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闺秀的金秀秀自报姓名,穆乘风略有些不自在,他正色说道:“金姑娘不必客气,妖祸人族,理当想帮。在下姓穆,这位是在下的未婚妻氏,姓卫。”
什么时候答应过做未婚妻氏了,卫小歌纳闷,不过想想对于穆乘风而言,既然说了白头盟约,应该是定下终生大事了。
金秀秀浅浅一笑,对着穆乘风点点头。
随即她便转过头对着卫小歌,眼中带着一丝恰如其分的羡慕和敬佩,“小女子手无缚鸡之能,卫姑娘真乃是巾帼英雄。”
卫小歌忙道:“哪里哪里,我修为弱得很。”
说了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慕容念之便步入正题。
“这艘乃是潞州谭家的商船,从太平江一路到此,却遇到水妖作怪。据金姑娘说,前方还有四艘船,大约已无活口。这艘主船被水妖耍了些手段,掉转了头。众人顺水逃到此处,原想登岸,却还是不幸被水妖困在江心,陷入包围......”
卫小歌心想,前方还有四艘船,一共是五艘没人划的船,还有几位姑娘家,不知慕容念之是个什么想法。
尽管死去的谭成希望他们二人将金姑娘送去谭家,不过眼下还得看那位姑娘的意愿。
慕容念之没有继续说他的打算,不过穆乘风接口说道:“穆某正要路过潞州,可往谭家一行,将此事告之。”
金秀秀点点头。
慕容念之却是带着些踌躇,转过头对金秀秀说道:“你真要去谭家,眼下遭水妖袭击,可见谭家全无护你之能!”
金秀秀仿佛要开口,却是看了看穆乘风与卫小歌,欲言又止。
半晌之后她才说道:“慕容公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眼下还是回浙州罢了。”
慕容念之带着一丝怅然,“秀秀,你为何执意如此。”
两人又来来去去说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卫小歌略有些不耐。
听这两人话里的意思,金秀秀对慕容念之含着些情意,但是对他颇为失望。慕容念之希望金秀秀和他一起走,可是却没什么实质的承诺。
在这当口解决感情纠纷,似乎不合适吧,到底要扯多久的牛皮糖?
外头还有满船的死人。
“我看两位可以先去往最近的市集镇子安置避祸,然后报官将尸首暂且收了。我与穆兄这会儿就启程告辞了,大约三天后能到达潞州,将此事告知谭家。”
看了看慕容念之,金秀秀双眼含着一丝泪意,然后转过头对着卫小歌缓缓颌首,“如此甚好,多谢卫姑娘。”
慕容念之面上的怅惘之色更甚,仿佛极为舍不得金秀秀的模样。
快刀斩乱麻,卫小歌彻底不想管这两位的闲事。
这会儿她才明白,慕容念之最初箫音中的缠绵之意,大抵是吹给这位金姑娘听的。大敌当前,如此浪费感知力,本来让她困惑,现在终于有些了然。
如果再往坏里想,慕容念之也许压根都没想过杀妖,估计是想带着金姑娘跑路,其他人,爱谁谁了。
到底事实如何,谁也不知道,至少目前看来有这个趋向,她并不想将人往坏里头去琢磨。
穆乘风犹豫了一瞬,却说道:“若是金姑娘愿与我们二人一起去潞州也使得,此事姑娘自行定夺。”
大约木头是惦记着谭成遗言,卫小歌暗叹,可是也不能瞎揽事啊。金秀秀是大活人,又不姓谭。她爱去哪里是她的自由,这位姑娘犹犹豫豫的,这会儿瞧着似乎压根不愿意去谭家。
果不其然,金秀秀再次起身福了一福,“英雄出手相助,小女子已非常感激,眼下还是不欲再多劳烦二位了。”
觉得自己尽到道义,穆乘风点点头,“如此也好,穆某告辞了!”
正要出门,却见一名穿着丁香色夹袄的丫鬟,忽然开口说道:“二位英雄且慢,婢子锦莲,与锦杏原是谭家之人,还望两位能捎带一程。”
有人带路更好,卫小歌忙点头答应,“也好,你们二人随我们走吧!”
