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咳嗽了两声,卫小歌仍旧赖着不肯走,硬着头皮套近乎,“前辈本领如此高强,敢问贵夫人是如何过世的?”
“不关你事!”万人屠脸色一寒,仿佛触到逆鳞。
只见他手臂轻挥,一股柔中带韧的真气迎面袭来,或许真是因为是女子,并未下重手,饶是如此,卫小歌也被他送去围墙外头。
一屁股跌到地上,痛不可抑!
就这么当垃圾一样赶走了......
她顿时欲哭无泪。
稍稍定了定神,卫小歌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嗖”地又跳回围墙之内。
怕万人屠又将她丢到外面,她忙大声喊道:“前辈,我还有行李铺盖卷没取。”
“麻烦!”万人屠厌烦地道。
他再次瞟了这少女一眼,不知为何却有些熟悉之感,那清澈见底的眼神,盈盈的笑意,还有那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似乎不知见过多少遍了。
难道自己从前认得这小丫头?
数月前的某一天,醒来后眉心上丹田痛到无法抑制,魂魄仿佛受了极大的损伤。
更要命的是,自己竟忘记了许多许多事。
身边带着百来名手下,其中一部分是自己在北疆收服的人马,一部分是天极的成员。
可是他却不记得带着这么许多人,到底所为何事。
大家众口一词,说他本是要上京城发财。
情况十分尴尬,他只得遣散了众人,进入深山调养受损的魂魄。作为外窍武修,若不能使用与魂魄相连的上丹田,遇到相匹敌的高手,全然是待宰割的羔羊。
没过太久,他隐隐想起自己是谁——我叫做万人屠,被师父万仞山收养的一名半妖!
去京城的缘由,乃是因为师姐窦绮传信,长生剑问世背后有阴谋,似乎针对当今的大魏皇帝,被自己一手推上去的李中越。
上丹田远远未恢复,记忆混乱,他只得传信给师姐,因岐郡王谋划多年,建议他们暂且避其锋芒。
不料没过多久,戴遥急匆匆上山——大魏的皇帝已然更替,师姐窦绮与师兄闵子清战死!
越是强大的武修,越不懂得退避......
师姐师兄的仇要报,却未到时候。
他继续在山中静心休养。
上丹田不恢复,他何来战力!
渐渐地,他想起的事情多了不少,包括自己曾经娶过妻,这次到大魏,乃是带着娘子的几个弟弟妹妹历练。
中途娘子却带着两个妹妹返回宝梁国。
然而,娘子长什么模样,是何等性情,竟全然忘记。只是每每思及,却觉得心中痛不可抑,仿佛要永远失去她一般。
一旦想起娘子,他再也耐不住,立刻便下了山。
以最快的速度寻到戴遥,正好遇见要前来见自己的糜红尘,原来宝梁国已易主,作为半个朋友的顾少钦,传闻似乎已死在这场劫难中。
糜红尘告知,娘子这会儿在源州。
他忙借了任务堂传信,不料人已不在源州,薛绍奚却给他留下一个惊天噩耗。
娘子她......被妹妹以毒针误杀,尸身葬在江陵城外的玉女山上。
——我竟不记得她的模样!
想到这里,万人屠心如刀割,只觉得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活生生被人挖走。
这些日子,他疲于奔命,不断地去那些曾经去过的地方,试图想起从前,然而......一旦想到形貌模糊的娘子,便觉得痛不堪言。
眉心上丹田痛得几乎裂开,心却更痛。
眼前这名少女,仍旧瞧着自己,为何她竟给自己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却不欲见任何人,“你不是要取行李么,怎地还不走?”
“前辈,你瞧着似乎有些不妥,不如留我在此地,鞍前马后给您跑个腿。”
“滚!”万人屠彻底失去耐心,即使对方是个遭难的女子,那又如何,谁有那闲心去搭救全天下的人。
自己又不是英雄,救美这等事,还是另请高明吧!
况且这小姑娘分明是个武修,既然能逃出被囚禁的地方,想必有几分算计,京城如此之大,想要躲藏自保绰绰有余。
一直看着万人屠的卫小歌,见他眉头紧锁,强行压抑着痛楚,还无意识地揉了揉眉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他为何对自己这副与从前几乎有六七分相似的长相无动于衷......难道叫系统抹去了记忆?
心中暗叹,卫小歌不再多言,匆匆取了行李,跃过墙头而去。
看来系统又对万人屠下手了,一而再地损伤他的魂魄,感知受损,恐怕连修为都会下降,将来谈何大宗师之路。
自己若对他说乃是死而重生,系统必定立刻又会在万人屠身上补一刀。
眼下先慢慢混着吧,先将长贵解决了,自己能活下来才能思及其他。
扛着行李,卫小歌戴着帷帽,四下里窜了窜,不知不觉竟来到当初做收妖使住过的地方。
这一带离皇城算不得远,住着许多小官员,时而有小支军士巡逻,实在不适合前来。
然而......自己却是在此地与万人屠成亲。她痴痴地呆立,记起当初他一早神秘兮兮地出门,返回之时带着龙凤烛,红盖头。
然后,指着那双红通通的绣花鞋说——你是我最合脚的那双鞋,反之亦然。
天色明明已晚,再过一个多时辰,京城就要宵禁,她只觉得自己傻透了,这会儿还不寻地方躲藏,到这里来做什么?
望着那座小小的两进小院,她跺了跺脚,转身要走。
往后再想办法将万人屠再弄到手,凭着那货缜密的思维,说不定将来仍旧会猜到自己是他“过世的夫人”。
到时再想着如何糊弄系统吧!
刚走了两步,却听到后方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姑娘请留步。”
卫小歌浑身一震。
死长贵!
他怎么在这里!
她只觉得背脊发冷,真是倒起霉来,喝凉水都会塞牙缝。
这会儿自己修为也实在太弱了点,想暗算长贵都没办法!
不提还戴着帷帽,自己背对着他,难道这般就能认出是哪位王家小姐么?没有犹豫太久,她对身后长贵的呼声置之不理,继续朝前走。
四下里还有些行人,他想怎样,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