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慕容延听闻民间自发的各种为他求长寿的活动后欣慰万分,感叹自己多年来的努力终于瞅到了回报,心情爽了看自家的女儿插根鸡毛掸子爬树都顺眼的很,越发觉得册封皇太女的决定英明万分。
当然这都为后话。
此刻的国家继承人,皇太女慕容仪公主,正在郊外相思湖畔的某株倒霉树枝子上荡来荡去。
她仰长了脖子瞧着南边,入目茫茫不见人踪。等的有些不耐,她翻身寻了处稳便的树杈子倚着,随手揪着树叶打发时间。禁军统领安远奉旨巡视南岭已三月有余,听闻他今日回朝,慕容仪特意起了个大早,摸出条扎眼的红裙子便溜出了宫门,特意在这必经之路候着。
相思湖,不知是哪个妙人取的名字。在此处受着本公主亲自相迎的殊荣,安远哪有不感激涕零回屋多给十八辈祖宗烧柱香的道理。
可他八成又会拉出个标准公式化笑容,絮叨一堆“公主该自省形容,不宜任性妄为”的废话。
念及此,慕容仪愤愤。
自安远十七岁选入宫廷统管禁军以来,她自认是好言好语待着,虽然偶尔喝多了小酒也会有摸把小手捏捏脸蛋什么无伤大雅的企图,但什么混账出格事都收敛了不少,可安远从未正眼瞧过她,面上恭恭敬敬却疏离的要死,生怕和自己扯上一星半点的关系。
真是茅坑里的臭石头,油盐不进。
她也想着干脆求父皇下个赐婚圣旨,反正安远的父亲是兵部尚书,家世不算辱没自己,父皇也颇为赏识他,想来不会反对这门婚事。只是母后终日教导,做事贵在用心,不可常以权势压制。她觉得很有道理。
安远这么个人,平日总是淡淡笑着,对身旁人都谦顺有理,为全帝都第一大温润公子,哪个姑娘碰着他都有遇到此生挚爱的错觉。慕容仪幼时最好听宫外的风月八卦,而安远算是集桃花之大乘着,长到十三岁的年纪,便有不少姑娘放出豪言此生非他不嫁,更有甚者推掉家中定好的亲事,折腾许多上吊出家的戏码,吵着嚷着要入安家为奴为婢,大有呆在心上人身旁吃糠咽菜也无畏的决心。
慕容仪每每听到此类消息便很痛心,揉着胸口扶上宫女肩膀叹道:“如今宫外女子这般没追求,让本公主这等志存高远之士哪里去找志同道合的知己?”
她的身边从没缺过男人。是长相好学问好家世好货真价实的男人,不是太监。
当然,太监也不少。
想通过她加官进爵的,把子侄洗干挫净送进宫;想招为驸马一跃龙门的,脑袋上扎把蝴蝶结包成礼物溜进宫;没门没路混不进宫门的,路边扮个水果摊贩、酒楼掌柜,想方设法和她搭讪的也不在少数。秉着不辜负这帮子弟良苦用心的情怀,慕容仪一一顺着他们意思,遂了他们围绕身旁的愿望。因而她从小到大,除了沐浴和上茅房,都是在欣赏美男中愉快度过。当然,只不过是单纯欣赏欣赏而已。对于外界热烈追捧的安远,她深觉是没见识而导致的大惊小怪。
直到她十三岁生辰那日,亲眼见到了方才领职,初入内宫的安远。
回忆真是个曼妙的东西。
慕容仪闭眼躺在树上,脑中回放着当日情景,白皙小脸微微染上红晕。她伸出手掌搓搓升高温度的脸颊,埋怨今日的阳光太过热烈,烤得她躲在这枝叶层层遮蔽深处都会发烫。抬眸再瞅一眼南方,仍是淡淡没一丝声响。
莫不是消息有误,安远不是今日回朝?或是自己打听错了时辰方向?
慕容仪摇摇头,自己探问的消息这么多年还没出过差错呢。好好想想以哪种方式出现到安远面前才是首位要紧事。
她托腮细细思索,秀气的眉毛拧到一处,片刻后双眼闪烁点点星光。慕容仪低头理好裙摆,将绣着大朵牡丹花的褶边红裙铺洒开,裙角沿着粗实树干随意垂下,艳色披帛蜿蜒身旁,似是情人们挂在月老树上满寄情思的心血执念。她今日梳了寻常姑娘的发髻,宫廷妆容美是美,只是纹路复杂饰物繁多,终归少了些清新自然的灵动风采。不若她今日,只在顶端用素白簪子松垮挽个髻,露出光洁额头和姣好面容,三千青丝随意垂在脑后。
她的头发生的黑亮又留了极长,这么散着落在裙上,便与那秀美的牡丹纹倾落而下,荡在空中随风纠缠。
这么个美人从天而降,安远怎么会不心动呢?
慕容仪痴痴的笑,清咳一声开始演练她的大计。
她微闭双眼,一手扶额装着虚弱,身子渐渐向下倾,即将掉下去的瞬间急忙翻身坐正,睁眼笑的花枝乱颤。脑海中浮着掉落安远怀中的场景,盘算着怎么措辞才能委婉表达自己等他等了许久,体力不支才从树上掉落的悲惨事迹,引发一大波同情爱怜之类的情绪。
这真是个技术活。
“姑娘!”
慕容仪正想的出神,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声呼嚎吓得魂不附体,身子不受控制的猛烈一颤,旋即便从那枝干上滚落。
“啊——”
“哎——”
慕容仪吓得头皮发麻,树下那人也受惊不小,瞧她从树上坠落手忙脚乱的去接,双眼直勾勾盯着大红身影,奈何她挥舞的胳臂实是碍眼,阳光更是刺的他掀不开眼皮,眼花缭乱中只好估着大概位置趴地,而慕容仪果真不负所望的精准落在他背上。
“啊——”
又是凄凄惨惨的两声哀嚎。
天蓝蓝云悠悠,风轻轻草绵绵。阳光真是好,风景真是妙。可惜景美人颓废,和风吹不灭心火,花香涤不净怒怨。
慕容仪起身,顾不得顺一顺缠绕打结的青丝,没心情抚一抚沾泥皱乱的裙摆,叉腰指着面前横看竖看八面看都不顺眼的男子吼道:“你你你——你大白日的鬼叫什么!”
“我那不是看你快掉下来,提醒你小心嘛。”男子委屈巴巴揉着右臂,方才可是被砸的不轻,几片青淤怕是免不了,只保佑别断胳膊断腿整个内伤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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