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应该逃不远的,怎么到现在还没有看见他们?”
“从这里的情况看,他们在这里停留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地上还留有一大滩的血迹。”
“可是他们现在又到了哪里去了?他们一个是涉世未深的雏儿,一个受了重伤,绝不可能逃太远的。”
“千万不要小看这两人,先不说那姓成的,单是那天残一刀干掉藤野先生,便知他不是等闲之辈。”
“藤野可能是轻敌了,而且他‘一刀流’本就善攻不善守,我们让他去缠斗天残可能也是失策了。”
“唉。”为首的叹一声,他虽然没有亲身经历,但那刀却……不过他也知道即使解释,这帮人也不会明白的,忙说道:“几位,我们还是赶紧追索吧,不过切记要小心谨慎。”
“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茫茫人海的,单凭我们几人,恐怕难以济事。”
“放心,他们绝逃不了多远,我们大可凭脚程追上,而且我也通知家父,他会妥善安排一切的。”
几道破风声响起,小庙里又恢复了平静。
好久,才被一句“咦,真不在这里”打破了这难得平静,不过此时离开的却只有一道破风声。
应该是为首那人吧,天残这么猜测着。
其实天残一直呆在这小庙梁顶上,自从发现林间惊起的飞鸟,他就已经知道那些蒙面人快寻到这里来了,匆忙间背起成伯的尸体,刚踏出小庙,猛然觉得不妥,他自己本是善于藏匿的人,但背负着一个尸体,怎么也难以掩起形迹,行动也会大打折扣,与其如此不如行险一搏,索性躲在这小庙里,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师父说,他四下一看,梁顶已经被封闭起来,只留下一个小门,爬进去当不会被发现,成伯生机已绝,自己从小就被师父训练成一棵树上的木桩,他知道那些所谓的武林高手自有一种感应人的功夫,不会下功夫去搜索这间小庙,而且他们也会认定自己已走远,首先他们不知道成伯已经死去,其次也不知道天残竟有如此的胆量和见识。其实他们一开始就低估了天残,当然天残自己也低估了自己,知道成伯死去,他那颗死去的脑袋才开始重新活泛起来。
天残躲在梁顶上,像是个没有任何生机的死物,一动不动,深知口鼻的呼吸也难以发现,不过他的心灵却时刻关注着下面,从哪些蒙面人进来小庙起。
这是那些东瀛人,柳生胜他们,还有一个应该是是个自己熟知的人,因为他的声音似乎在哪里听过,天残细细的听着那人的每一句话,不过却始终想不起来是谁。
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天残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正欲离开,旋即想到既然这里是安全的,不如多呆一会儿,刚才下面的几句话让他产生了无数的疑问,这里正是思考的好地方,谁知无意中避开了那可能认识自己的人。
柳生胜他们并不认识自己,当然更不知道自己懂得易容,那么他们是怎么发现自己的呢?肯定是和荆龙王等人有勾结,但荆龙王怎会和这些人在一起,他们不是加入了灭灵门,而那天在舞舫,灭灵门不是与东瀛人决裂了吗?难道是假的?还有即便是荆龙王又怎会如此容易的找到自己?
