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侯将相安有种,父荫祖蒙不论才。
何时许我七星案,也借东风破阵来。
上回说到四海龙王状告李天王,上天无门,只得前往恒元宫,请成道断个公正。成道应承详查,正在思索之际,只听得御官禀报,那数万只精怪在困灵敦中翻腾不止,伏魔将军尚云龙请旨定夺。成道听得怒起,言道:“除青龙,持光华刃前去,将这些鬼魅尽数杀死!”骠骑将军除青龙领命言道:“帝君,这些精怪虽为鬼魅,但臣观之,其中亦有良善之辈,不过是畏惧强权,委身事贼。还请帝君宽宥,令未曾为恶者继续修为,也好扬帝君公正之名。”成道准奏,令除青龙严查,倘若真有善者,可留其性命,去留随意,但有劣迹者,严惩不贷。那都地仙神奉义言道:“帝君且慢!臣有话说!”成道令讲,那奉义言道:“帝君,我恒元宫屡受天庭排挤,不过是帝君帐下无有兵权,如今这数万只精怪落在帝君手上,何不招安为我所用?”
成道听了一怔,自思此话有理,但有悖公正之心,言道:“孤自出世以来,时刻以公正为本,倘若收了这群精怪,对那些世上枉死之人又如何交代?”奉义言道:“帝君,常言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那世上枉死之人,命数使然,即便帝君严惩精怪,人死仍是不能复生。而如今天庭虎视眈眈,无一刻不想加害帝君而后快,而我恒元宫两万天兵,则是头上三尺之剑,帝君若无嫡系亲兵,如何能够应付?还请帝君三思。”成道言道:“卿之所言,甚是有理。”大将军建太岁言道:“不过这些精怪狂戾不羁,帝君当择一良方,方可控制,否则必然为祸。”成道猛然想起佛祖赠祖龙袈裟事,言道:“此事不难!”原来上古时期,西方大鹏金翅鸟最喜吃龙,龙族众生常有被攫食之苦。后有祖龙趁佛祖于海边修定之际前来求救,佛祖慈悲,取下袈裟而赠祖龙,令其将袈裟撕成条状,覆于子孙之身,便免了被捉食之难。那四海龙王感念佛祖救命之恩,一面供奉佛祖金身造像,一面对天庭律令阳奉阴违,默许佛众自由过海传教。佛祖后又派下夜叉、天龙等助敖氏守海。那玉帝对如此种种了然于心,因此对四海龙王更加鄙夷愤恨。那满天仙圣有恃无恐,常到四海龙宫敲诈勒索,那龙王自知理亏,自然不敢违逆。此乃后话。
成道学成下山之时,菩提老祖曾赠下朱衣鹤氅一领,曾言道:“若非天庭急迫,不可擅穿。”成道一直呵护,后曾用观世镜查看,原来那鹤氅乃是用天上朱雀之羽织就,在离恨天用三昧真火煅成,此物可避火,却也能自焚。即便是大罗金仙穿上,也能焚化元神。成道命伏魔将军率人将困灵敦请至山下空旷之地,设坛祭拜,令天兵四处围定,多备强弓硬弩。随后乃率除青龙、成白虎、奉义等众臣相随,带了朱衣鹤氅,前来查看。
那伏魔将军尚云龙见了成道,连忙叩拜,成道命人再设香坛,祷告天地,再三叩拜困灵敦后,复祭拜朱衣鹤氅,凭空言道:“恩师所与,意在拯救苍生,如今妖孽横行,黎民受难,弟子为扬恩师好生之德,别无他法,权将赐宝献出,以解危难,望恩师体悯弟子之心!”望空又是行一番三拜九叩大礼之后,方命除青龙擎起光华刃,对困灵敦中精怪言道:“众妖听真,本官乃恒元宫骠骑将军除青龙,奉同元持正妙法广圣帝君恩旨,前来与尔等答话。尔等罪孽深重,本该打散元神、永世不得超生,但同元大帝宅心仁厚,特准尔等在驾前听命,广行善举、以赎罪衍。尔等若诚心领旨,需排好队列,一个个有序而出,倘若想伺机逃匿,本官手中光华刃也煞是厉害,定能取尔等性命!”言罢,命人将困灵敦掀起一缝,那些精怪看见,便要急涌而出,但见除青龙高擎光华刃镇守,也只得循规蹈矩,一则成道确是厉害,二是恒元宫众将各个武艺非常,三则这些精怪本来便是一盘散沙,如今战亦战不胜,走又走不脱,早已是士气低落、人心涣散,哪里还有猖狂之态?一个个有序而出。都地仙神奉义喝道:“众妖见了同元帝君,须行三叩九拜之礼。”那些妖怪一个个出来,势单力孤,见天兵众多,知道难于逃命,却又不知如何行三叩九拜之理,只好磕头谢恩。
