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如此强烈,他强忍住走过去查探究竟的冲动,图穷则是匕见时,一旦靠近,敌人一定会从藏身的石窠冲出来拼命。
后退已经不是一个好的选项。
外面战况如何两人根本就无从知晓,万一花章战败,他们走出密道岂不是飞蛾扑火,自取杀身之祸。
距离上一次躲避兽潮的藏身之处也就几步路。平天推着无知无惧的花家少女,绕过那具形容恐怖的尸体,加快脚步穿越这片莫名惊悚的碎石通道。
进入那个避难的密室,至少可以有一扇强阵封锁的大门将他们保护起来。
这是眼下最优的选择,如果真要被人瓮捉鳖,他希望自己的壳子能够耐撬一点。
平天全身心的向佛祖祈福,希望那间专用的避难密室的大门,担得起“避难”两个字,能够坚固耐用,庇护两人,直到花家发现他们失踪,自动寻来。
一路逃命一样地跑到达那条平直通道的时候,乱八糟的局面才有所改观,洞壁完整,路也很平坦。但光线昏暗,镶嵌在天花板上的夜明珠,有的被击碎,有的化为一团粉末洒在地上,还有的影子不见一个,估计被哪个魔修给顺牵羊,顺走了。
但有十几个洞窟的石门被刀削剑斩,刀锯斧钺留下的崭新痕迹非常明显,杂乱无章,石门被刮去一尺厚的一层皮,却依然固若金汤。
地上平铺一层飘散的碎石粉末和绵绵细沙,大一点的颗粒也只有小指肚的个头,脚踩上去咯吱咯吱作响。
企图开门取宝的窃贼数量不少,但一间密室也没打开,劳而无功。
不知道是他们时间不够,还是本领有限,反正石门遍布伤痕,却依然屹立不倒。少年悬着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石门果然坚固顽强,是一道安全屏障,而不是他一厢情愿的想象。
他催着小丫头站在那间密室门,不明就里的小丫头很不适应,路上不停吵闹“后面有鬼啊!”,“有鬼追我们啊”,“城主大人你怕鬼啊”。但平天毫不分心,一专注跑路。她多次试图反抗,摆脱这种被推着暴走的情形,但实力被平天碾压,只能胡乱挣扎。
救命的洞窟门前,少女一边按玉符,一边吵吵说:“不是这里!地图在隔壁的隔壁!”
“先进去避避,回头再说。”平天不愿冒险,固执己见。
他心头的阴影跟幽灵一样飘荡,石门一打开,他几乎是将小丫头推进密室,然后像护国寺被猫追的老鼠一样,嗖的一下跟进去,脚跟未落地就马山命令她关闭阵法,火急火燎,好像晚一步就性命不保。
被一路催促,被推推搡搡,被逼迫急速前行,又被用勿需质疑的语气命令一通,少女终于等到停下的会,正准备将积攒起来的怨气一股脑倾泻给平天。
刚才少年胸腔灌满危感,不顾一切地跑路,现在才意识到欠少女一个解释,赶快补救道,“外面有人!不知是敌是友,但十有**是敌人。”
这个说法对迷信花家密道的小丫头真不具备说服力,一路只有惊吓而已,豪无危险可言。何况她还在气头上,对平天的话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个字也没往心里去。
花家小姐撅嘴道:“都是死人,难道他们诈尸了?还让我不要怕,原来你也是个胆小鬼。”
“气势如虎,胆小如鼠。”她斜眼打量少年,神色不善。
都说距离产生美。
有的人远观起来器宇轩昂,俊美英武;走起路来龙骧虎步,英雄气度;说话彬彬有礼,温尔雅,坊间也流传他的卓越事迹,津津乐道那些智英勇,以弱胜强的战绩。
但站在一个屋檐下,却发现,那具自己羡慕、仰视的臭皮囊下,藏着一颗极其弱小脆弱的小心脏,经不起大风大浪。
好比供桌上伫立的神仙,宝相庄严,被敲碎了,还不是散落一地泥胚;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一但被赶下龙椅,剥去龙套,只会剩下一位愚不可及的蠢蛋,憨傻无智的痴儿。这还没怎么样呢,鼻子底下这位带着猎狼城主,斩鹰英雄光环的少年,被几个死人吓得风声鹤唳,草木皆兵,逃跑起来慌不择路,就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
还不如她一介女流,吐两口就熬过来了。
所遇非人。
少女毫不留情面地唉声叹气。
“真的有人,是活人。”平天靠在石门,侧耳倾听,“一定有人。”
花家小姐不信这一套,她气呼呼的挥动小拳头,敲击平天耳边的洞壁,叫道:“别听了,有阵法加持,无论外边有鬼还是有人,你都什么都也听不到。”
少女气愤难平,怒斥道:“什么都不懂,光知道瞎跑。你不知道这密道里关重重,防不胜防?幸亏这是最后一段路,而且是一条安全直路。”
少女的眼神凌厉,像一把刀子,要从平天身上剜一块肉下来,“万一有岔路,你把我推进杀人陷阱里,那还有好吗?岂不跟路上那些死人一样,被碎尸万段,死无全尸?”
少女越说越觉得冤枉委屈,差一点潸然泪下,“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死的吗?”
