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竹此时正与东方震你死我活,奋力相持,一只蚂蚁都足以改变二人之间的均势,听得凌太虚的喊声,心叫不妙,可以来不及招呼,东方震的抓已到面前,心中大恨:“这些所谓的名门侠义。”断剑下挫,务必拨开暗器,左手撮指成剑奋力迎向东方震。只听得平平砰砰,暗器虽击飞,但分神之下,却不敌东方震蓄势已久的抓势,只得脚尖使力,尽力后撤,同时喊道“上”。
孤竹口吐鲜血,沿着那张苍老的脸上的沟壑四溅着,但是弓弩却已电射而出,东方震暗叹一声,不能补上一招,只好转身呼应凌太虚去了。
天残得到凌太虚的号令,正往外死命冲杀,却完全对于敌人的实力完全失算,竟还有不逊于孤竹的高手压阵,张亿奋力迎上,希望能挣得半点时间,让身后的人冲出去。
长剑凌空而来,喷薄出无边的炙热之气,张亿不假思索,“大鹰飞十八式”竟直往利剑抓去;来剑人手腕轻抖,剑尖画出半个圆圈,直点往张亿手腕,变招之快无与伦比,更难得是招式曼妙,飘飘然如投向远端的一缕清风。这些日子来的勤学苦练终于见了成效,张亿不理长剑,身形突然向前,欺往那人怀中,双掌更是幻出无数爪影——他笃定近身搏战,鹰爪功可发挥最大功效。那人显然也未能料想到张亿竟使出如此搏命战术,长剑难以回撤,忙不迭后退以避张亿锋芒。得此良机,张亿回头一望,大喝:“快走。”却见到张真一张惊骇的脸——“亿儿,小心。”张亿心知不妙,匆忙间只拨开两支弩箭,另一支竟射穿上臂,带出一蓬血花,在黑夜中也显得如此凄艳——这支箭定是高手贯注内家真力射出的,忙施展轻功,鬼影般闪避——天残当年教自己的提纵术竟如此神妙,不过张真却由于担心张亿而忽略了自己,直到一支箭钉在了她自己的腿上。
漫天的箭雨,惊起无数宿睡的鸟儿,东方震和凌太虚头一次产生这种无力感——哪怕张真就死在自己的眼前,她用最后的力气如母鸡翼护小鸡般挡下射往凌姝的箭,然后投给丈夫最后一个不舍的眼神——此时即便你是天下第一高手,面对这等弓弩机璜,除了闪避你几乎无能为力。
“然后呢?”天残焦急的问道。
“然后,”荆龙王苦笑一声,“哼哼,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双眼有一次投向房梁,满是唏嘘。
据闻,当晚死战连场,东方震、凌太虚仗着丰富的江湖经验破开重围,逃了回去,张真当场身死,而张亿则下落不明,次日便传来鹰堡在川中的基业被毁于一旦,留守在鹰堡的人无一幸存,又一场大火彻底烧灭了鹰堡在江湖上的最后一点威名。
与此同时,从各自方向离开的“七大世家”其他势力也遭到了袭击,铁继忠、木青云、欧阳群、王应手在暗夜中也遭到大批弓弩的袭击,伤亡惨重,被逼退到了一个孤狭的地界,负险自守,直至第二天深夜,“七大世家”的首脑人物连同一些武功高强才突围出去。
“七大世家”的后方基地似乎也是受到了极大地冲击,只能是各自为战,鹰堡已经没有了,谁会是下一个?
“你怎么断定‘七大世家’已是苟延残喘,无能为力了?”
“以‘七大世家’的实力和地位,受到如此大的攻击,怎会不做反应,那只能是一个原因——他们已经无力反扑了。”
“那依前辈估计,是何人所为?”
“很多人都说是灭灵门,但老夫却认为是朝廷,除了神机营,什么人会有如此大的力量,能一举重创‘七大世家’,当然灭灵门在这场大战中也是遭到了重创。”说到这,荆龙王眼色一暗——作为一方霸主,他竟投身灭灵门下,如今更是致令“荆江食人鱼”四分五裂——其实他只是想站在一个队里,保住一方水土。
“朝廷?可是不是有孤竹的参与嘛?”
“当然不是朝廷出面,该是某些个重权人物暗中调动的。”
天残一下记起了戚继光那张沧桑但却坚毅的脸——不会是他——但是朝廷在得知了二龙山宝库的消息后,也想将之得到。
“可是……”
“公子,如今‘七大世家’、灭灵门等受到重创,正是英雄群起时。”荆龙王不愧一方霸主,双眸中射出令人血液激荡的光芒。
如今,这光芒正射在自己的脸上。天残脑子有点乱,甚至理不清思绪:朝廷为什么要对“七大世家”和灭灵门下手?朝廷一向不管江湖事,而照荆龙王所言,也必是由某些江湖人物出面,他们必会乘机接掌江湖;而且那个身影——大哥,自刚才起便一直萦索在自己的心头——如果大哥出了什么事,他要江湖喋血。
“公子不必如此快的决断,这里暂时是安全,如果有了答案,请到城外渔村找我。”走到门口却又回过头来加了一句,“请快点。看天色,近期会有场大雨。”
荆龙王走后,天残想了好久,决定暂时把一切放在一边,先睡一觉,然后再说。
“大哥,你怎么了?”