成道将朱衣鹤氅撕扯成条状,见精怪们出来磕头谢恩之际,一一用手点指,只见那一条条红巾纷纷裹于众妖精额头之上。待过了十个时辰,那群众妖纷纷出尽,亦有四万八千余只。成道见众妖头上红巾攒动,蔚为壮观,言道:“尔等原是上古精怪,因逆天而为、不修善德,因此被天庭镇压。如今尔等再铸滔天之罪,恐三界无有立锥之地,孤愿招安尔等,但若能诚心归附者,洗心革面、重修善道,孤便可保其周全,倘若执迷不悟,则烈火焚身、万劫不复。”话音刚落,只听到众妖群中高呼:“此时不走,更待何时?”言罢只见有数十只精怪驾风而起,便要逃遁。成道大怒,口中喝道“疾!”用手一指,只见那数十只精怪顿时头上燃起三尺烈火,将那些精怪全身引燃,犹如数十只火球落下。
众妖看得大惊,成道言道:“孤为防止尔等继续为乱,乃将三昧真火置于尔等头上,若心生歹念、图谋不轨、为令不遵者,头上便将燃起三昧真火,倘若尔等擅将红巾取下,也必然引火自焚,这三昧真火乃是道家不传之秘,被焚者神形俱无,三界内无人能救,望尔等好自为之。”有精怪悄悄取下红巾,却如何也摘不下,猛地一用力,只见红巾火起,还未待呼号救命,便被烧得灰飞烟灭。不过那火只燃起一处,并不引燃其他精怪,只因周围精怪头上亦是顶火。犹如凡火势大,无水可救,可用火燃出一片白地,躲在白地之中,便可躲避烈火之灾,实为一理。
那些精怪见了此状,自知恐惧,只得哭号跪求成道开恩,将真火卸去。成道言道:“尔等若不能安心于此,纵是孤卸去真火,仅凭尔等犯下这滔天罪孽,天庭也要将尔等置于死地,孤实乃为保全尔等性命。今后,只要尔等听命与孤,孤定不相负。今后在三界多行善举,孤还将赐予仙籍。倘若不愿在这凤鸣山遵规守纪,便自行返回困灵敦中,孤绝不为难!”那数万只精怪听了,口称遵命。
成道言道:“尝用箭射孤者,出面来见!”那群精怪中顿时鸦雀无声。车骑将军满丧门喝道:“帝君有令,尝用箭射帝君者,出面来见!”连喝三声,只见那狻猊驾风而出,道:“帝君,一人做事一人当,此乃我一人所为,还望帝君不要牵连无辜。”成道言道:“你可有名姓?”那狻猊道:“小的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李宣便是。”成道言道:“孤知你亦是得道之灵,只不过曾犯下大错,因此不得神籍,如今能够义气为重,倒也算是可塑之才。孤暂且命你为日游神,秩恒元宫正五品,你可愿否?”那李宣一惊,还道是成道将要狭私报复,不想却因祸得福,连忙磕头谢恩。奉义附耳言道:“帝君,这狻猊法力高强,曾为众妖四大王,手下亦有相佐之人,倘若封与官位,一则众人难服,二来也难保其不生忘恩之心。”成道笑道:“爱卿不知,自古凡间便有‘用功不如用过’之论,况且孤将其与众妖分开,那些精怪必然群龙无首,如何能够为乱。”转对李宣言道:“尔当殚精竭虑,不可有违天条戒律,倘若再起邪心,纵然孤不在跟前,三昧真火之威,也会令尔万劫不复!”那李宣谢恩道:“微臣定当肝脑涂地、报效帝君再生之恩。微臣曾箭射帝君,实乃臣之死罪,愿帝君治罪。”
成道言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既然卿已知罪,便免去责罚了吧。不过孤观你这弯弓宝箭倒是有些来历,却不知是何人所造?”李宣言道:“实不敢瞒帝君,微臣手持之物,乃当初有一真龙所持。微臣用计骗下此宝,才引出不敬之罪。微臣愿将此宝献与帝君。”成道笑道:“此箭虽然厉害,却于孤无碍,孤未尝当做是宝,还是你留在身旁,日后也好建立奇功。孤听闻北海共押八万四千精灵,如今此处却仅有四万余,孤命你挑选十位精灵相佐,持恒元宫金令,在凡间招安逃遁的精怪,倘若不肯受降者,卿当就地处决。只是不能伤及无辜,否则孤定当严惩!”那李宣报了诸犍、重明鸟、呲铁、夫诸、虺龙、诸怀、钩蛇、兕兽、商羊、何罗鱼等十怪,成道一一赐予金令,令其等前往人间三日,无论招安多寡,务须返回,否则将厉火焚身。众人领命而去。
