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虏安民正朝法,英名长贯炳千秋。
误国豺狼谮忠路,奸臣羞愧过雷州。
上回说到成道命奉义剿除缁衣会,却不想奉义只是推托,改由满丧门前去,却不想满丧门脾气火爆,竟然因言语不和动起手来。成道无奈,只得令钟英带人擒拿缁衣会众人。那钟英表面上鼓动声势,却并不急于下界。端木耀门畏惧,连忙商议对策,手下堂主之一的孑固献计,引荐着端木耀门走了钟英的门路,不仅送来众多珍宝,亦带来十数位凡人细说缁衣会仁义。待众人说完,钟英令其等退下,却有一乞丐冒犯,言道:“神仙大老爷,小的还没有夸奖端木财主,端木财主也教了我一段说辞。”靖远侯钟英道:“既然是教的说辞,不听也罢!”那乞丐道:“大老爷明察,我乃是个花子,天为被、地为床,听进世间污言秽语,不想今日竟然能听到如此粉饰之声,却也是幸事。但大老爷不知,我与他人不同,我一无名利之扰,二无亲人性命之忧,不像他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即便是端木财主给了小老儿五两银子,但小老儿我只会说人话……”还未说完,只听得钟英一拍惊堂木,道:“大胆乞丐,竟然诅咒本侯为鬼,来人,拖下去打死!”
那两旁甲士不由分说,拖了乞丐便走。那乞丐不哭反笑:“早死早托生、来世当个富家翁!”那众人更是惊惧,靖远侯命众人将方才所言之事各个签字画押,众人领命,颤悠悠好容易写完,诺诺而退。靖远侯待其走后,细细把玩这些礼物,虽不及天上仙丹蟠桃,不过亦是凡间地珍,天宫多少清水衙门,便是劳碌数载,恐也难有这等财富。
三日后,靖远侯钟英上朝奏道:“启奏帝君,中土缁衣会一事,臣已率人缜密侦查,已有所结果。”成道悦道:“爱卿之行,果然立竿见影,你现可将那缁衣会种种罪行呈报上来。”靖远侯钟英道:“帝君所闻,与微臣亲身探访有异,请帝君恕臣有违上意之罪,微臣方敢言说。”成道一惊,言道:“爱卿据实回奏,恕尔无罪。”那钟英谢恩言道:“臣率人亲访民间,见缁衣会信众各个虔心修道、多有善举,乡邻间不敢说夜不闭户,但也是路不拾遗。那缁衣会帮主端木耀门,乃是仁人志士,多有义举,扶助乡里、周危济困之事不胜枚举,微臣所去数日,方圆数百里之内歌舞升平,人人都道是缁衣会救苦救难,天下无一人道其不是。”成道听得早已气炸心肺,那靖远侯还自顾言道:“微臣恐人不信,特意交代令人写下缁衣会帮主端木耀门的为人轶事,世人欣然而作,现将部分证言上呈帝君圣览。”言罢从袖中取出众人的供述,除青龙接着呈给成道。
靖远侯钟英道:“凡人知晓我恒元宫误会缁衣会,因此男女老幼纷纷喊冤,要制成万民伞,替那缁衣会辨明清白。”成道翻开细看,全是粉饰造作之言,成道问道:“靖远侯,孤命你遣人擒拿缁衣会端木耀门及其党羽,非是让你替他来辩明什么清白。”那钟英道:“回禀帝君,微臣确是奉命前往,所到之处马不卸鞍、衣不解带,唯恐误了帝君之命。所奏句句属实,不敢夹藏半分私心,常言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请帝君勿要相信小人之语,令良善之人心寒啊!”成道拍案而起:“钟英,你不过是个小小的侯爵,也来敢教训孤!”靖远侯钟英连忙跪倒言道:“帝君,微臣万万不敢,微臣一片忠心,全是为了帝君名声着想,还望帝君明鉴!”