天残越想越乱,无数个问题在脑海中翻腾着,纠缠着。
对了,天残突然想起成伯似乎说过要想发现自己并不容易,首先要熟悉自己,既知道自己会易容,也知道自己何时离开的;其次是要有极为庞大的势力,可以遍地撒网,随时掌握自己的行踪,并及时联系。
天残突然脑中灵光一闪,随即大力的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熟悉自己的人无非是张亿和琴儿两人,自己也曾在离开的当天通知了他们,而相对的张亿的“七大世家”拥有庞大的实力,琴儿只是“寻香坊”的一个弱不禁风的少女。难道是大哥无意中透漏了自己的行踪,让“七大世家”的人知道了,而那个带头的人就是“七大世家”的,自己偶然中听过他说话,但是“七大世家”谁的武功如此之高,还是用剑的呢?对,肯定不是他们,就算是,也定是瞒着大哥的。
天残用力的捶了捶头,觉得头很痛,而这里的空气也似乎一下子变得污浊的让人难以忍受,正要背负成伯的尸首离开,却想到自己眼下的朝不保夕,危险重重,不由得迟疑起来,这里无疑是个很好的坟墓。便照成伯临终前的吩咐,掏出两份地图,并将九连环学成伯般围在腰间,一个人匆匆下去。
天残再一次回望那座司命神像,凶恶中仿佛带了些许无奈,其实人们都没有见过他,把它想成这样子罢了。
此时已是将近正午,庙外清风吹过,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
外面虽是清平一片,不过天残却觉得很是乱,乱得迷惑,乱得心痛,乱得无言,天残拒绝让自己继续想下去,成伯的喜笑自若,地缺的茫然戒备,大哥的坦诚英气,琴儿的柔情蜜意……这似乎都成了勾起他不愿回忆的往事。
风好像突然变大了,飕飕的带着呼啸,仿佛成了世间唯一的声音,充斥在耳旁,眼前的一切也变得模糊不清,依稀看见的是眼前无尽的延伸。
天残也不知道自己奔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跑到了什么地方,反正停下时,天已经黑了,天残陡感一阵难敌的头晕目眩,双腿一虚,倒了下来。天残就这样仰躺在大地上,夏露打湿了他的衣衫,微风吹过,带起阵阵凉意,不过天残却像是丝毫未觉,高高的夜空中,月亮不知躲到了什么地方,只剩下漫天的星空,看的天残一阵头晕,自己的未来就像这漫天的星斗,杂乱的让人心烦,看不见出路,突然他好想回到“寂寥听”,回到长沙,回到过去。
不知道琴儿现在怎么样了?是正对着凉如水的夜色寂寞的弹奏,还是面对着令人厌恶的嫖客无奈的泪水涟涟?心中突然一痛。我可以给她幸福吗?我只是个人人唾骂的坏人,没钱也没势。
大哥是不是还呆在心娘子的“断情舫”中?那凌姝呢?这个虽然并没有多说话的丽人儿,他总有种难言的亲近感觉,他衷心的希望大哥和她可以美满的生活下去。
那方宜呢?这位娇俏的大小姐是不是正伴坐在她的情郎身边,说着甜蜜的话儿?他不知道方宜究竟在他心里扮演着怎样的角色,但第一眼见到自己就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当得知她与袁眉方的事后,自己也无错低落了好久,直到琴儿的出现。
……
原来静下心来会想到这么多事,有时他也会不自觉的微笑起来,有时也会不自觉的嘟长嘴巴,不过心中对于成伯的离去之痛仿佛淡了许多,而且自己想到的竟多是接触不多的女人,反反复复的几个女人纠缠在一起,除了大哥,甚至地缺和狼大狼仔都很少想到。
想着想着就睡着了,睡得很沉,很死,可是现实却冲破一切般闯进梦里,无情的看着天残的挣扎呻吟。