她心想,既然是谭家的丫鬟,若是还有什么事发生,想必慕容念之未必会顾得上。
两名丫鬟仿佛如释重负,锦莲赶紧要锦杏去收拾,自己却是走到卫小歌的身边。
不知是先前被吓的,还是站得久,脚步有些踉跄,卫小歌忙一把扶住。
除了锦莲,金秀秀身后还有一名丫鬟,也是面色苍白,摇摇欲坠似乎有些站不住了,看着走到卫小歌身边的锦莲,眼中露出一丝羡慕之色。
卫小歌稍微有些纳闷,这会儿又不需要人服侍,干嘛要大家都齐刷刷地站着。可以只留一两个精神点的侍奉,为什么不干脆将弱些的打发去休息。
好在锦杏却是一名通脉期的小武修,精神十足,动作还挺快,不一会儿便从里间背着两个包袱出来。
“锦莲姐姐,我收拾好了,咱们走吧。”锦杏声音清脆,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十分爽利可喜。
两名丫鬟对着金秀秀行了礼,说了几句致歉的话便告退了。
四人绕过屏风出了大门,卫小歌深深吸了口气,仿佛觉得外间的血腥味,比三层楼中的熏香要好闻一些似的。
实在是,即使她自问向来不是个同情心非常旺盛的人,可死了这么多人还是难免惨然,可没见金姑娘与慕容念之有多少动容。
更稀奇的是,金姑娘作为幸存者,其实不见得有多惊慌,仿佛有所依仗。
不管怎样,两人都显得有几分让人难以忍耐的凉薄。
来到甲板,卫小歌苦着脸道:“我们的船没了,被一个叫做波儿霸的水妖给凿了个大洞,沉了。”
锦莲忙道:“楼船后方有逃生的小船。”
路过那只龟妖的尸体,卫小歌又道:“要不要将他带走。”
穆乘风犹豫了一下,“带走吧,由你处置。”
回到之前的岸边,卫小歌取了枕梦与油纸包好的银票,想了想将一大叠银票交给了穆乘风,“这东西放在身上总觉得不安心,你给帮忙收着。”
这事卫小歌已经提过一次,可是穆乘风却是拒绝了,大约是觉得将别人的银钱放在自己这里,好似不妥。
这会儿倒是欣然收下,搁置在一寸相思之中,估计是觉得万一泡了水,那可更加不妥。
龟妖有四尺来长,卫小歌拿着枕梦,用力向着前胸和后背的连接之处,灌注真气猛力劈下去。不料就这么着,也没全然劈断。
“比虎王还硬!”
一脸吃惊,她搓了搓手,打算继续劈。
旁边穆乘风啼笑皆非,“我来吧!”
坦然将刀递过去,卫小歌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搜走战利品,不过你只需一柄剑就能走天下,可我家中还有弟弟妹妹,总得替他们打算。”
穆乘风略带愧意,“是大哥的不好,原本有些嫌弃这妖怪壳腌臜,想来若是给长富削个小盾牌,或者是平日里刷的钝剑也使得。”
作为武修的锦杏,盯着坚硬的龟壳露出羡慕之色,“这么硬,若是能打磨好了,还能当暗器使。”
说完这话,锦杏又露出悲愤难过的神色,“这只龟妖杀了我们好些人,可是连内窍期的成叔他们也对付不了,刀砍上去便立刻崩断了。”
她想到当时的情景,这只龟妖根本无法靠近,而且速度又快,冲着人就撞,挨着就是重伤。旁边还有其他的妖怪以枪叉剑等,立刻扑上杀人。
她吓得动都不敢动,还是成叔要她赶紧上三楼躲了,因为这些妖怪似乎是来抢金姑娘的,没有对女子们动手。
要不是为了护住大家,成叔原本可以逃命,可是所有人都死了......锦杏忍不住眼眶发红。
逃生的小船并没有棚子,锦杏有修为在身倒是不怎么太怕冷,锦莲却是瑟瑟发抖,即使有锦杏挡在前方,也冷得牙齿打颤。
船行到一处沿江的小镇,天色已经发白,卫小歌取了银两购置了一艘有顶的小渔船,又叫锦杏去买些吃食等物。
锦杏并未要卫小歌的银子,表示已经叨扰了,哪里还能使她的银钱。这名十五六岁的姑娘显然时时出门办事,手脚麻利,没多久便背着个大篓子回来,买来的都是方便路上吃的食物。
两名丫鬟感情甚好,篓子里添了还有一件给锦莲御寒的厚棉袍。
三天的水路,再无风波,众人平安抵达潞州码头。
码头热闹非凡,连绵数里停泊了无数商船,小船挤了许久才在一个边角之处登岸。
岸上满满都是小摊贩,还有不少脚夫,见有人上岸,忙凑过来拉生意。
大约是受了惊吓又受冻,锦莲染了点风寒,上了岸都是由锦杏背着,并没有雇码头旁那些骡车轿子。
潞州极其繁华,商铺林立,街面以清一色的青石板铺路,看着也非常整齐干净,四处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简直快赶上洛京了。
卫小歌心想大魏到底不一样。
锦杏熟门熟路,带着两人飞奔去了谭府。
谭府并没有坐落在很热闹的地段,占地却是不小,几条街都是谭家。
在一条后巷的角门,锦杏一边敲门,一边带着歉意说道:“两位英雄还请见谅,婢子不敢从大门走,只得委屈两位了!不过这处离五公子的院子近,比从大门走还方便。”
卫小歌摆手笑道:“不妨事,此事还是低调些好。”
锦杏面有戚戚之色,“恐怕是难以善了,望五奶奶和五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病得有些憔悴的锦莲轻叹了一口气,“杏儿,别说这些了,你先将我放下,赶紧去禀告五公子来此迎接两位义士。”
不多时,锦杏便带着一名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子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