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没亮,卫小歌伶俐地跳身而起,与守夜的刘协打了个招呼,便飞身赶往洛京接弟弟妹妹。
在曾经住过灵芝院,她敲门入内,见到管理此处的一名叫做盈琳的女官。
“可否劳驾阁下代为给王上传信,可有闲暇相见?”
盈琳笑道:“王上吩咐,只要是万夫人求见,即刻通报,不若夫人在此等候些时间,我这会儿便递牌子进宫。”
喝了茶,吃了点心,又在园子里打了几趟拳,在当眼的亭子调息坐等了三个时辰,卫小歌便见到微服的顾少钦,迈着步子从远处走来。
不知为何,她却觉得顾少钦有些心事重重的模样,脚步也比平时要凝重一些。
对方多少是个王,卫小歌不便安然坐着,忙出了亭子相迎。
“还当你会急急忙忙赶回家,不想竟过了这么许久。”顾少钦站定了脚步,带着些熟稔说道。
“薛绍奚遇到了点事,耽搁了一阵。”
“我听说了,原来薛绍奚竟是传奇大宗师薛应情的后代,可惜血玉玲珑毁了,不晓得多少人会肉痛。”
“当然得毁了,人人都想着割了我哥哥的肉放血怎么成!”卫小歌笑道。
两人说了几句闲话,慢慢走进亭子中,这时女官盈琳已奉上茶水与两碟精美的糕点。
“你等且退下,不可打扰我与万夫人。”顾少钦吩咐道。
喝了两口茶,顾少钦又道:“如今母亲去世,早知便不那么早早将四妹妹嫁了。三妹妹立志不嫁人,我由得她了,她那性子高傲,嫁给谁都会惹出事端来。”
卫小歌笑道:“她贵为公主,何必去迎合谁,倒不如在家来得尊贵。”
就着家里长短扯了几句。
顾少钦新添的四名异母弟弟妹妹,终究叫他赶去别处,连带父亲也一并驱走。实在是,这位父亲有些异想天开,竟想为继室讨个太后的封号。
“......我母亲虽有些不讲理,然而她却是我的生母,对我与三妹妹疼爱倍至。”
顾少钦说罢,长叹了一口气。
卫小歌却有些纳闷。
顾少钦与自己说这些做什么,谁耐烦听太后的事。
见卫小歌一直不接话头,面上有些不以为然,顾少钦心中明白。
她这般心安理得......果然不知情。
前几天接到一封不知是谁放到他寝宫的匿名信,信中只有一句话,太后是长贵所杀。
自己的寝宫被不知名高手摸了进去,这事让人十分不喜,而信的内容......更加让人不喜。
他琢磨了许久,终于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确认信的内容属实。
尸首被毁得很厉害,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出是两个人的手趣÷阁。
他当时以为是一名外窍高手带着一名内窍期所为,此刻想来,应该是长贵先虐杀了母亲,而后万人屠见到尸首后估计猜出什么,顺道做了些手脚。
长贵对四妹妹的心思他何尝不知,可是那小子让人看不分明,心性难测。偶尔说出来的话,透着一股爱炫耀,又心胸狭窄的意味。
太过聪明绝顶之人,若是如知微道长那般大智若愚,自然是极佳。
可是,长贵的聪明却每每用在歪处,让人皱眉。
顾少钦喝了两口茶,沉吟了一阵,又道:“我还是不绕圈子了,你向来都喜欢人直言相告。”
卫小歌纳闷,先前提起太后的那番话有什么隐含的意思,难道还在怀疑自己杀了太后?
“顾兄请讲!”
“我母亲乃是长贵所杀,你说此事该如何决断?”顾少钦正色道。
说完这句话,他不禁想起幼年时母亲细心疼爱,再回想起那被砍得稀烂的尸首,心中的怒火几乎压制不住。
卫小歌握着茶盏的手停在半空中,愣是半晌没出声。
此事大有可能,以长贵睚眦必报的性情,她不是没怀疑。
从前只是觉得长贵没那本事,能悄声无息入宫杀人,可是长贵到底有什么手段,其实她并不知晓。
王宫这处地方,长贵从前与前宝梁王宠爱的小儿子交好,肯定早去过。
法术加上药物迷惑人心,他能做出的事多了去了。
顾少钦见卫小歌没有辩解,顿时有些怀疑她是知情人,“难道你本就知晓此事?”
卫小歌忙摇头,“我若知晓,又怎会将长富长壮,豆蔻和诗诗送入宫中,肯定早卷了包裹,带着家小离开宝梁国。”
这倒是大实话,顾少钦稍微好过了一点,他满脸不愉地说道:“将你弟弟长贵交给我盘问,咱们这事算揭过,不然我不会善罢甘休。”
真是个千古难题。
卫小歌紧紧皱着眉头。
老虔婆几次找茬,从前遣人暗杀过自己,这回又对薛绍奚下手。若家里真死了人,保不定会亲自动手杀了这老妇。
太后很该死,但是顾少钦却是个行事很地道的朋友。对薛绍奚照应得很,护得周全,当初还遣了八名高阶侍卫,除了照应两个侄子,也有给自己看护家园的意思。
琢磨了良久,她才缓缓开口,“长贵如今在乌金国,他本是乌金沛阳郡的郡守之子,非我的亲弟弟。他杀你母亲固然有错,想来是因为太后曾几次暗杀我,又对家中之人出手,因此按捺不住。”
长贵杀太后,绝对是因为小公主被嫁,但是却不能让顾少钦知道。
顾少钦腾地站起身来,一贯儒雅的面孔,满是怒火。
郡守之子又如何?母亲还是一国太后,自己是一国之王。
“母亲对你下手,我送了暗卫护着。薛绍奚在大营里,也有其他人照看。并且,我已应允你恐吓我母亲,做到这份上,却仍旧不放过她......母仇不可不报!”
“顾兄请息怒,此事我们再细细商议......”卫小歌此刻也恨不得将长贵拉来,死死揍他一顿。
“无可商议,他若不死,我如何对得起母亲的养育之恩!”
顾少钦说完,全身真气四溢,长袖鼓起袍角翻飞,蓦地抬起手来,“嘭”地一声,一把将亭中精雕细琢的石桌子拍得粉碎。
卫小歌还从未见过顾少钦失态,此刻才瞧出他一国之君与外窍高手的气魄。
这是必杀的心!
与大魏的暗杀组织绝剑关系匪浅,不缺银子的顾少钦,想杀长贵,简直易如反掌。
尽管闯祸就有被人追杀的觉悟,问题是,长贵与自己的性命相连,而且为太后这种本就草菅人命的人偿命......哪里值得。
她脑中急转,却全然不知该如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