少女气势汹汹,少年头皮发麻,无力地回应一句,“怎么会呢,我认识路。这一路跑来,也没出差错,径直走对门。”
“不可理喻!”少女冷哼一声,双环胸,留给平天一个愤怒背影。
一着急,把这位千斤小姐惹毛了,平天感觉头大了。但他仍然挥不散那种被盯住,汗毛倒竖的感觉。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这间密室肯定不会将自己困死,一定有什么地方可以偷窥偷听外面的虚实对吗?”
少女怒气未消,阴阳怪气地讥讽道:“被小鬼附体了吧,鬼话连篇?还偷窥偷听呢,这是我家好吧,要看要听,都光明正大。”她坐到密室一角,翻开墙壁一块木板,里面的宝石蓝。“知道这是什么吗?”
木板被少女彻底撕开,露出奇异的半面墙,一片蓝汪汪。
“回音石,”平天靠过去,抚摸光滑如镜的平面,圈圈环绕的宝石蓝,说道,“只有周遭寂静无声,它才会也安静无声,否则就会传导回音,声响不绝,用来偷……聆听周遭的声音再合适不过。”
这个东西属性奇怪,用处不广泛,属于一件偏门宝物,认识的人少,使用的人就更少。
但对于生长于佛寺的平天毫无难度,僧众们用它转承大道佛音,将得道高僧的传道授业解惑的真言,经过玄奥佛纹封印其,法高明一点可另吟唱之声,禅音绕梁,日不绝。
一心要耍宝修理一下平天,出一口恶气的目的未达到,少女悻悻地道:“算你有点见识。本仙子先听听外面是不是真的有孤魂野鬼,再轮到你。”
反正谁听都一样。平天伸做一个请的姿势,老老实实,退到一边,屏息静气,不敢闹出一点动静,打扰这位心情恶劣,随时准备发飙的花家小姐。
少女做事没有长性,尤其还是赌气接受这么枯燥乏味的事情,像煞有介事地摆好姿势,坚持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道:“给你吧,胆小鬼,听听外面有没有鬼打墙。”
平天靠在回音石旁边,耐心凝听。活泼好动的花家小姐很配合的收拢脚,极其罕见的仪容端庄,傻呵呵地看着平天,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阵法禁制隔绝的天地,一片安静,无虫鸣,无蛇鼠洞行。
安静地通道、石窟、阴暗角落如同生灵尽灭,绝无一只活物。
回音石,平天耳濡目染过,仰头远观过,但从未如此触摸过实物,更缺乏使用经验,闹不清楚这块蓝色石头是不是个赝品。
他扔了块小石子到对面的角落去验证。
这一点马上激起花家小姐那颗刚好休息过来的未泯童心。她积极配合,先是四处跺脚,宛如翩翩起舞,接着用敲击墙面,好像一个顽童,还感觉不过瘾,掏出自己的紫色宝剑,握剑尖,用剑柄敲击石窟顶一周。
平天专心致志,凝神静听。
少女好像在陪着平天玩耍,蹦蹦跳跳,敲敲打打,乐此不疲。
她眼神里藏满调皮,一副跟你这个胆小鬼玩到底的样子,就差没诛心地补一刀,“好玩吗?”
平天忍住少女的瞪眼睛,扮鬼脸,装惊骇的一连串丰富表情的挑逗,始终心无二用,专心回音墙的反应。
他倾尽耳力,也就得出一个结论,回音石名不虚传,密室之内毫末之音皆有回应。仅此而已。
至于密室外面效果如何……平天愁眉苦脸地看向石门,犹豫是不是开门一试,这可要冒一点危险。
少女及其夸张地做一个开门,扔石子,然后迅速关门的动作,然后调皮的朝平天眨眼睛,俏脸带着分调笑,等着平天点头。
被当成耍猴了,平天苦笑着点点头,这个方法,危险,但是实用,简单,而且除此之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始终不认为自己身处危险之的少女,做一个请平天洗耳恭听的动作,突然启动,按玉符,拉门,投石子,关门复阵的动作一气呵成,然后她拳头举至额头做了一个庆祝动作,嘴角含笑。
少女存心捣乱,撒出去的石子,用的劲真不小,落地撞击地上土石四下飞溅的有之,撞到石门粉身碎骨的有之,其几粒小块,沿着长通道横飞,经横向墙壁反射,飞向拐角通道,噼里啪啦,落地有声,滑行数十丈远。
平天全身心沉浸在回音墙,听得真真切切。
花家小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靠近平天,她背负双,低头捱着平天的脑袋,当平天抬头时,刚好正对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她用极其豪迈地语气,像胜利者向失败者宣告胜利一样说道:“这片破石头,如假包换。”
平天辩解道:“算我多心。不过这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一旦接敌,唯有死战。偏偏我们有实力比较弱,小心无大错。”
少女的嘴角不服气地翘起,“这里就是地下,哪来的入地无门?这里是我家,哪来的敌人?真有敌人回音石,会没有反应?”
平天刚张嘴想要坚持一句“水深则无声”,少女却立刻单霸气一挥,封住少年的嘴,说道,“本仙子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说吧,那张宝图,城主大人你要看还是不要看?闹不成被无生有的鬼魂吓破了胆,想要索在这个乌龟壳子里不出去?”
随后,少女乐道:“那样,以后我们就尊称一声,乌龟城主,不对是缩头乌龟城主。”
她哈哈大笑,缩缩脚,伸缩脖子佝偻腰,边走边做几下乌龟缩头的动作,似模似样,惟妙惟肖。
平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