他梦见了师父,笑意盈盈的给自己清理着某次狩猎留下的伤口,自己就这样躺在师父的怀里,任凭师父的双手按摩着自己的肌肤,自己则不自觉的闭上眼睛,感受着,那感觉就像是春风吹上了脸颊,可再次睁开眼,师父不见了,只看见一头孤独的野狼的伸长了舌头舔舐着自己,轻柔而仔细,可自己突然大喊一声,那狼就突然闪出发出幽蓝的火光的眼睛,飞刀不自觉的射出,谁知却发现射进了成伯的身体,带起一阵鲜红的血,晃得自己睁不开眼睛,他感到害怕和茫然,使劲的揉搓着眼睛,大声的哭喊,直到张亿摇晃着他的身体,问他怎么了,他想回答说自己杀了成伯,却只是张了张嘴,竟没发出任何声音,他急得满头冒汗,这时却看见张亿似乎诡异的笑了笑,整张脸扭曲的让他陌生和心寒,果然张亿慢慢伸出手想要从自己这里强行拿走什么东西,自己想拼命护着,却动弹不得,突然间他似乎看不见任何东西,那片黑暗让他无助的叫喊,直到一道强光闪过,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看着张亿对着自己的尸体大声的哭泣,接着方宜和袁眉方进来,袁眉方只是用眼瞥了瞥自己,方宜却看也没看,只顾着和袁眉方说话,凌姝突然冲出来指着张亿大声的斥责什么,张亿把头埋得更低,仿佛是硬要挤进自己的尸体,凌姝这才拉起张亿,对着自己的尸体掉眼泪,说要葬了自己,可是琴儿冲进来,扑在自己尸体上,不让任何人动自己的尸体,地缺和狼大狼仔不知为什么又出现了,还扭打在一起,最后都死在自己旁边,最后“七大世家”把自己的尸体切分成了很多块,然后不知扔到了什么地方,可是自己却好像就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发生,而且没有一丝的情绪波动,很是冷静,冷静得让他自己都害怕,最后他好像飞走了,飞到很远的地方,身后似乎传来很多悲叫声,谁的声音都有,还有猎狗和苍鹰的叫声,直到一切都归于平静,他却一次头都没有回,似乎知道将要发生的一切,世界好像空旷了许多,连星星也躲起来,让所有都在这无尽的黑暗中延伸,他笑了笑,停在一个充满诗情画意的渡头上,看着枫叶在空中舞荡的下落,看着流水哗哗的流去,看着第一缕阳光将自己杀死,这时恐惧才真正袭来,像是世纪末的光明,容不得自己,自己被这光亮生生挤进了无边的黑暗深渊,越来越沉,任自己如何撕抓喊叫。
……
“你醒了啦?老头子,快来看,他醒了。”天残勉力抬起眼皮,依稀看到一个头发半白的妇人,用略带苍老的声音喊道,不过却是充满新生的力道。天残勉强做出个笑脸。
“你真的醒了,太好了,可吓死我们了。”正在这时,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头子,带着几声重重的咳嗽掀开门帘走进来,虽然头发全白了,牙齿也所剩无几,不过却依旧精神,尤其是当重重的吸了一口水烟,在吐出来的时候,那嘟嘟的水响似乎很有种生命的节奏。
“老婆子,别叫嚷嚷的,吓着人家孩子,”然后转过脸,“孩子别动,你还没好清,要多休息,老婆子,去给孩子端碗粥来。”
天残只是觉得一阵体虚,尤其是当想挣扎着坐起来的时候,就头晕目眩的,还是那大娘最后扶着自己做起来,让大娘一口一口喂进自己嘴里的。
一碗粥吃完了,天残也觉得精神提了不少,忙不迭的向两位老人道谢,同时也在奇怪,自己明明是睡在了野外,怎么会在这里,可是一想头就隐隐作痛。
“客气什么,还要吃点吗?”大娘问道,脸上每道皱纹都写满了关切。
“傻子,他怎么能吃这么多,刚醒来,小心撑着。”老头子斥责道,“孩子,现在就是饿也忍点,过会儿再吃吧。”
天残知道饿极了的时候是最忌大吃大喝,一定要克制,当下勉励点点头。
老人理解的点点头,老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叫天残。”
“天残?”老人心想哪有这样的姓名,不过看看天残那张恐怖的脸庞,仿佛若有所悟的点点头,唉,真不知这孩子吃了多少苦。“好了,你什么也不用担心,安心养病吧,这里穷乡僻壤的,根本没多少人会来这里。”他其实早看出天残是个身怀武功的江湖人,脸上那道伤疤也是被利器所伤,说完摇摇头,招呼老婆子一起走开了。
天残还想问什么,突然感到一阵疲惫和虚弱,也说不出话来,只得老实的躺在榻上。
好几天过去了,天残已经可以起身了,两位老人时常过来和自己聊天,对自己照顾的无微不至,天残的心里热乎乎的,只是屋外的帘子时常闪动,仿佛有什么人想进来看看自己,可是又不敢似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