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男子盘坐在床榻上,身子斜靠着,半个胳膊倚着木质的简朴的小木桌,一盘精致的桃花糕摆在木桌之上,他细细咀嚼着口中的桃花糕,时而闭了眼享受几分,一副懒洋洋的有气无力的样子。
听着这毫无情面的评价和这理直气壮的使唤,伏野连声骂道:“好你个没良心的,真是越没大没小了,吃着老夫的糕点不感谢不说,还把老夫当成你的下人了。”
自从晋辰来这竹林之后,伏野就从一位高傲的隐士成为了一名光荣的劳动者,虽说嘴上不情愿,但伏野依旧起身边摇头边叹气地关了窗,屋子里确实有些凉了,他还是很在意晋辰的身体的。自从晋辰这孩子来了之后,生活操劳了很多,但也平添了许多乐趣,他似乎就成了一个管家,忙里忙外,事事操心,不过,这些他都是心甘情愿,谁叫他最疼爱眼前这个孩子呢?
伏野是一位两鬓已经斑白,但看起来依旧精气十足的老者,银白色的胡子和头发几乎一样长,看起来和颜悦色,相貌和普通的老爷爷并没有多大的不同之处,慈眉善目,见多识广,却偏好清静,独自隐居于一片竹林之中,纵情于山水,醉心于美酒,现已很少关乎红尘世事,日子活的潇洒快活。但这快活的前提是——在晋辰没来之前。
晋辰嘴角上扬,稍稍有些得意,笑道:“我哪里有把您当成我的下人啊,你可是最疼我的好舅舅。”这个时候,高傲的少年也撒起娇来。
“你还知道我是你舅舅,平时你可不是这样叫的!”
“嘿嘿,谁不知道舅舅你心胸宽阔,为人随心和蔼,从来不计较这些不必要的小事,而且,这样叫您更加亲切嘛!”
“你倒是,什么时候嘴学的这么甜了?”伏野保持着长辈教训晚辈的态度。
晋辰吸了口气,抬起头,苦笑一声:“我哪有时间学啊!只不过,从鬼门关上走了一回,改变了许多罢。”
伏野忽地一愣,想说些什么却又有些语噎。晋辰看着伏野,伤心之事早已释然,不想再提起,于是话锋一转:“我是在讨好你呀,我现在最需要你了,舅舅。”
伏野本想安慰晋辰,却听到他反倒用一种独特的方式安慰起自己来了,不禁一时欣慰,他知道眼前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再也不是之前那个受尽宠爱,霸道淘气,不可一世的少年了。
“你要是想讨好我,就好好保护好自己的身子,别总是让我这个老头子操心。下了那么大的雨还在外面淋着,有的事固然重要,但有你的命重要吗?”
“诶呀,知道知道了,下次不会啦。”晋辰晃着手,说着。
那晚他本又回到赏花园,恰逢大雨,园中几乎空无一人,但他却执意在雨中等候,占了不知多长时间,最终还是没有禁得住身体的抗议,当晚回来便受了寒,他本身就患有旧疾,再这么一折腾,连续发烧烧了整整七日,期间一直昏迷不醒,胡言乱语,让伏野好一阵担心,晋辰心里也感觉有些对不起。
“对了,你今天真的又见到她了?”伏野慢悠悠的问道。
“当然,我去之前就肯定她会再来的。”晋辰又一脸得意起来。
“为何如此确定?赏花节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如果你是一名女子,见到像我这样英俊潇洒的男子,又何尝不想见第二面呢?更何况,嘿嘿,我还偷偷拿了她的玉佩。”
无语,重点明明在于后者,居然还那么得意,连他这个老头子都忍不住想吐槽了,但他了解晋辰一贯的性情,也只好由着他,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那这次可有收获?”
“恩,之前在湖边见面太过仓促,想是吓到她了,不过这次都问清楚了,她住在锦山的长煜阁。”
他想起那天傍晚在湖边的场景,他走过去,正见到她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下,毫无防备地熟睡,样子可爱动人,不禁走上前去,他只想离她近一些,就只是近一些,便忍不住坐在她身旁,她睡得肆无忌惮,竟把头靠在了他的身上,他便再不忍心起身。待她醒来,却又佯装若无其事地在钓鱼。
“长煜阁?”
“对,很帅气的名字,对不对?”晋辰回过神来,咧咧嘴,挂在脸上的微笑让人感觉——并不是那么单纯。
伏野再次无语,这分明是在变着法地夸自己,装作没有听到后面的那句话,摆摆手作罢,说道:“那你是要去那里找她?”
“当然,我找她找了十年,如今终于重逢,怎能不抓住机会呢?所以,我的第一步计划是,我打算拜入长煜阁做弟子。”
“什么?”伏野一惊,又有几分犹豫,“可是,小辰,你的身子…”
“放心吧,现在天气逐渐在变暖,没事的,而且长煜阁那里鲜花盛开,对我身体的恢复很是有好处。”
伏野虽犹豫,还有几分不舍,但知道晋辰一旦下了决心,旁人是无法阻拦的,只好点头同意:“我知道你的性子,我劝你也没用,你拿着这个,有事随时找我,”他伸手幻化出一支简笛,交给晋辰,“只是,你打算如何去?长煜阁现在可招收弟子?”
