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天的屁股钉在椅子上,腰杆挺直,视线不理书页,“不是还有四大高钦定的红衣大统领大管家吗?你办事本城主放心。”
刺激不动这块人形石头,姐姐把目光投向小妹,生来与读书无缘的小姑娘,脑袋埋在书籍做缩头乌龟,不理会姐姐的颐气指使。
小耗一会儿,红衣少女闷哼一声,愤然离去,独自张罗城主府的各项杂事去了。只剩下一个成事不足的花千紫,陪着平天,装模作样一卷一卷翻阅那些烂大街的功法,一本正经。
情窦初开的花季少女,对少年英雄产生朦胧好感,黏糊着平天,无所事事,却并不无聊。
但生来没有踏出护国寺半步的平天,只是一只刚飞出笼子里的鸟,闹不清眼前的少女是在监视自己,还是另有所图,更猜不到她暗生情愫。
从处境上说,花家放任自己这个伪城主逍遥自在是说不过去的,被监视是必然的,但这种陪伴读书的感觉,难以静心,却并不难熬,异常玄妙。
平天按照事先排好的顺序将图南域书架子上遴选出来的功法,一本一本阅读下去,自觉受益良多,忽然他看到一本厚实扉页上,贴着一个醒目的角形,长边对齐长边,尖端朝里,像是一副凸起的插图,寥寥几笔,河流山川谷地,形散而神聚。
那次他见到这么一副相近的图画,不知所书何处,问至尊,至尊揣着明白装糊涂,答非所问,“鲛皮。”
乍看上去,这块奇异角像一幅悬浮插图,与扉页俨然一体,摸上去,凹凸有致。如此段收藏一份无名地图,贴于扉页,隐于书架,就在明处,可以时时观摩,又实现了将一株小草藏于花园的效果,极富技巧。
平天不禁好奇心大增,这个东西难道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平天细看正本秘笈并无被翻阅的痕迹,但正对无名地图这一面,褶皱颇多,意味着图南域每次拿到这本书,只看这一页而已。
兴致缺缺翻弄书籍的少女,马上插口显摆道:“藏宝图。我家也有一块。据说是某处洞天的藏宝图,跟那一堆破书堆在一个密室,就在咱们休息躲避妖兽的那个密室的隔壁。”
“听说那一年,有位魔玄境高,身受重伤,浑身流血,跑进我家求医求药却身无分,奄奄一息掏出一张这样的破纸,爱惜地像是传家宝一样得对我们说,是一张洞天藏宝图,珍贵的紧。但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家派出许多熟悉地界的高,四处打探,也没找出那张残图上对应的地方。费时费力还浪费人力,却毫无头绪,我猜它不是一张残图,而是一张废图。看看那曲线,那笔法,勾勾丫丫,就像蚯蚓爬。山不像山,谷不像谷,泉水不似泉水,溪流又不似溪流,乱八糟,莫名其妙。这图的材料是鲛皮,还比较稀罕一点,但巴掌大这么一块,一不值。可怜我爹精明一辈子,却被一个死人给骗了。”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小丫头越说越气,最后差一点拍案而起,愤怒老父亲上当受骗,犹执迷不悟。
山?谷?泉?
鲛皮?
平天拼命调动脑海模糊不清的印象,回忆从雪袍银面人哪里缴获的那份地图。当时并不上心匆匆一瞥,印象模糊。
如果将二者合体在一起,山是立刀山,谷与泉就是平天师徒与花家姐妹尴尬相逢的山脚无名小谷和那汪温泉。
但两幅图拼在一起也只能算半幅,只能告诉他这些,从线条的趋势判断,另外两幅图,将沿着温泉逆流而上,至于到哪里可就不得而知了。
花家少女的两位叔叔大概是花家漫天撒网派出去寻找藏宝之地的高之一,循着蛛丝马迹,侥幸摸到温泉边,刚好触及宝藏边缘地带,却被图娘及驾驭魔狼的魔玄境给灭于无形。
想要了解这幅藏宝图的全貌,除非……
平天看着因为愤愤不平而胸口剧烈起伏的紫衣少女,眼神炙热。
“城主大人,你不会打我们家藏宝图的主意吧?”少女言辞间有怯意。
这回知道爱惜宝图了。平天打趣道:“不是残图,废图,一不值吗?”
“本来就是那样的。”少女不服气地辩解,“几十年了,一点用处都没有。”但是,少女转而气馁道:“可我爹还是把它当做传家宝一样,他是不会给你。”
“看一眼,总可以吧?”平天试探道,“我可是从南域而来,走过千山万水,没准那个鬼地方我碰巧走过呢?”