成道又将四万二千精怪分成六伍,每伍七千精怪,分别着紫、黄、青、赤、白、黑色服,为宣威军、镇中军、镇东军、镇南军、镇西军、镇北军,按序列队。为区别天兵,号称众山兵“红巾军”,与众天兵混编于各军中。成道复命肩吾、天狗、貔貅、甪端、騊駼、应龙相见,那八兽昂然而出,跪在当下。成道言道:“肩吾,卿本是上古神兽,曾助大禹王九战共工,视死如归,为大禹聚下众神创造时机。后被天帝封神,掌管帝下之都。只因天庭库府坠下开天斧,玉帝大怒,转恨与你,才将你押在北海铜山;天狗,你曾于天宫后枢镇守,却不甘寂寞,偷食日月,被玉帝责罚;貔貅夫妇,尔等本是上界天神,职责巡查保安,阻精怪犯界扰乱天庭。后因不满天庭大材小用,方生凡心,被打入铜山地狱;甪端,你兄弟二人秉公刚正、不曾为恶,又有疾驰、善听夷音之能,本应为上所用,却因公正触怒上官,因而遭受报复,被设计陷入铜山;应龙,你历经数千年修为,曾相助大禹王治水,本应封侯觅爵,却因你出身低贱,不被天庭所用,方才泄下私愤,水漫中原,犯下罪孽,被打入不复之地;騊駼,你勇冠三军、不畏**,却误食上界胡天王坐骑,因而被罚入铜山。尔等之事孤已详知,今念在尔等或有功、或得道之面,留下尔等将功赎罪,尔等可愿守清寒?”那八兽连忙跪倒谢恩,成道分别命肩吾、天狗、貔貅、甪端、騊駼、应龙分别为宣威军、镇中军、镇东军、镇南军、镇西军、镇北军中郎将,从四品官秩,除宣威军直接听命于建太岁、除青龙外,那五军驻守五方,分别受著雍、屠维、上章、阏逢、旃蒙、柔兆、疆圉、上章、重光、玄一、昭阳十侯节制。
余下六千余只精怪被编入游击军,由奉义率领。众兽谢恩,分率各伍人马四处驻守。成道又命奉义密诏狞狰、祸斗、玄蜂、化蛇、朱厌、螣蛇、长右、鸣蛇、土蝼、蛊雕、鬼车鸟、讹兽、傲因等十三兽觐见。
那些精怪奉了旨意,叩拜觐见,只是众妖相貌丑陋、凶狠狡猾、骇人听闻,成道命一一自报家门。只见为首的狞狰言道:“狞狰率众小妖参见帝君。小妖世居章莪山,曾逐天下,服四兽。如今臣服帝君,永不背叛!”成道观那狞狰。状如赤豹,五尾一角,声如击石。后人仿诗证曰:
身如豺豹满体朱,天生独角五尾芦。
躁怒无常声巨裂,钱来山西生此毒。
随后是祸斗朝拜,成道见那祸斗乃是一只黑犬,毛色光亮,尾上开叉。后人仿诗证曰:
舌如硫磺齿火镰,奔走疾行脚生烟。
虽然类犬无忠性,厉火神边一微官。
成道点头,后见玄蜂叩拜,乃是一只巨峰,其毒甚巨,蜇人致死。后人仿诗证曰:
好大蜂、好大蜂,头如金鼓腹如钟。
但施尾上金钩计,便是神仙计也穷。
接着乃是化蛇,但见是人面豺身,有翼,行走如蛇,声如婴儿啼哭,又似妇人叱骂,倘若发声,便会招来滔天洪水。后人仿诗证曰:
豺身生人面,有翼不能展,
动辄引洪水,声似妇人怨。
随后乃是朱厌,但见身似猿猴,白首赤足,倘若出现,天下必有大战。后人仿诗证曰:
头戴一抹鎏金白,脚踏烈火雾中来。
纵是河清海晏世,也动干戈到玉台。
第六乃是螣蛇,乃是能飞之蛇,性多疑多诈、多变多幻、多阴多毒。后人仿诗证曰:
无足长虫片能飞,坐拥中宫土生雷。
多疑多诈多变化,阴毒伤害不饶谁。
第七乃是长右,其状如猴而四目,若其出现,便招致水灾。后人仿诗证曰:
玲珑赛猢猿,机警四耳团。
幽深人难见,见则浪滔天。
第八乃是鸣蛇,但见是蛇身却长有四翼,见则大旱。后人仿诗证曰:
远古怨妖戾气怀,蟒身巨獠四翼开。
凶狠目光阴毒尾,人间再难甘霖来。
第九乃是土蝼,虽名似虫,却是猛兽,状似山羊,有四角,喜吃人。后人仿诗证曰:
名为虫蚁非为虫,羊生四角刺天空。
莫思羔羊鲜美味,偏把世人盘中盛。
第十乃是蛊雕,其状似鸟,却头上有角,声如婴儿啼哭,往往夜哭于院外,诱人而出食之。后人仿诗证曰:
亦非鸟来亦非兽,饥肠只喜食人肉。
暗夜窗外啼哭声,便是蛊雕将人诱。
后面有鬼车鸟叩拜,那鸟又名九头鸟,赤色似鸭,常入人家烁人魂魄。后人仿诗证曰:
烁人魂魄入人宅,飞火雁鸭残十头。
残血低落千祥地,仙人难止万灾流。
再后乃是一只讹兽,乃是人面兔身,能说人言,言多诓骗,常欺人。其肉味鲜美,但食之后无法说真话。后人仿诗证曰:
兔身生人面,好语多诓骗。
虽然肉味鲜,啖后无真言。
最后乃是傲因,似凡人模样,长有利爪,身着褴褛,喜食人脑。后人仿诗证曰:
人面人身人衣褛,利爪厉心厉谤屈。
嗜食独行旅人脑,路窄丛深脚步徐。
诸妖叩拜已毕,不知是福是祸,如履薄冰。成道言道:“卿等身具异能,本应潜心修道、以享正果,却不思公义,扰乱三界,尔等可知罪?”那十三兽头如捣蒜,口称知罪。成道言道:“尔等罪行,按律当斩,永世不得超生。孤且念在尔等修为不易,故而有心赦下尔等之罪,但又恐众妖不服,因此今遣下一桩事务,令尔等去办,倘若办好,便是首功,孤不但不予责罚,还将擢升尔等为官,倘若有所差池,尔等项上三昧真火,定当令尔等万劫不复。”那些精怪哪敢吐个不字,连忙谢恩。
成道言道:“这凤鸣山土地贫瘠,难有盛产,如今复有五万之众前来相聚,内中得道者,尚可喝风饮露,但道行浅薄者,亦须饮食之资。今遣下尔等,随风化入凡间,但见富饶之所,便要求取营生,所攫之资,十分之九送往恒元宫,其余一分,由尔等支配,不知你等可愿否?”那些精怪听闻,知道这乃是十足的美差,连连谢恩。成道言道:“不过孤还有三件,尔等必须尊奉:其一者,不可搜刮民脂民膏;其二者,不可坏三界之序;其三者,不可以真身现世,巧取豪夺。倘若有违,孤定不轻饶。”那众妖领命。成道乃命狞狰为户部员外郎,但不受户部隶属,事无巨细,需要向都地仙神奉义禀报。众妖领旨而去。
成道此举,也是颇有用心。想那世上大富之人,必然不可靠正财聚富,否则财不得至,必须要偏财傍身,才能陡然而富。成道命这十三兽,俱是邪恶之辈,这攫取钱财一事,自然不在话下。成道确无他法,只得令奉义严加管束,不可令众妖扰乱三界,否则就地正法。世人皆知“土生万物”,那山川沃土、江河湖海,皆是蕴藏无数宝藏,凡间所生之物,虽不比天上,却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非世袭之爵,那富庶之地的土地、山神、江海龙王,哪一个不是钵满盆盈,任职届满也要多花银子留任此地,不愿高升,此种玄妙尽在其中。只是这些精怪原本便是乱世之人,虽然顾忌头上三昧真火,但天性难移,在世间一面为恒元宫攫取财物,一面在人间中饱私囊,只不过碍着土地、城隍等人,不好明做,只得暗取,众人私下之资,也如所献恒元宫之半。成道亦知此中委曲,只不过数妖确是供应颇丰,倘若纠察,恒元宫户部亦难充盈。只要是未曾危害人间,成道也乐得佯装不见,此时方知玉帝统御万神不易。那天庭早有土地、山神奏报,只称是恒元宫户部员外郎等人在人间攫夺财富,天庭亦知是那些土地、山神见有人分夺,心生不满,欲借天庭之手护住自身私利,因此也不深责,待那些精怪为所欲为之后,责罚李成道便师出有名。只是苦了那人间百姓,自盛唐之后,天下分为五代十国,战乱不休,百姓本身凄苦,山川河流之资又被掠夺,更是苦不堪言。正是:
晓星寒更披甲胄,波涛浪里泛孤舟,
悬崖百丈垂细索,为取金银煞白头。
有钱饱暖**盛,财大白丁鬻王侯。
只是不解富中义,亦是洪水亦猛兽。
不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