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花村,我又回来了!卫小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几个村民看见驴背上的长贵,还有坐在马车驭位上的卫家小娘子,立刻慌里慌张掉头就跑。
其中有个人跑得急了,一个不小心脸朝地跌了个狗吃屎。
握着缰绳,驾驭着马车的薛绍奚,不由得满脸诧异。
这是怎么回事?
先前路过其他的村子,可没见到这种事发生。其他村的人,有的张望打量,还有人凑过来问东问西,小孩子一边笑一边追着马车跑。
然而,到了此地,却是另外一番天翻地覆的景象,简直莫名其妙之极。
“卫家的妖怪回来了!”远方还有人大声呼喊。
“秀儿,三蛋,赶紧给我回家。”
“......哭什么哭,小心被卫家的妖怪抓去吃了。”
呼喊声一路从村头传到村尾,四处鸡飞狗跳,远远传来无数“嘭嘭嘭”的关门声。
眨眼间,整个村子里的人全部都躲回家中,四周一片寂静,只闻狗叫和小孩哭声。
薛绍奚眼皮跳了跳。
满村子的乡民竟然畏如蛇蝎,卫家的名声这么臭?
卫小歌若无其事,转头对他说道:“小薛,咱们不住村子里,直接上山。”
“是,姑娘。”他恭谨回答,心中却是犯嘀咕。
竟然回到家乡都不住下,要躲到山上去。
是不是投错了门庭,上了贼船啊?可是,想到卫姑娘连一大群佛光寺的僧人都能镇住,就算是上了贼船,貌似也跑不掉了。
从卫小歌的面孔看不出什么端倪,薛绍奚用眼角瞟了瞟驴背上的长贵。见他坐得趣÷阁直,仍旧背着那柄杀过两人的长剑,嘴角微翘,脸上满满都是得色。
村民惊惧如此,这小子竟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薛绍奚的一颗心顿时沉到潭底。
真进了贼窝。
仿佛是知道薛绍奚心中所想,卫小歌转过头对他笑道:“从前与村里的人有些小误会,打了两个横行乡里的匪徒,因此大家怕得紧。”
薛绍奚点点头,听着似乎有些说不过去,瞧着不似小误会。
卫姑娘瞧着不像是个会为难普通村民的人,卫家的小弟长富也十分可喜,但是那个大弟长贵,显然不是个好相处的。如果真惹了什么事,估计是长贵干出来的。
然而,他如今就是一只蚱蜢,早串到卫家这条绳子上,并且是个毫无修为的蚱蜢,眼下还能说什么。
姑娘肯解释两句,已经非常给面子了。
山路不好走,马车根本上不去。
幸而早有准备,两个大篓子架在马背的两边,一边坐一个娃。白泽也是一样,未能幸免于难,也扛着两个硕大的竹篓子,一边是长富,另外一边堆着铺盖卷。
这一带早被白泽跑了个遍,安家的地方,它与卫小歌已经商量好了。往鹿鸣山的方向,有一道山泉眼,还有个不小的潭,附近地势很平缓,小住一阵绝对没什么问题。
东西太多,还得分好几趟。第一趟由卫小歌带着薛绍奚先行,得将千红和三个娃娃带走,以免拖后腿。
长贵暂时留守看着剩下的行李。
路途十分遥远,一个来回就去掉了大半天。卫小歌头痛不已,真是累死人,之前再买两头驴子就好了。驴子比马好养,而且爬山路更利索。
她走了第一趟安置好了几个妇孺,回到稻花村的山脚下,却见邑县的捕快钟大有带着两个手下,正靠在一棵树下打盹。
不远处还有三匹的马,正低着头悠闲地吃草。
卫小歌打量下那三匹马,比拉车的老马强多了,尤其有一匹枣红马个头高大,皮毛光滑。她轻轻一笑,正愁缺少脚力,有人主动送上门了,不抽点油水简直对不起对方的满腔热情。
她大声说道:“钟爷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啊!”
钟大有猛地惊醒过来,忙站起来身来,弯腰抱拳行礼,态度是十二分的恭谨。
他不过是信口胡掰,给卫小歌弄个厉害的来历,免得僧爷怪罪,县老爷嫌弃他办事不力。不想索普的脑袋和身子已经分家,这下真没什么想头了。
年纪不大,手段强横毒辣,难不成真的是紫薇星的人。
钟大有哪里敢问对方的来历,满脸堆笑很客气地说道:“在下的不是,竟然一个不留神睡着了。得知卫姑娘一路平安,回到故居,特地来探望一番。”
他忙忙碌碌的,脚不沾地,根本没时间睡觉。
前天三更开了城门,送卫小歌一行人离开,又一路抄小道狂奔,给佛光寺送信。
虽然有别的捕快易容监视,倒不用他出力。不过重要的事都得他来下决定,查看那几具被杀的和尚尸体,又去佛光寺,求爷爷告奶奶的向其他那些僧爷们赔罪。
听手下来报,说卫小歌回到稻花村,立刻打马赶来。
人困马乏,他本来只是打算在树下坐一坐,结果竟然睡着了。两个手下也是一样,累得一塌糊涂,连人家走到跟前,都没醒过来。
如果这位卫姑娘心情不爽利,大家的脖子能在睡梦中搬家。
卫小歌笑了笑,语带讥讽地说道:“钟爷客气了,我这一路上谈不上平安,不晓得钟爷是否平安呢!两头讨好,左右逢源,佛光寺的和尚们没给你脸色看吧?”
钟大有仿佛没听到她口气中的讽刺之意,长叹了一口气。
“姑娘是有所不知,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我们这几个兄弟,长期被人排挤,这次办事不力,还不知会定个什么罪。”
卫小歌又笑了。
竟然还在扯谎。
索普都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是他出面主事,怎么可能是个普通的捕快。很可能是独当一面的捕头,应该是老资格的人物,在衙门里有些地位。
“我瞧钟爷挺气派的,怎么会受人排挤,骑的马挺好。”
言下之意,你既然有这么好的马,又怎么会是个受人排挤的。
钟大有听明白了对方的话外音,似乎是识破了自己的苦肉计。不过,他老皮老脸的,一点都没脸红。
“姑娘说笑了,我们这些当差的,都是提着头赚一口血汗钱,着实不容易。佛光寺的僧人心狠手辣,尤其是索普,就连县老爷见了,都得恭恭敬敬。
我们这些人,真是被逼得没一点活路了。至于通风报信这事,可真没敢干。他们那些人无恶不作,抢劫幼儿,但凡是有点良心的人,都恨不得除之后快。
只是我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等着这点微不足道的俸禄吃饭,不然哪里会与僧人虚与委蛇......”
钟大有唠唠叨叨地说了半天,一直偷偷瞧着卫小歌的脸色,见她脸上一丝表情也没有,心中不由得打个突。
卫小歌觉得耳朵都是痒的,心中极其不耐烦。
唠唠叨叨的没完没了,她不是钟大有的娘,用得着听他诉苦么?
“打住打住,你对我说这些作甚,又没有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当差。咱俩没半个铜板的交情,你诉苦也是诉给聋子听。”
钟大有脸色一僵,然后脸带尴尬的笑道:“我这老习惯,一见到有人与和尚过不去,就觉得心里痛快得很,不免与姑娘有几分投缘,忍不住多说了两句。
卫小歌面上的鄙夷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