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下,小院外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子兮虽然是按照了花翎的意思早早就寝,可现下睁着大眼全无一丝睡意。由于好奇心发作,她连外袍都没褪,直接和衣而躺,为的就是在关键时刻方便动身前去一探究竟。
“咕隆……”
子兮屏住呼吸,外面传来的声音正在逐渐放大,几个闷声之后便是响彻天地的巨响,而后,一片静谧……
她把头埋在被窝里,静静的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刚才的那一声巨响着实将她吓着了,现下心脏狂跳不停,颇有些冲出喉咙的意思。
她抬手顺了顺心气,突的意识到,这“咕隆”声好像有些熟悉。
子兮蹙着眉细细想着,还未想出个所以然来,只听屋外再次传来了声响。就与之前一样,几个闷声伴随一声巨响。
如此反复,直叫她睡不成觉。
几近午夜,她半眯着疲惫的双眼,好不容易有了睡意,启料又被及时响起的巨响声打断。她烦闷的坐起身来,将被子一掀,彻底打消了睡觉的念头。
“咕隆、咕隆……”
听着没完没了的怪声,她忍不住翻身下床,走到窗边却住了手,思虑了好一阵后才抬手将它推了开来。
屋外很黑、很压抑,子兮将头探出,循着月光往屋外张望了片刻。随着一阵巨响的发出,直吓得子兮倒退了好几步,那来不及关紧的窗扇不断扑棱着,在这深夜,更添了几分诡异。
子兮颤颤的看着不断开合的窗扇,根本提不起上前关紧它的勇气。那怪声透过窗户的缝隙渗进了屋里,回荡一室,然后执着的钻进子兮的耳里。
她避无可避,屹立在屋子正中央,承受着耳膜的鼓动。
隐约间,她听到了一阵从未听过的杂音,在那巨响声中,那抹杂音好似是一声嘶吼,又似是一声哀鸣。
子兮蹙了蹙眉,大着胆子再次推开窗户,侧耳静听。
果然,那怪声的源头就是黑潭,而那巨响声中夹杂着的……
就是——龙啸声!
“锁龙王?!”
子兮眼神一暗,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她还记得那日在黑潭边,锁龙王一脸萧条的模样,他说他在此住了千万年,与外界毫无联系,没想到尽是被困于此,甚至承受着漫漫长夜的煎熬……
于情于理,子兮都不能撇着受苦的老龙王撒手不管,好歹他们之前说了好几句话,在她心中,他们之间早就称得上是朋友了。
朋友有难,她怎么可以袖手旁观呢?
子兮攥紧了拳头,这时,外头又一阵龙啸震天。听那声音,简直就是惨透了。
这回,子兮不再犹豫,她将窗扇放下,转身从衣架上取了件外袍,还没来得及穿上就破门而出,娇小瘦弱的身影随即便钻入了黑暗中。
“锁龙王,你别怕,我马上来救你!”
子兮拢着袍子碎碎念,这一来是为自己壮胆。二来,她也算是给龙王报个信,别一会儿刚到黑潭,老龙王分不清敌我,将她一尾巴给扫了开去。
颤颤巍巍的到了黑潭,子兮敏锐的向四周一阵扫视,等确定此处再无第三人时,她才趴在黑潭口唤道,“锁龙王,你没事吧。”
潭水一片平静,连那隐约的“咕噜”声都没了。子兮趴着不作声,但隐隐的觉得有些奇怪。
难不成是她听错了?这“咕隆”声并非来自潭底,那龙啸声也并非锁龙王所出?
正当子兮快被自己说服的时候,霎时间,黑潭水涌动,狂风骤起,连带着掀起比人还高的浪潮。子兮突的变了脸色,潭水肆意,比之前那次更凶猛。她来不及起身躲避,只好裹着外袍连连后滚。
等她找到了个绝佳的位置才想起停下,以树枝作为遮挡,她半趴在果树上,目不转睛的盯着黑潭,渐渐的,龙王的身体浮到了潭面上,顺着水流,他又狼狈的匍匐在了草地上。
“锁龙王!”
子兮大叫一声后便下了树,直直的朝龙王跑去。
刚走近,她却再不能迈步向前了。因为从那龙王身上流出的鲜血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脚边,稠腻的鲜血阻了她的前路。随着血流往上,原本通体墨色的龙身早已失了真,周身的鳞片已经没有几片是完整的了,皮开肉绽的模样看了渗人。
“锁龙王,你……”没事吧这三个字子兮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她不想明知故问,锁龙王这般狼狈又怎会没事。
她蓦地转身,撒开腿往后跑,急急的退回之前的那棵果树后。
老龙王半眯着眼,从他的视线看过去,子兮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的,竟消失在了视线里。
子兮蹲在果树后,双手朝前,循着地面好一通摸索。
今夜的月光出奇的晦暗,仅凭肉眼,她根本就寻不得先前的那件外袍,况且方才狂风大起,这会儿真不知那古袍子又飞去了哪个角落。
正在她着急忙慌的时候,天上的云层识趣的散开,一时间,光亮照满大地。子兮的双眼也随之一阵清明,她站起身,快速的扫视四周,终于捕获到了一抹素色,她咧嘴一笑,快步走向礁石,将落在角落的外袍拾捡了起来。
再次回到龙王身边,子兮也顾不得脚下的鲜血了,她踩着粘稠快步上前,寻到一处正汩汩流着鲜红液体的大口子,她皱着眉将古袍叠起,然后重重的往上一压。
龙王吃痛,下意识的朝身后看去,入眼,是子兮满目的担忧之色。
见龙王看过来,子兮忙开口安慰道,“锁龙王,你别担心,我现在在帮你止血,只要不再流血,你就一定不会死!坚持住,一定要保持清醒!”
龙王有些诧异,他原以为子兮早已离去。
他瞥了眼子兮手里那早已染红的外袍,垂下眸子不再回望。他将脑袋搁在礁石上假寐,脑里回味着子兮方才所说的话。
若是能够死亡,他也是不怕的。
说死,太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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