那司徒吴明远见了,连忙跪倒言道:“帝君,钟大人确是忠心之臣,此番下界,难免有人混淆视听、蒙蔽太尉,但请帝君念在太尉一心为帝君之命的份上,勿要责怪!”成道言道:“司徒大人,这缁衣会所作所为,想必你也有所耳闻,不知爱卿作何见教。”那司徒吴明远言道:“圣人曾云‘所信者目也,而目犹不可信;所恃者心也,而心犹不足恃。’那世人倘若占了缁衣会的好处,自然为其美言,那贫困之人畏惧缁衣会势力,必然不敢多语。因此看,此事非是太尉之过,乃是人心深壑而已。”成道转脸问道:“司空大人,不知此事该如何决断?”司空高克言道:“此事帝君未能亲见,太尉未能尽为,都不足以取信,微臣亦不知该如何评断。”
成道言道:“既然如此,你可暂且休息,缉拿缁衣会一事,就不劳爱卿了!司徒吴明远,即日起孤命你率五百人马,需一个月内剿清缁衣会!”那司徒吴明远领旨。
散朝之后,成白虎怒道:“帝君,剿灭这小小缁衣会,缘何要动用如此阵势,倘若由我等兄弟,不出三日,便要那人间太平!”成道默而不语,那建太岁道:“贤弟,帝君自有打算,非是我等所能揣测。”成道言道:“卿家,那小小缁衣会,即便是遍布天下,不过是凡人俗子相聚,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人人为利而来,利尽则自散,只不过是手足之癣,但这朝堂之上,虎狼遍地,方是心腹之疾。”成白虎又道:“那让我等兄弟铲除了这心腹之疾,何不快哉!”成道笑道:“卿家忠心,孤全然明了,只不过沉疴宜猛药,乱世须重典,卿家拭目以待便了。”
话说那司徒吴明远,自知不足以抗衡成道,因此点起五百天兵,命令人鉴官调遣兵丁,将那缁衣会的商行、会馆、茶楼、酒肆一一查封,命三百名天兵将那些首犯之人牢牢控制,围而不杀。密令亲兵持令箭抄没缁衣会所有资产。那端木耀门见大势已去,令手下四大堂主施法与天兵交战,不想此时关大仁早已不知踪影,商法天一战而败,远遁他方,最可恨勾连堃竟然临阵倒戈,带着吴明远挖出了缁衣会地下金库,唯有孑固留在端木耀门身边。那边亲兵来报,缁衣会查抄完毕,只金银便有五百万两之巨,的确是横财富身,况且那些房屋、田产、文玩、奴婢均不算在内。不过这抄家之事,自来是肥差,恐怕所报的五百万两,亦是官兵们抢夺之后的余银,吴明远心知肚明,但这亲兵誓死效命,若无半分油水,谁人肯奋力向前?吴明远也不说破,密令亲兵上报恒元宫,已查抄缁衣会资产三百万两,另有田园房产无数。天兵会意,将三百万两运往恒元宫充公,另外二百万两运入吴明远私邸。端木耀门无奈,只得将私藏之货取出,装成十箱珍宝,由孑固带着,前来拜谒吴明远,声称只要留下端木一家老小性命,端木将远遁山林,从此不再为恶。不想孑固带了财宝,竟然遁去,气得端木耀门咬牙切齿,不得已,只得趁着夜色带着家人由暗道遁出,不过那端木耀门深知狡兔三窟之理,因此早在外乡备有多处房产,此番虽不能再如从前,但做个富家翁倒也不是难事。
其实早在天兵查抄缁衣会之时,成道早命夜游神时时监视,眼见无数车辆将资产运往吴明远私邸,成道暗笑,命夜游神等不得打草惊蛇,暂且让吴明远代为看管。而那端木耀门去向,也是了如指掌,成道密令成白虎、收贵人二人带着心腹亲兵,暗中保护端木一家,万不可令其受了伤害。
待吴明远得胜归来,成道乃传旨人鉴官,将缁衣会所有资产便卖,所得款项均要抵偿平日深受其害的贫苦百姓。对有功的兵将,成道亲撰奏折,恳请天庭加官进爵。唯独对于弃暗投明的勾连堃不闻不问,那勾连堃原以为依托着大树,也好乘凉,即便不能混成个腰金衣紫,落个神籍恐怕还不是难事,不想李成道竟然驳回吴明远所奏,只得令勾连堃充任山门副尹,只不过是一个风尘吏罢了。那勾连堃自恃异能,因此牢骚满腹,不过这身边都是天兵下界,自然也没有他几分好处。