他也不想占天真小妹的便宜,但就是压抑不住好奇心。如果对面是花家的生意精,讨价还价一番,你卖我买,两厢情愿,平天没有任何的心力负担。
可眼前透明无心的少女,天真烂漫,无欲无求,平白无故占人便宜,让平天产生一股负疚感。或者卑劣一点,望坏处去想,说少女不懂讨价还价,意味着不计付出,但或者索要的时候也不会考虑上限。
平天现在希望少女能够拒绝这个觊觎宝物的建议,但少女一拍桌面,激动赞赏道:“太对了!那藏宝图描绘的是南域某地,也说不准。就算踏遍雪域每一寸,又那里找得到。我爹真笨,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我这就跟他说去。”少女心性,说做就做,起身就要朝外跑。
平天一把拉住她的小道:“八字还没一撇呢,不着急。”
无骨葇荑被握,少女如同触电,迅速抽回。四目相对,她俏脸如引醇酒,一片酡红,羞上心头,却又盼平天再次牵。
“花仙子,无意冒犯。”平天说话,慌忙后退,被桌角绊一个趔趄,趁势跌坐回原位,掌却不由自主的握紧,好像要留住那一触即消失的糯软余温。
“是我……太着急。”花千紫重新坐下。面红耳赤,黛首低垂,双捻动衣角,眼角余光怎么也摆脱不了平天的影子,心寻思,这位少年城主人长的俊美,说话也听,花仙子的称呼比紫衣仙子听着让人舒心多了,还有他刚才害怕的模样,像是我要吃了他一样,还真是可爱。
气氛静谧以极,不可言传。
最后还是花千紫打破沉默,“我们去看那张破图一眼,就只看一眼哦!”花家小妹抓紧衣襟,小女儿神态十足,极其认真。
平天忍俊不禁,“哪一只眼?”
“随便哪一只?”少女鼓起腮帮子,虎着脸,伸出一根青葱玉指在平天一双俊眼前,左右比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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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满山的高擎双,脸色偏青,碍于气大伤身,尤其是他这像气球一样不停漏气的重伤之身,他没有发脾气。
一场大战,花家府邸被攻破,仆人们树倒猢狲散,临时招来的这两个贴身侍女,伺候人的经验跟她们的年纪一样浅薄,帮他穿件护甲都忙脚乱。
这护甲金格子黑线条,横竖共九格,分前后两重,两个小姑娘摆平上边,理不顺下面,规整完前边,背后又翘得厉害,套在因受伤而微微驼背的花满山身上,活像一个金钱龟。
“圣皇在上,这是非要我亲自动吗,理顺一点,打个结,就那么得难吗?”
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身九宫护体甲,本来就难穿,他早就让这两个笨笨脚的小丫头领教一下家法的厉害。
坐在一旁跟一块老木头一样,看了许久,梅婆婆实在忍受不下去了,道:“这不是她们的错,这护身宝物的等级太高,她们两人力气不够。”她伸出橘子皮一样的干枯掌,用力一拍花满山微驼的背,“啪”的一声,护甲绷着,前后上下一顺到底。
花满山猛地直腰,脸泛潮红。“本来是要防护不要再受伤的,梅长老这一掌,差一点让本家主喷出一口血来。”
“重宝护强身。以家主目前的状态,强行护体,暴殄天物,强宝所难。”松长老讽刺道,“有我们人坐镇猎狼城,抱花家平平安安,万无一失。”
花满山摇头,“你们太不了解图南域了,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俗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这也是有备无患。”
花满山挥挥,让帮他套上外衣的两个小侍女退出去。两个豆蔻年华的少女如蒙大赦,慌忙外逃,迈门槛的时候还因为心急,抢着出门,结果互相挤在一起,卡了一下。
花满山看着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神色失望,好像在说,我还能吃了你们俩啊。
梅婆婆强忍住笑意,坐回客位。竹长老专面色平静,心致志的转动掌一对英雄胆。松长老则没有那么的客气,呵呵笑道:“他要有这胆子,保证让他有来无回。咱们都是百花谷的一份子,你们这一只即便衰落不堪,但咱们之间还有绵延千年的的香火情不会变。我们永冻城长林家答应作保,就一保到底,何况花家开出的条件非常优厚。”
野狗再能咬,也得保住自己这条命才有意义。花满山抚平掩盖在护甲上的褶褶皱皱,道:“放心,位长老每年成所得,花家将会如数奉上,一不少。”
“是收入!不是盈余!”梅婆婆笑意盈盈,声音很轻。
富甲一方的花满山嘴角抽搐一下:“是收入!不是盈余!”
这位所谓强援之于花家,吸血吸髓**气,如水蛭附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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