晋辰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打着,淡淡道:“我听说,南落村近来被一只狼妖闹的鸡犬不宁,百姓们向长煜阁求救,却一直未得到解决。”
伏野想了想,片刻之后,突然间想到了些什么,说道:“小辰,难道说…”
晋辰点了点头,说道:“区区一狼妖,哪有长煜阁三番五次都收服不了之说,我想应该是它,它还是那样淘气。”
晋辰看向远方,目光似要透过门窗去看外面的天空,穿梭到很久以前,他清澈的眼神中充满的不是对狼妖的反感,倒似是含有几分思念。
锦山,长煜阁,议事厅。
端坐于大厅最中央的便是掌门风隐,维持着掌门应有的严肃,高高在上却丝毫不盛气凌人。云瑶圣姑坐于其旁,柔情似水,如清莲般,让人顿感亲切却又显得高贵而无法接近。
风掌门平时一贯性情温和随性,仅在议事的时候才稍稍严肃,态度认真,而今天却眉头紧锁,瞳孔微缩,不难看出,风掌门真的有些生气。
云凡凡知道是为了南落村狼妖一事,也跟着担心着。站在她身旁的是她最好的姐妹,名叫小夕,眉眼清秀,一身蓝衣,从小她们便形影不离,把彼此视如己出。
“凡凡,昨天早上弟子练剑,怎未见你踪影?”
云凡凡一惊,本以为因为狼妖一事,自己早上练剑缺席的事也便被抛之脑后了,不料还是逃不过,“回、回掌门…”
正好不知作答之时,只见一小弟子从门外急匆匆跑来,口中大呼着:“掌门!掌门!”云凡凡邵舒一口气。
风隐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不禁眉头一皱,问道:“又发生何事如此慌张?”
那小弟子稍稍宁了一下心神,使气不接下气地说道:“禀报掌门,是、是那只、那只狼妖——”
风隐虽早有预料,可一听,眉头锁得更紧了。
小弟子咽了一口吐沫,继续说道:“都怪弟子们无能,几次下山也没能将其收服,不说实在是那狼妖着实狡猾,而且法力高强,连师父,他也受了伤。”
这小弟子的师父,便是凡凡的大师兄,风隐掌门的唯一弟子沉笙,从小就在长煜阁练习剑法,门派里剑法堪称一流,从未遇到过对手,几年来,凡是只要是沉笙出面,没有什么是做不成的,这次居然在收服狼妖一事中受了伤,免不了让人感到惶恐万方。
“那沉笙伤势如何?”站在凡凡一旁的小夕几乎脱口而出,看得出她在努力按捺着内心着急的心情。
“倒是没什么大碍。”
小夕听了,心情放松下来,舒了一口气,又感觉有些不妥,便又加了一句:“那其他弟子呢?”
“也没什么事,不至于伤及性命。但因为伤口急需处理,所以师父便命我带其他弟子回来了,不过,他坚持要继续留在那里打探情况。”
云凡凡亦是万分不安,从昨天遇到那狼妖后就一直担心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只是当时那狼妖身手飞快,根本看不出有何破绽,自己帮不上什么忙,只得干着急。
几十年来,长煜阁为百姓降妖除魔,在江湖中一向享有盛誉,深受百姓信赖,还从未遇到过当下这般棘手的事。风隐本就严肃的表情,此刻显得更加难看了,大厅里的气氛瞬时紧张起来。
“师兄莫急,沉笙行事一向稳重,深思熟虑,我想定是那狼妖又什么不一般的地方,如今它在暗,我们在明,草率行事,必定劳而无功。我听闻那狼妖至今未伤人性命,只是嚣张顽劣些,抓些鸡鸭等家畜,所以我们不必急于一时,先了解一下它的习性,再动手也不迟。”云瑶上仙缓和着气氛,果然是女中典范,何时何地都端庄优雅,气若幽兰。
风掌门很是尊重云瑶上仙,于是点了点头,心平气和下来。
众人正在商议着收服狼妖的办法,从门外又近来一名弟子,不似刚刚那名小弟子那般慌张,应该是守卫。
“禀报掌门,殿外有一人非要见您。”
“哦?是何人?”风隐挑眉,显然是没有料到,门外到底是何人。
“并不认识,一身素衣,看起来只是一名普通书生的模样,但他说,他要禀告的事,应该与掌门正在讨论的事情有关。”
风隐一时有些惊讶,不知来者何人,便道:“让他进来。”
不过一会儿,只见一男子翩翩走来,不紧不慢,步伐稳重,眉目俊朗,只是面色苍白,一副病弱书生模样,身着一席淡青色衣衫,朴素而不失淡雅。
一直站在一旁的云凡凡顿时眼前一亮,“晋辰”二字刚要喊出来又被她咽了回去。
晋辰恭敬地行了礼,:“参见掌门,圣姑。”
风隐见这人一副病态,但眉宇间却透着几分高贵与傲慢,眼眸中傲世轻物的目光,让人感觉他不像寻常的百姓,便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来我长煜阁?”
“晚辈晋辰,一介布衣,久闻长煜阁不仅风光秀丽,而且其中弟子个个风姿卓越,剑法精湛,今日一见,果然是实至名归。”
“恭维的话就免了,有话就直说吧。”
“掌门果然是爽快之人,”晋辰眯着眼,脸上一直保持着微笑,“晚辈今日前来,是想拜入长煜阁。”
众人听了,皆一惊。
一来现在未到招新时间,想来长煜阁怎么说也应该先打听清楚了呀;二来,这病秧子就算加入了长煜阁,日后能一起打怪吗?不会是来骗吃骗喝的吧?
风隐果然掌门气度,脸上毫无惊讶之色,心平气和地说道:“长煜阁弟子要经过层层选拔,现在还未到招新时间,你来的不是时候。而且你想错了,我们正在讨论的事,也并非与招收弟子有关。”
晋辰似乎早知风掌门会如此回答,一脸镇静中稍稍有些得意,“晚辈知道掌门所谈是何事,若掌门答应,晚辈便三天之内收服南落村的狼妖,以解掌门心头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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