一日,司徒吴明远令勾连堃深夜到府,言道:“前番老夫曾力保壮士为这凤鸣山都尉,怎奈同元大帝怨你并无功劳,恐难服众,因此不允,如今,老夫又为你挣下一桩富贵,倘若此事办好,同元帝君定然应允你都尉之职,并且赏赐神籍。”那勾连堃听了,欣喜异常,言道:“凡事但凭恩公吩咐!”吴明远道:“你弃暗投明以来,缁衣会上下无不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虽然教众瓦解,但是端木耀门不知所踪,倘若来日他振臂高呼、卷土重来,你这小小性命恐难保无虞。如今你虽然在凤鸣山当差,但一无神籍,二无功绩,纵然是为剿灭人间残暴而战死沙场,恐也难得恒元宫追封。老夫念你追随之苦,特来点化,望你三思。”那勾连堃跪倒磕头言道:“恩公,小人赤诚之心,天地可表,还望恩公垂救!”吴明远道:“也罢,老夫就算触犯天条,也要保你正直之士。”那勾连堃再拜,吴明远复言道:“如今壮士在人间有覆灭之患,在天上有势穷之忧,如今之计,只有寻找到端木耀门,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方能表功,一来可以成仙成圣,二来也能瓦解缁衣会残余势力,失不为一箭双雕之策。”勾连堃领命,带着属下的冤魂厉鬼,四下里打探端木耀门的下落,更有那山神、树怪相助,不过三日,便得知了端木耀门的藏身之所。趁着月黑风高,勾连堃招呼了百十个野鬼,跳落院中,却不见灯火动静。那勾连堃不禁纳闷,那端木耀门乃是极讲排场之人,所宿之处,必然如昼,怎会漆黑一片?但又一想,恐怕那端木耀门当真是资财耗尽了。命那些野鬼细细搜寻,但听得北面主室之中鼾声四起,众鬼纷纷前去,但见榻上端木耀门睡得正酣,只见众鬼手起刀落,将那端木耀门的人头砍落,胡乱装进布袋,闪身而出。那勾连堃还想必然一翻恶斗,不想竟然如此顺利,打开布袋,但见端木耀门的头颅赫然在内,不禁一股冷笑,带着众鬼翻墙而出,径往凤鸣山而来。
半路经过木羊滩,勾连堃遣散众鬼,驾起风往凤鸣山而来,不想刚刚飞起,却被一箭射了下来,正中锁骨。惊的勾连堃不敢呻吟,假装死去。只见远处十来个天兵,手持弓箭刀枪,径抢过来。原来勾连堃走后,吴明远密令手下亲兵,只要勾连堃得手,便要手刃勾连堃,要做的干净利落、死无对证。倘若勾连堃未能斩杀端木耀门,则不可妄动。因此众人跟随勾连堃三日,暗中相助于他寻了那端木耀门所在,今夜眼见得手,放才出手。那勾连堃忍着疼痛,暗中又召唤孤魂野鬼出来,那群鬼兵还未走远,急忙返回,与天兵相遇,却不敢近前。
勾连堃言道:“何方神圣?但请报上名来!”那领头的天兵喝道:“大胆妖人,竟敢擅杀人命,今奉阎王老爷之命,带你去那阴曹地府,你的阳寿尽了!”勾连堃呼道:“本官奉了恒元宫司徒大人之命,前来为民除害,绝不是擅杀,还请众位上仙明鉴!”那天兵道:“若有冤情,到地府去陈吧!”言罢一挥手,只见众天兵各持刀枪就要剿杀。恰在此时,只听得林内数声哨响,七八支羽箭飞出,将那些天兵射翻在地。一时间天兵大乱,四散而逃。之间树林中跳出七八个蒙面大汉,勾连堃死里逃生,连忙磕头谢恩。那群大汉也不言语,一棍将勾连堃打晕,装入麻袋,负起便走。
