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守严防,住在琼花馆的这三天没有任何特别的动静,甚至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前来晃动,让卫小歌心中更是不安。
进沛阳郡城的路线是万人屠事先安排好的,其实按照她本人的想法,压根没这个必要。
但凡进入大的城池,若看起来是外地人或者是行商之人,就需要出示路引。
她手里没这样东西。
通关文牒是出关的文书,路引则是在乌金国行走的文书,不过前者可以代替后者,后者却是无法取代前者。这个道理很明显,既然都能出关了,哪里还需要什么路引。
不过,秦郡守却莫名送来了路引。
没有路引进入沛阳郡不容易,然而即使有路引,出城恐怕更难。
卫小歌一点都不相信能轻轻松松的出得了城门。
即便东园外半个人影都看不见,但是自己这一行人必定被严密监视。
若想半夜翻城墙出去却是万万没可能,那是明目张胆犯下城规,在道理上站不住脚,接下来就只能被瓮中捉鳖了!
该购买订制的一应事物都备齐了,一早将行李包裹都收拾了妥当,卫小歌便打算及早离开这个看似平静,却充满着诡异的地方。
马车彻底鸟枪换了大炮,虽然外面仍旧不显眼,里面却是全副武装,装上结实的铁板。连马匹都新添了两匹,不然一匹马拉起来还挺辛苦。
两辆马车那粗大的木头轮子,在碎石路上压出明显的痕迹,一路向着东园的偏门而去。
眼看就瞧见了那扇大门,后方却传来一声气喘吁吁的狂呼“各位且慢,老朽有话要说。”
一位头发花白穿着文士直裰的瘦弱老先生,带着个看似伶俐的小厮,在后方喘着粗气狂追。
停下马车,卫小歌略略行了个礼便问道:“敢问老丈有何见教?”
“老朽是琼花馆的帐房先生,各位这三日的房钱还未付。”
卫小歌拍了拍脑袋,竟然彻底忘记这回事了。
客栈一般都是先付钱后入住,不过却因为穆乘风的缘故,人家从头到尾提都没提银子。她却是有些莫名的好笑,如果穆乘风没走,即便不记得付钱,这帐房先生大约也不会追过来吧!
“敢问是多少银两,眼下便付给你。”
大约是跑得急了,帐房先生大口喘着粗气,以手抚着胸口,半天才语无伦次地说道:“因将最大最贵的东园清空,又将原先的客人迁居到别处,许多人客极为不满,都是有来头的大商家。鄙店不但没收他人的入住之费,还赔偿了许多银两......”
听这老头唠叨个没完没了,卫小歌却是不耐烦了,冷飕飕地打断他的话头。
“说个数目!”
被几个看着不似什么良善之辈的人盯着,老头好似有些害怕,咳嗽了数声,却仍旧将腰板挺了挺,随即报出一个骇人听闻的天文数字。
“六百八十五两。”
卫小歌哑然。
将近七百两,普通人家狂吃海喝一辈子都用不了这么多,这死老头怎么不去抢!
她大笑了一声,“想钱想疯了?将其他客人迁走赔钱不关我的事,入住东园是你们少东家的意思。给你八两银子,嫌少就别要,多的没有!”
说完这话,卫小歌示意薛绍奚掏银子。
老头一脸慌乱,却仍旧硬着头皮说道:“这可不成,本店也是百年老字号,按照规矩你等需付其他客人的赔偿金额,便是没有赔偿,八两也不够......”
“老头儿,你打算如何?”卫小歌再次打断帐房先生的话。
贺远山与戴遥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下了然。虽然卫小歌没有说穆乘风为何离开,目前看来显然大家无法借那位“王孙公子”的势了。不但如此,并且似乎背后还有人在有意刁难。
穆乘风与卫姑娘恐怕生了嫌隙!
帐房先生又哆哆嗦嗦朝前走了两步,一副要讲理的模样。
贺远山哼了一声,将手放到背后的大刀的刀柄上,孟飞翎则是以手摸了摸剑,戴遥干脆拿出一支箭来,用两根手指夹着翻弄,舞得跟风车似的。
糜红尘一言不发,却是朝前走了几步,带着不少杀气。
看了看这一帮凶神恶煞似的人,帐房老先生却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手脚都颤抖了,口中却半点没松口,“住了店不给钱,官司打到衙门里,你们也没理。”
卫小歌忽然笑了。
她就不信琼花馆真有那么大的胆子,虽说穆乘风已经走了,可她好歹还沾着点光呢!
要银子是假,大约是来羞辱人。
并且也不是琼花馆的意思吧?
这手段还挺次。
“好吧,那你先去写状纸吧,等下自然有衙门的人来缉拿。小薛,那八两银子收好了,省下给孩子买糕点。老先生,慢走不送!”
