远处的长草丛里走出来。那少女也就十四五岁,相貌普通,穿着普通。一看就是居住在山脚下的某个农家的少女,她被用碎布堵住嘴巴,泪流满面,狼狈惶恐,即使被两个人架住。求生的本能依旧驱使她拼命地挣扎后退,一双本烂漫澄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与哀求,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小兽般声嘶力竭的呜咽声。
少女很快便被拉到石台上,见底下的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仿佛要将她撕碎吞掉一般,眼泪流得更凶,扭动着身体奋力反抗。然而她的挣扎对于那两个彪形大汉来说无异于是一条小鱼的垂死挣扎。她很快便被绑在一个柱子上,巫师双手张开,仰头对着天空宣告道:
“万能的太阳神在上,现有这个卑微下贱的女人竟然胆敢亵渎我们伟大的太阳神,私闯只属于太阳神的圣域,犯下如此滔天罪行必应重重惩罚。希望她的鲜血能够熄灭太阳神的愤怒,撒撒纳!”
“撒撒纳!”余下的人亦虔诚地高喊一声。
接着,哭泣中的少女被扒光衣服,赤条条地将雪白的身子暴露在众人的眼前,然而此时却没有一个人在脑海里兴起半点淫邪的念头。因为下一刻,巫师忽然拿起打磨精光的尖刀,活生生地将少女的胸膛从中间剖开!
少女啊地一声惨叫,然而这惨叫声只吐出来一半便永远地被卡在喉咙里!
少女并没有马上死去,她瞪大一双惊恐至极的眼睛,在断气之前,她眼睁睁地看着巫师将自己的心脏从身体里挖出来!
巫师将那颗血淋淋似还在颤抖的心脏虔诚地放进瓦盘里,高高地举过头顶,下面的人再次高声欢呼起来!
明明离得很远,那股浓浓的血腥味却仿佛没有半点减弱地飘了过来,阿依脸色刷白,惊惧地瞪圆了眼睛。秦逸喉咙发毛,一阵恶心,紧紧地捏了捏手中重剑。接着只听扑通一声轻响,阿依吓了一跳,慌忙回头,原来一直伏趴在她身旁的兰陵秋竟然华丽丽地晕了过去!
“主子不能见血。”苍术难得瓮声瓮气地解释了句。
秦逸被转移了注意力,翻滚的胃袋算是好了一些,鄙视地瞥了兰陵秋一眼。
下面的惩罚还在继续,巫师用手里的刀具深深地刺进还存有温热的少女的尸体,一件一件,前后有序地将少女的五脏六腑全部挖出来,都摆在瓦盘里,最让阿依瞠目结舌的是,做完这一切,她竟然用许许多多的花草将少女空洞的尸体填满,接着取出针和线,将开膛破肚的尸体重新一针一线地缝合上。
做完这一切,少女被高高地吊起来,高高地挂在一棵光秃秃的大树上,赤身**,迎风招展,接受日光的暴晒,离远看就像一面旗帜一样。
底下的人再次热烈地欢呼起来,巫师带领众人对着天空三叩九拜,虔诚地念诵着什么,有些像经文也有些像咒语。
阿依的腿肚子开始转筋,开膛破肚的那些手段她许多晚上都在练习,然而她却从不曾将活人生生地剖开只为了要杀死对方,虽然她不像普通人那样会为这样残忍的画面感到恶心,可是她心中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那个少女大概是因为某个巧合不经意看到了一些她不该看到的,于是借着献祭被灭口。
如此血腥残忍的杀戮手段竟然发生在帝都郊外,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阿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股寒意自脚底心冰冷地窜上来,她大气不敢喘,这种情形,貌似她也看到了不应该看到的。
她本以为他们的惩罚仪式结束后便会离开,然而她太天真了,巫师再次笔直地站在祭台上,高喝一声:
“带祭品!”
下面的人再度欢呼起来。
紧接着,四个白衣男人分别架着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向祭台,这两个人不说在荒郊野外,便是连在人山人海的东大街依旧万般惹眼,不仅仅是因为他们两个的脸蛋都是百里挑一的俊美,还因为一个明晃晃大红锦衣妖娆,另一个则金灿灿孔雀羽裘骚包。
“林公子?安乐侯?”阿依一声低呼,呆呆地望着向来意气风华的楚元和林康全被五花大绑又塞住嘴即将成为被献给太阳神的祭品,若非现在的情形太过危险,她真心觉得他们那副没精打采软绵绵的样子十分滑稽。
秦逸也愣住了,唇角绷紧,眼望着林康和楚元顺利地被绑上圆柱,那群人已经开始在巫师的带领下重新念诵起咒文,思忖片刻,他凑到阿依耳边悄声说:
“他们大概被下了药不能动武,我数三个数,你赶快跑,三二一!”他自顾自地数完,然后就顺着山壁溜下去了,显然是想单枪匹马去营救林康和楚元。
阿依很难理解他下去之前干吗还要数数,不过这不是重点,抓耳挠腮地趴在草丛里,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在她犹豫的工夫,苍术已经背起还在昏迷的兰陵秋,悄声说了句:
“姑娘,快跑吧。”
“可是我怎么能把逸少爷一个人扔在这里?!”阿依心急如焚地说。
苍术赞同地点点头,然后下一瞬,他竟然扛着兰陵秋悄无声息地逃走了!
阿依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紧接着眉角狠狠地抽了抽,做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义气!
山谷内,秦逸很快被那些人发现,于是铮铮铮铮,有拔剑拔刀拔斧头竟然还有拔铁棒的,那些人并非传统的习武之人,甚至也有些人只具备一身蛮力,他们的眼神极不正常,空洞狂热虔诚,就好像被恶魔一般的信仰吃掉了脑子,面对入侵者,他们愤怒得就好像要将对方生吞了似的。
秦逸很快被包围起来,就算他武艺再高强,被数百个人围攻,所谓双拳难敌四手就是这么回事,他杀掉一些人,接着又被更多的人砍伤。
阿依惊慌失措,心急如焚,四处张望要想法子,脑袋却乱成一团浆糊。正是因为太着急秦逸和林康他们的安危,以至于忘记了要掩藏自己,于是在她半抬起身时,祭台上的巫师一眼看见了她。(http://.)。
被缚在柱子上的楚元和林康在看见秦逸下来的一刻就发现她了,此时见巫师向不远处的山崖上望去,心中皆暗叫不妙。楚元眼看着巫师命身旁的两个大汉提着刀向阿依所在的地方大步走去,心里一急,扯开嗓子叫道:
“解颐姑娘,快跑!”
“你傻啊,你这么一叫她岂不是被更多的人发现了!”林康火冒三丈。
楚元一愣,果然看到更多的人撇下浴血奋战的秦逸,提着凶器向阿依藏身的地方奔去,心里懊悔不迭,喊得比刚才更大声:
“解颐姑娘,快跑!”
林康狠狠地瞪着他,如果不是现在被绑住,他一定会一脚踹过去。
阿依眼看着一大波僵尸一般狰狞着面孔的人如潮水一样向自己涌来,吓破了胆,霍地跳起来,惊恐地连退三步,却被自己的药箱绊倒,重重地摔了一跤,屁股差点裂成四瓣!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