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特斯。”阿诺德望着已经近在眼前的鲜血十字骑士团的骑兵们,突然的对泰特斯说道,“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约定吗?”
泰特斯身体突然抖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另一边的方纳,但是方纳只顾着向前走,完全没有扭头看他的意思。
“阿诺德大人,这都是您早就谋划好的吗?”
“我安排好计划,但是顺利与否则要看命运的心情。”阿诺德面无表情,他和方纳一样,都没有把目光放到泰特斯身上,“如果你现在想反悔的话,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你要我摒弃神圣的誓约,做一个可耻的被誓者?”泰特斯一脸的苦涩,直到现在,纠结的谜团还是缠绕在他心中,“您真卑鄙,强迫我在两难之间做出一个根本做不出的抉择。”
“没有什么选择是没办法做出的,只看你有没有那个决心了。”阿诺德摸向腰间的剑,手紧紧的握住了剑柄,“当我在得知父亲要以平定谋反的名义讨伐我时,我就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也从那一刻开始,我的内心再也没有了犹豫和彷徨,当我该做出一个决断的时候,不论是断尾求生还是玉石俱焚,我都不会像你这样,懦弱、优柔寡断。”
泰特斯低着头,嘴唇微微颤抖,没有再说话,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下定了决心。
“阿诺德大人。”方纳终于出声了,“请您做好准备。”
“嗯。”阿诺德点了点头,抽出剑来高举着,然后突然策马前驱,跑到冷山军队阵前。
“冷山领的将士们,听我号令!”阿诺德擎着剑,对他面前排成数十个阵列的的两万五千多士兵大声喊着,“从现在开始,冷山领由我执掌,你们只应听从我的命令,只能为现在唯一的费格拉夫家族之主效忠,效忠我——阿诺德·斯凡·费格拉夫!”
听到阿诺德突然的喊话,几乎所有人都愣住了,即使是前排最为精锐和忠诚的鲜血十字骑士团都骚动起来,不明所以的议论纷纷。
“给我安静!”在鲜血十字骑士团阵列的最前方,盖洛普骑士大声呼喝着让自己的部下们镇静下来,同时他快速的驱马上前,一手擎着炙火骑士的旗帜,一手握着十字盾,严厉的瞪着阿诺德,“阿诺德大人,不论你现在说什么,局势都不会有所改变,你最好接受这一切。冷山士兵对于公爵大人的忠诚,是不会因为……”
“听从阿诺德大人的命令,现在开始,阿诺德大人就是我们新的公爵!”
盖洛普话还没有说话,阵地的后方和侧翼就突然接连不断的传来了支持阿诺德的喊声,然后便是士兵们的喝应声。这样的变化,让盖洛普骑士的脸色急剧变化。
“是沃尔卡西家,还有沃克图伦家……不,那些伯爵都在这么喊,这群混账!”盖洛普骑士咬牙切齿的叫骂着,他马上意识到,阿诺德的举动并不是他的垂死挣扎,而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快!快去阻止他们,不能让他们动摇军心!让公爵大人的骑士卫队去指挥我们狮心堡的部队,不要让那些士兵听信了这些家伙的谣言!”盖洛普急忙对自己骑士团的部下命令道,他这会儿已经管不上阿诺德了,冷山军队的混乱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希兹克利夫!”就在盖洛普准备转身去控制军队的时候,阿诺德突然厉喝一声,叫住了他,“你只是鲜血十字的骑士团长,你没有资格对狮心堡的军队下命令。”
阿诺德打马上前,来到盖洛普骑士的身边。“希兹克利夫·盖洛普,我的老师,你最好明白一点——”
阿诺德紧紧的盯着盖洛普骑士,眼神中透着最认真也最具危险意味的目光。
“我才是冷山公爵,你只是我的家臣,没资格代替我发号施令!”
看到阿诺德的眼神,盖洛普骑士的目光也变了,没有了作为指挥官的急躁,而恢复了身为剑术老师的沉稳和严厉。
“很好,阿诺德,既然你这么说,那么我也要再教你一件事。”盖洛普骑士把炙火骑士的旗帜插在地上,无比严厉的瞪着阿诺德,“你还不是冷山公爵,而且,今后你也不会是了!”
他从十字盾后拔出自己的长剑,对准了阿诺德。“你是我教过的最差劲的学生,如果不是因为你是公爵大人的长子,我根本不会教你剑术,现在,让我来为这段师徒缘分做个了结吧!”
“愚蠢的想法,希兹克利夫。”阿诺德放平手中的剑,对准了希兹克利夫,“我保证,你今天会输得很惨,你会输掉你的愚见,以及你的信念!”
两军中央,泰格曼很快就发觉了冷山军队发生的骚动,即使他背对着自己的军队,但是那些喊叫声还是可以传到他的耳中。
他绷着脸,瞪圆了眼睛,虎视自己的军队,以及阵前交战的盖洛普骑士和阿诺德。
“阿诺德……”他磨着牙,如磨盘碾磨稻谷一般,一点一点把自己儿子的名字念出来,“我还真是小看了你啊!”
他猛地回头,怒视着路易。“你他妈的敢这样算计我!”