倒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那勾连堃醒来,只见堂上火把通明,正中间雕龙大椅上端坐一人,好似有些面熟,却又不识是谁,连忙跪倒言道:“多谢上仙救命之恩!小的肝脑涂地难以报答!”那人言道:“花言巧语便不必讲了,你乃无信之人,多说无益。”那勾连堃言道:“小人乃是凤鸣山山门副尹,奉了恒元宫司徒吴明远大人之命前去铲除恶人,不想却遭到歹人截杀,请大人将小人送回恒元宫,自然明晓。”那堂上之人哈哈大笑,言道:“勾连堃,亏得你有见风使舵之能,怎丝毫看不出这其中端倪,那吴明远巧借心机,打算借你之手除了端木耀门,好令他借抄家之机侵占的财产无人知晓,而后再将你杀人灭口,好让此事石沉大海,这事做得如此拙漏,为何你这投机之贼看得不出?”那勾连堃道:“上仙一语点醒梦中人,小人今后愿为上仙马前之足,坠蹬垂鞍,报效上仙垂救之恩。”那堂上人道:“坠蹬垂鞍你还不配,本官救你,非是令你报效,乃是令你指认吴明远之罪。”听得此语,勾连堃道:“上仙,小人纵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再趟这个浑水啊!”那堂上人道:“现在你有两条路,一便是听从本官命令,当面出首,指认吴明远贪赃枉法之罪;二便是本官缚了你,送到吴明远府中,令其处置。何去何从,但看你作何打算。”那勾连堃道:“上仙,小人虽然带着吴明远挖出端木耀门的金库,但是端木耀门已死,仅凭小人一面之词,定难定吴明远贪赃之罪,到时小人还是难免身首异处。”那堂上人道:“如今你方知道你与端木耀门同生并气?倘若他死,必然无人能助你扳倒吴明远,自然你有覆灭之忧。你且看身后!”那勾连堃连忙回头,只见端木耀门破门而入,飞起一脚正踢在勾连堃脸颊,顿时脸上挂彩。那堂上人道:“端木耀门,不可放肆。今日你二人都是本官阶下之囚,要想活命、报仇,便要听从本官吩咐,倘若你们其中一人身死,则另一人亦无用处,本官定叫其黄泉路上相陪!”那勾连堃道:“上仙,小人命不足惜,不过那吴明远乃是高官,小人出首,恐遭其报复,还望上仙怜悯!”
那堂上人道:“你等只知有吴明远,难道不知同元大帝吗?”那二人连称“不敢”。堂上人复道:“本官乃是恒元宫征东大将军成白虎,如今奉了同元帝君钧旨,要整顿吏治、铲除害群之马,你二人若能出首诉那吴明远种种罪状,本官便可奏明帝君,赐你二人全尸,倘若执迷不悟,定当株连九族。”二人无奈,只得磕头求饶。成白虎命二人将诉状写好,签字画押,将二人分开关押,密将诉状呈报成道。
成道见了,早已料到三公并非善类,只是不知如此贪婪,也是惊怒不已,令建太岁将吴明远擒拿,奉义言道:“帝君三思,那吴明远虽然有罪,但罪不至死,倘若将其罪行昭告天下,却不能制其死罪,恐不足震慑朝臣。”成道虽然愤恨,但思忖再三,深知此时不宜剿杀吴明远,吴明远虽然贪吝,但心机不高,若要抓其把柄,只要用钱财一试即可,倘若从严惩处,天庭再派下狡猾之人,恐难对付,因此决定暂不惊动吴明远。仍命成白虎将端木耀门、勾连堃二人仔细看押,不得有任何差池。成白虎领命,幽禁着二人,那二人原是作威作福之人,如何受得了禁锢,不出三月,须发皆白,难以受这桎梏之苦,将所知之事全盘托出,成白虎听罢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禀报成道。正是:积重必然难返,树大只是根深。
不知后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