她说完招呼了众人一声,直接赶着马车往门外走,那帐房老先生却是要凑上去拦住。糜红尘一个不耐烦,直接提着他的衣领,一个飞纵,将老头儿放进丈许开外,一丛茂密的花丛中。
这老头看着瘦弱得很,恐怕从花丛中爬出来也得半天,到时候大家早出了大门。
薛绍奚跳上马车驭位,与另外一辆马车上的段添财,一前一后往门外走去。即使这道行马车的偏门眼下被琼花馆看门的人关上,打开却是非常容易,有好几个高手呢!
“打死人了!你们打死人了!”
众人回头,却见与那老先生一起的小厮,满脸惊恐的大喊,手指着躺在花丛中一动不动的老头儿。
糜红尘皱了皱眉,“我并未动手。”
说罢他飞身而去,将老头从花丛中提了出来,略略探了探脉搏。
“死了!”糜红尘沉声说道,口气中带着按捺不住的怒火。
他奶奶的,真是太不要脸了,卫小歌勃然大怒,伎俩还能再次一点吗?那小厮分明都没仔细看,甚至没将老头扶出花丛,就说打死人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被诬陷杀人的这种人命官司最为麻烦,因为没地方说理。如果诬陷者是蛟龙会还好说,如果是僧人也可以不用管,可是她直觉认为是那位秦郡守干的。
是因为穆乘风的心上人曾经是那位郡守的女儿,如今却似乎被自己占了位置吗?
真有这样小鸡肚肠的郡守,九大区域的行政主官?
她并不相信。
“看看这位帐房先生,是否真的是琼花馆的帐房!”略略平静了少许,卫小歌便说道。
之前接待的那位杜少东家不见踪影,偏偏弄了个老头子来要帐。老头子瘦弱得很,这么一大间带着几个大园子的客栈,作为帐房先生是不是也太不像样子了。
没钱买肉吃吗?
戴遥只略略扫了两眼,带着点鄙视说道:“什么帐房先生,也不知哪里找来的替死鬼,手里的老茧快赶上本公子了。琼花馆也真舍不得下本钱,要诬陷人也找个像样的吧!”
“走吧!”卫小歌冷笑一声。
难道还真去打官司,证明自己一行人没杀人?她杀的人还少了吗?就算去衙门,白的还是能被说成黑的,此人不是帐房先生,也可以是帐房先生的亲戚,总之是一身黑。
若是接受审讯,澄清的可能性极小,并且大家会被一一隔离开来,如此便再也无法照应几个孩子。
伎俩虽垃圾得可耻,但是目的......
从前听毛丘他们说,秦郡守似乎听命于无月和尚,不难想象极有可能还是为了弄走虎娃娃。
事已至此,作为一个智谋并不算出众的人,她秉承的还是万人屠制定的计策——蛮横硬闯。
门被贺远山“啪”地一掌给劈开,不管是守门的,还是先前随着“帐房先生”前来的小厮,都慌里慌张地闪到一边。他们没有任何依仗,和那个死去的“帐房先生”一样,是蚂民和顺民。
眼前谁的拳头大,谁的声音就大。
马车用并不太快的速度,穿过滚滚人流,朝着北城门而去。
沛阳郡不是最大的,也不是最悠久的。乌金国中,以太阿城最大,燕郡则最悠久。不过作为九郡之一的沛阳,人口当然不少,各种各样的人。
多数都比邑县的人胆子大一点。
仿佛早已将习惯带着刀剑的武修,大家视若无睹,还有一些小孩子会带着羡慕的眼神死死地盯着那些兵器。
每个孩子都有个武修梦,但是多数的爹娘却几扫把挥过去,姑且不论是否能获得收益,主要是,修来修去也不过比平常人更能惹事,压根没什么用。
这次没有带着百来名军士,封锁了街道“扰民”,马车走得算不得快。
在沛阳郡居住的这几天,没有硝烟弥漫的战斗,却事事显得被动,卫小歌仿佛领略了穆乘风往日的生活。无形之中,好似有人牵着鼻子,尽管感觉到不妥,却不知从哪里下手。
从各个方面丢下线头,让自己在扑朔迷离中找不到方向。
没有太久,马车的后方来了一群披着皮甲的军士,数量不多,只有三四十名。
郡府并没有捕快这个职业,军政合一,这点卫小歌很清楚。
这些应该是追捕的人吧!她心想。
卫小歌略略回头看了看。
为首的将领十分年轻,二十五六岁的模样,头盔擦得锃亮,内里穿白袍,身披着与其他军士截然不同的细鳞铠甲。面色白皙,鼻梁高挺,一双凤目,瞧着颇为秀气,论长相看起来像个大姑娘多过男子。
然而论那气魄风姿,却全然不会让人觉得他女气。
糅合在一起,却是说不出的和谐,尤其是一身白袍铠甲,十分耀目闪光。
因为过于秀气,给人的感觉他似乎从未上过战场,乃是个凭着祖荫上位的士族子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