“哦——”路易皱起了面孔,似乎是被脏东西喷到了身上一样难受,只不过他的表情实在太夸张和故意了一点,“姑父,请您注意自己的谈吐,这样吐露脏字实在有损您的公爵身份——哦抱歉,应该是前公爵。”
泰格曼现在已经没有心思和路易玩文字游戏了,他向前迈了一步,直截了当的把自己的剑拔出来,对住了路易。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打败我?我的军队只听我一个人的命令,那个小子根本不可能取代我。而你——等你做了我的人质,那么斯诺伦领的军队也不会是威胁,是你自己葬送了自己的领地和家族。”
路易耸了耸肩,微微笑着,尽管眼前就是泰格曼的剑刃,但是他却全然不感到紧张。“真的吗?您真的这样认为?你不是说笑的吧?”
“去你的说笑!”泰格曼立刻就挥剑过来,他现在正在气头上,又如何能够继续忍耐路易那种嘲弄的轻佻表情,“等我把你那根该死的舌头割下来,你就知道我是不是在说笑了!”
泰格曼的剑势非常凶猛,虽然作为公爵他已经很少亲自上战场与人搏杀了,但是他麾下骑士们的比试可不是观赏的戏剧而已。尽管不再年轻,可是泰格曼的剑术依旧凶狠凌厉,他的霸道和勇猛,全部能在他的剑上体现出来。
面对直朝自己砍来的剑刃,路易仍是面带讥讽般的微笑,一动不动,好像任泰格曼砍一样。
“锵”
就在泰格曼的剑刃已经快要砍到路易身上时,站在路易身后的里斯及时站了出来,立在路易身前,同时伸出双手交叉挡在自己面前,用手腕硬接了泰格曼的剑。
而出人意料的是,剑刃并没有把他的手给砍下来,反而发出了金属交击的声音,好像是砍到另外一把剑上。
泰格曼皱起眼,手中的剑刃缓缓划开了里斯的袖子,露出了下面的金属光泽。
“矮人的义肢技术,你除了这张脸,手也是废的。”泰格曼上下打量着里斯,眼中终于露出了认真的神色,“对了,脸上的伤疤,还有残疾的双手,我知道你,两年前就是你在白马城的火灾中救了路易,‘忠诚的猎犬里斯’,没错吧?”
“只是为公爵大人办事而已。”里斯淡淡的应了一句,然后猛地一抬双手,顶开了泰格曼的剑刃。
“你倒是值得做我的对手。”泰格曼扭了扭手腕,又瞥了一眼待在里斯身后好整以暇像是在看戏一般的路易,“但现在不是时候。”
里斯没有回应,将泰格曼逼离路易身边后,他立刻又冲了上前,试图和泰格曼做纠缠。
不过现在泰格曼反而不想和他打,他的目标是路易,只有抓到路易,他才能威胁住斯诺伦军队。
“给我滚开!”泰格曼几次试图晃过里斯,可是里斯却一直缠在他身边,几乎是贴身和泰格曼走搏斗,泰格曼很难和他拉开距离,找到突破防御的机会。而且,里斯的双手是钢铁做的义肢,本就非常适合这种贴身纠缠的打法,攻守自如,一时半会儿之间,泰格曼居然拿他毫无办法。
“可恶!”又一次的出剑被挡下后,泰格曼也终于耗尽了耐性,“既然你这么想死,我就告诉,冷山人是如何屠杀一条扰人的看门狗的!”
泰格曼被纠缠住,使得冷山军队中一时半儿没有具备足够威望的人来主导大局,虽然盖洛普让他部下的骑士们去指挥那些士兵,可是对于由农民征召来的士兵而言,这些骑士本身的威信完全无法和泰格曼相比,更何况现在另一面对他们下令的又是半个月之前还是他们未来领主的阿诺德,一时之间,这些士兵摇摆不定,根本不知道该听从哪一边的。
奥兹在盖洛普骑士发出命令的第一时间就冲向了后面的步兵方阵,他是他的同僚中头脑最清晰的人物,能够得到泰格曼的赏识,并不仅仅是因为他的剑术,同时也在于他本身判断局势的能力。
可是,当他试图策马奔向步兵阵列时,泰特斯却孤身一人挡在他得面前。
“莱斯利勋爵,请您让开!”奥兹骑在马上,焦急对面前的泰特斯喊道,“这是叛乱,这是谋反,您怎能纵容!”
泰特斯沉默不语,目光只是盯着地上的尘土。
奥兹咬了咬牙,决定绕开泰特斯。
但是当他打算这么做的时候,泰特斯直接伸出手臂,挡住了奥兹的前进方向。
“当初诬陷阿诺德大人谋反的时候,我就有这种感觉:愧疚、不安,如果对待敌人使用这种计谋是人之常情,可是对待自己的亲生儿子,这样做、这样做……那件事已经困扰了我很久,我的内心备受折磨,甚至夜半梦回之时我都会想,既然父亲可以这样对待儿子,那么儿子又为什么不可以以同样的方式对待父亲呢?”
听到泰特斯的话,奥兹顿时面色一凛,明白了泰特斯的立场。“您要协助阿诺德?您这是在背叛公爵大人!”
“我从未想过背叛公爵大人!听好,皮尔德诺尔,即使父子至亲之间可以相互背叛,我也绝不会背叛公爵大人!”
“那么就请您把路让开!”奥兹焦急的喊着,他胯下的马匹也同样不安的打起了转,“如果不快点平定军中的骚乱,斯诺伦军队随时有可能去攻击还在两军中央的公爵大人!”
“我不会让你过去的。”泰特斯摇头,然后闭上了眼睛,“我不会让开路,如果你一定要过去,那就现在杀了我。我不能背叛公爵大人,但也没办法背信弃义,抛弃阿诺德大人不顾,所以……你大可以杀了我,那会是我最好的归宿。”
奥兹呆呆的看着泰特斯,攥紧了手中的马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