张亿满身血污爬到天残身边,原本英挺俊朗的脸如今已暗淡无光,他紧紧抓住张亿的手,直到被一支箭射穿心窝,他回头看见了戚继光的眼睛,无奈而决绝,然后他又看见了琴儿、凌姝、明月、地缺等一一死在自己眼前,周围是一阵狂暴肆掠的笑声,世界一片暗红,偶尔闪过的刀光告诉着人们屠杀还在继续,他感觉所有力量都被从身体里抽走,他想放出飞刀,却发觉袖下空空如也,他只剩下了奔跑,刹那间他放佛变成了一只无助的兔子,仓皇的逃跑,头上满是猎鹰凶狠的目光,直到他跑到天地的尽头,他心头压抑,蓦地转身,兔子的眼神不再猥琐鹤躲闪,因为他依稀看见了师父:他大声喊着师父,却只见到师父慢慢转身,远远传来一句话——命掌握在你自己手中,可你不握紧它,就只能任他流逝。
“啊,”惊坐起,头上渗满汗珠,“荆龙王似乎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匆匆起床洗漱,天一黑便直往荆龙王留下的地点奔去。
出乎意料的顺利,路途中竟没看见几个江湖人,如照荆龙王所说,“荆江食人鱼”刚经历极大的变故,此时应该正是人心惶惶之时:怎么会如此的平和?
江面上的风灯摇曳,映着粼粼的水光,在月光下起伏不止,远远传来的浪拍江岸,混合着江上渔家的独特气味被风儿轻轻送来,如思慕的佳人芊芊拂过身体。
这会不会又是一次陷阱?
天残脱下头罩面具,并细细观察了一遍周围的情况,然后摸了摸手臂上的飞刀,心中一定,大步向前走去。
荆龙王此时正焦躁不安的来回走着,窗户上满是摇晃的身影,时大时小,时隐时现。
“荆前辈。”
“你可来了。”荆龙王一见大喜,忙迎上前来。
“怎么了?”
“我刚收到消息,”荆龙王眼中杀机一现,“那帮叛徒似乎知道了公子出现在江陵了,大批人手调动,可能是去找你了,我又不敢擅离这里,害怕公子来了见不到老夫。”
“哼,”天残淡淡一笑,“想杀我可有如此容易。”飞刀电射出手,门外老远传来一声闷哼。
又见飞刀!又见飞刀!
荆龙王怔了许久,方才发觉刚才门外似乎有什么人,忙去查看。
“不用着急,他走不了的。”
“小四,你怎么……”小四的膝盖上正插着一把寸许长的飞刀,此时的小四正死死按住膝盖。
“刚才我发现有人偷听,所以……”
“难道你也……”荆龙王一声长叹。
“盟主……”
“罢了,你走吧。”荆龙王望了望天残,然后无力的挥了挥手,“再不要让我见到你。”
“看来此处是无法安居了,不知公子可有什么安排,属下愿随侍在侧。”看着小四一瘸一拐的走远,荆龙王长叹一声道,并自甘属下。
“我想先去趟武昌,那还有些人等着我。”天残看了看荆龙王的眼睛,前辈两字便没叫出口。
荆龙王定定的看着天残,神色冷漠的说着,突然想起大浪淘沙,正所谓烽火连三月,乱世混英雄。
荆龙王不愧高手,一路上交给了天残很多江湖道理,包括如何在茶楼酒肆探听消息,并分清真假——听的越多,天残越觉得信息是多么的重要。
原来江湖发生了这么多事:“七大世家”遭遇重创,灭灵门竟也异动连连,朝廷最近也动作不断,放佛又一场大战即将来临,而且这一战无关正义与邪恶,只是一图宝卷,自己怀中的那份藏宝图。
当然武功上的切磋也少不了,只是每一次与天残交手,荆龙王都觉得天残的精进实在匪夷所思——这孩子的潜力真是无穷无尽。
武昌就在眼前,两人乘夜潜入城去,直奔黄鹤楼而去。
这千古名楼如英雄般雄峙江上,俯视着这流水滔滔,暗夜中的黄鹤楼卸下了它往日被人们涂抹的胭脂残红,如今才是它的本来面目——如一头出水的蛟龙般,只能让人们远远地忖度,而无法知道它到底是什么样子。
天残老早就从书本上知道它的过去,今日终于有缘一见,却没有那种亲近感,隐隐觉得这将是个自己无法掌握存在,如同这暗夜可能将自己吞噬。
不知地缺他们怎么样了?明月会不会有事……
楼上空无一人,只传来呼呼江风,天残觉得此时他真正成为一个江湖人,这么多的血溅飞在自己的眼前,他终于知道这是个强者生存的地方,而如今荆龙王这等高手都臣服在自己的脚下,往日里师父和成伯的教诲全被着一阵清风激起,一下子涌入脑海——他要成为一个真正的强者,击碎所有,没有人再可以让他依靠。
“看来地缺他们没在这里,其实你自长沙一消失,地缺他们必然被人盯上,而他们又没有什么江湖经验,会不会……”
荆龙王的话一下惊醒天残,他已经消失了这么久,他们在这黄鹤楼头也该等了很久了,不过转念一想,在没见到自己之前,对付他们怕也没什么用,他们该会被用来成为鱼饵——钓自己的鱼饵。
“我们先回去,明天再来看看。”
次日的早晨,阳光早早将他们叫醒,就发现黄鹤楼附近似乎吵闹异常,没有了昨夜的安宁祥和,或许这才是真正的黄鹤楼。